句子小说网

繁体版 简体版
句子小说网 > 太子妃失忆后要和离 > 第35章 铁锏

第35章 铁锏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翌日一早,带露时分。

晨钟声悠扬,鸡鸣洪亮,袅袅余音震得露珠顺草尖滑落。

驿站门房处,夏淑晴看似站着,实则卸下全部力气,靠着朱珩的肩膀,打了一连串哈欠。

路途坎坷,行车颠簸,也远不及天未亮就被唤起痛苦。

引得旁边的羽风和阿荞默默转身。

朱珩垂眸,侧身为她挡风:“昨夜睡得早,也没睡足吗?”

“与睡时长短无相干,实是早起忒可恶了。”

说罢,她又伸手捂嘴打了个哈欠。

时下渐冷,日初渐晚,朝雾氤氲如梦似幻。她努努下巴,揉了揉眼睛,问道:“昨日夜半时,你分明还在翻阅公文,今儿怎跟没事人似的?”

天有不公,竟连精气神儿都有云泥之别,分个三六九等。

朱珩挑眉,轻轻刮了下她的鼻梁:“因为,气血方刚。”

“……”

此话甚为耳熟,夏淑晴反应过来后瞬间清醒,瞪了他一下:“话说小昶怎还不来?”

从朝阳未炽到驿站被点亮了半边,却仍不见齐昶的人影,她隐隐生出些不安。

此时,被派去唤醒齐昶的宫女回来了。夏淑晴仍睡眼惺忪,她却是跌跌撞撞地跑来,上下嘴皮子像在打架,略带哭腔道:“殿下、娘娘……齐公子他、他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别着急,慢慢道来。”

夏淑晴瞬间抖擞,端端正正地站直来,预感方才的不安将要落实了——

莫不是齐昶跑路了?

“奴婢一早过去时,发现他门、门没关严,靠近了还能闻到恶心的腐肉味……一开门,就是齐公子的尸、尸体……”

“……尸体?”她仿佛没听清似的,迟钝地重复宫女的话,倏然一僵:“是本宫听错了,还是你说错了?”

宫女猛地将头扎到地上,仓皇失措地摇头:“奴婢所言句句属实,不敢虚言!”

夏淑晴先是讶然,紧接着头脑一片空白。

刹那后心被攥紧,森森恶寒爬过背脊。浓雾未散,仿佛她只是在做梦一般。

明明昨日还在高谈阔论,今日就传来死讯。

“你在这儿候着,我去看看。”

朱珩语气温润,从她头顶传来。

又被他的手掌托住后背,她才确信这一切不是梦,世事无常残酷得很。

她反手抓住他的袖子:“我也去。”

-

厢房门扉微掩,也挡不住尸体腐烂的臭味,湿濡着,躁动着,腐味自远钻入鼻腔,令人作呕。

从门房赶来,一路上站满了持棍的驿卒,跟木桩似的一动不动。

夏淑晴加快步伐,绕过重重树影,来到齐昶住的厢房前,见门口站着一仵作,正与驿丞密谋着什么。

去得迟了,只听见一句“此事莫让外人知晓”,话声出自驿丞穆鄧辰,他还往仵作手里塞了一钱袋。后者毫不客气地接过,掂了掂,也诚恳地会意一笑。

“穆驿丞不妨也跟我们讲讲是什么事。”

夏淑晴走路带风,一字一句铿锵有力,语气不容置喙。更别提身后还带了个朱珩,两人也能走出“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气势来。

那头钱袋子还未捂热,穆鄧辰与仵作肖敬忙不迭地藏起来,恭恭敬敬行了礼。

若仔细瞧,能看到穆鄧辰的两个膝盖在打架,一颤一颤的,险些站不稳了。

将才运筹帷幄,胜利在望的得意模样消失无踪,他打着磕巴道:“卑职穆鄧辰见、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

他一个不入流的小官,见到养尊处优的太子与太子妃,自然露怯,更别提他藏着事儿。

夏淑晴略过他,欲踏进厢房一探究竟,却被他的跪地磕头阻拦住了。

“娘娘慈悲,这亡人死状不详,尸腐生瘴,卑职万死不敢让他污了娘娘的眼啊!”

他潸然泪下,脸上的皱纹如同山洪冲刷后的阤峡,密密麻麻的虫啮地,像龟裂风干了的壳。浊泪一出,沟壑便被四横八叉的水线填满。

夏淑晴心里啧了一声,对他的表现很是不满,便一点儿情面也没给他留,直截了当:“驿站闹出了人命,你自然难逃其责。但若此刻还在推托,不速速查明死因,便不是革职那么简单了。”

穆鄧辰登时膝下发软,恨不得钻进地里,恳请太子妃高抬贵手。

他不过是个闲散小官,上有老下有小,怎偏偏遇到了这等事,还叫太子妃抓了个现行。

都怪那横死鬼,早不死晚不死,非得死在他管辖的驿站里,真是造孽!

见他不回应,仅一个劲儿的叹气,朱珩睨他:“将功补过,还是玩忽职守、违抗命令,还没选好吗?”

说的倒是容易,可穆鄧辰已开了欺君枉法的口子,现下再改措辞,恐怕只会被罚得更重。

他咬紧牙关,跪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以为僵持着便能等到一线生机。

然而等来了肖敬的反水——他正是刚才收了钱的仵作。

麻利地掏出钱袋子,然后双手呈递,他颇为鄙夷地瞥了穆鄧辰几眼后,谄媚一笑,对夏淑晴说道:“娘娘,小的将才只是在测验他,如今您来了,我方可交代实情。”

穆鄧辰气得吹胡子瞪眼,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你!”

夏淑晴自然懂其中缘由,但她没时间去评判孰是孰非,略显急躁道:“快随本宫去看看他。”

指的是厢房内横死的齐昶。

“死者虽是娘娘熟人,但死了两三个时辰了,现下正值尸僵,尸斑深沉,娘娘还是别看为好。”

此话不假,纵使肖敬看出了太子妃非畏缩之辈,甚至隐隐发觉连太子都得听她的话。但宫中显贵怎见识过陈尸,万一她被吓着了,迁怒于他这等小仵作,可没处说理去!

夏淑晴似是看穿了他的犹豫:“不必担心,你如实交代即可。”

肖敬低着头悄悄挑了挑眉,心想好言难劝该死鬼,她贵为太子妃,也不过是年纪轻轻的女娘,待会儿被吓哭了,千万别怪罪他没提醒。

“是,娘娘请随我进去。”

他哈着腰,在前头领路,一把掀开了门扇,两旁的驿卒收起棍子。

朱珩见她心意已决,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便拿出一方手帕,叠成豆腐块,塞进她手里。

“气味难闻,你捂着点。”

旭日东升,寒森森的空气里骤然生出一股热意。

夏淑晴接过手帕,没有逞强,因为光是一墙之隔,她都被腐肉味刺激得鼻子发酸。

心里头更不是滋味,昨日还生龙活虎的少年郎,今日却落得如此下场——躺在草席上,身上铺满了石灰,像是处理得瘟疫暴死的病人。

倘若她未及时发现,倘若她不是太子妃,齐昶此刻应该已经被丢至乱葬岗,无人过问真相了吧?

他的脸上全石灰,隐约能看见紫红色的斑块,胸口处的衣料被肖敬撕开,一道“工字形”伤口赫然出现,皮下的肋骨断得齐整,仿佛是被利刃按进胸膛,戳穿了心肺。

一击毙命,干脆利索。

夏淑晴胃里一阵翻涌,恶心劲儿冲上心头,引得无限哀恸,她没用手帕捂住口鼻,而是紧紧攥在手里,朱珩轻叹气。

站在一旁的穆鄧辰直流冷汗,嫌恶地捏住鼻子,祈祷早些结束,还不如给他来个痛快。

蹲在齐昶尸体旁的肖敬早已见怪不怪,反倒为她的反应感到惊奇,指了指那处创口,道:“您瞧,此乃棱锏伤,为棱兵所伤。而这儿还有一块凹痕,皮下出血,可见凶手正是持四棱铁锏取了他的命。”

“只是奇了怪了,且不论如今使用铁锏的人稀少,单凭翻窗偷袭用铁锏就不可思议,简直小题大做。”肖敬有凑近瞧了瞧,“光看这创口,独具凶手特色。”

铁锏笨重,惟力大之人才能运用自如,多用于战场上击杀戴盔甲的士兵,但如今大多使用长枪、鸟铳和苗刀。

肖敬觉得这凶手排场真够大的,又是选在驿站内杀人,又要使用特征如此明显的兵器,多少有挑衅。

就是可怜了草席上的小兄弟。

伫立一旁的夏淑晴闻言一怔,唇线紧绷,转头去看朱珩,发现他也在注视着她。

凶手极有可能是来灭口的。

但令她如此惴惴不安的是,她想起来,二哥夏其卓的拿手兵器便是四棱铁锏。

幼时,父亲操练大哥二哥时让他们先学长枪,但夏其卓不肯,执拗地要学铁锏。为此他挨了不少打,坐在台阶上的夏淑晴捧着脸问他:“铁锏有什么独特之处吗,为何非它不可?”

夏其卓仰着小脸骄傲道:“那天听塾师说,曹州之战中,岳元帅便是挥舞着四刃铁锏,冲锋陷阵,带宋军大获全胜的!我也要学会这一手,将来亦能中流击楫!”

夏淑晴再不学无术,也知晓岳飞的故事,眨巴了几下眼睛,还是没忍住说:“可岳爷爷会的兵器数不胜数,他最拿手的应该是沥泉枪吧?”

如此崇拜岳飞,不先学枪怎么说得过去。

“哼。”夏其卓转身拾起重达两三斤的四棱铁锏,背着她大声道:“你经常逃课,自然没见到塾师把曹州之战讲得有多么绘声绘色,扣人心弦,定不懂铁锏的勇猛帅气!……罢了罢了,你懂什么,玩你的木头去。”

“……”

后来他真的成为能独当一面的少将军了,虽远不及岳飞英明神武,但一手四棱铁锏颇有气势,没丢他崇拜的战神的脸。

只是放在当下不合时宜。

又会四棱铁锏,又与齐昶有联系,无巧不成书,教她很难不去猜想其中联系。

虽然她知道夏其卓赤胆忠心,定不会做此等勾当,但她不敢赌储君心思,恳切解释道:“绝对不会是我二哥,一定是有人要栽赃陷害。”

朱珩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嘴唇张了张又闭上,最后在她期盼的目光下柔声道:“我相信你,无需自证。”

他在心中道歉,因为思忖良久也不敢实话实说,终是欺瞒了她——

他不敢告诉她,夏其卓已去世一年有余。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