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他才逐渐意识到自己被困住了。
这里又是哪儿啊……
“大主教,您为什么不让我去向执政讨要?这不过是个普通的光之子罢了,怎么可能是高贵的教宗?”
“大主教这么做自然有自己的用意。你就别瞎操心了。”
好熟悉的音调啊。
子玦因为冰冷而迟钝的大脑逐渐运转了起来,一点一点零碎的信息开始向外冒。
“大主教,哪怕执政呆的那个地方确实邪门,但只要您一声令下,我就算是死也会把教宗带回来!”
“闭嘴吧蠢货,没看到大主教正在聆听真神的教诲吗?!”
“啊,额……不对,你也小声点!”
在细碎的拌嘴中,周围重归平静。
但在过分卡顿的思绪中、终于意识到自己处境的子玦,开始紧张了起来。
完了完了……我周围全是些恐怖的暗界怪物!
我会死吗?我会被吃掉吗?
越想越慌,自觉这种状态不利于现状的子玦试着用深呼吸平复心绪,却突然被面前一声轻轻的敲击吓得心肺骤停。
“话说,这家伙好像是个无属性元灵啊。”
“你才发现啊。你之前的能源储备袋不是坏了吗?现成的材料,等教宗的去向确定了,你或许可以和大主教提一下。”
听着那朦胧的低语声,子玦尽全力遏制住自己的思维,保持在了一个完全静止的状态。
可过分强大的黑暗靠近属于光的身躯,一定程度的侵蚀是难以避免的。
好……好难受……
胸口就仿佛压了一块大石一样,刺骨的阴寒自胸口蔓延。那因紧张而有些脱水干裂的唇是抿了又抿,但在骤然强烈痉挛的心火中,子玦还是没能忍住,重重呛咳了出来。
“唔哇,这小家伙竟然醒着。”
“嗯……不过他应该听不懂我们的语言,没……”
话语停顿在嘴边。
因为他看见,光子那慢慢睁开的双眼中,是难以遗忘的剔透雪色。
“这家伙是子氏的光子!”
“你冷静点!”
哪怕睁开了眼,也很难看清外面的情况。子玦只隐约看得清是两个身影,其中一个跳了起来,似乎想抓向他,却被另一个拉住了。
这种反应……
子玦心中咯噔一下。
难道是和先辈有仇的黑暗生物?
那少年光子的面孔上,神情逐渐归于生无可恋。
这次是肯定没法活着回去了。
兄长,你可要好好活着,千万别来替我报仇。
还有南柯,兄长一定要找到她啊。
呜呜……我还有好多事想做啊……
正当子玦为自己无望的未来感到悲哀时,自己身处的空间忽然震了下。子玦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但因为饱受冰寒侵袭之苦,只能保持着双腿僵直、双手叠加按在腹部的姿势,动弹不得。
“嘿伙计,他好像知道他要死了。”
“谁你伙计啊傻大个,滚远点。”
身形瘦小的黑暗生物甩开宽阔的臂膀,大步走到那长长台阶前,就单膝跪下请命道:“大人,若这光之子没有用处,还请您允许交由我处置。”
可不料,那岿然屹立于高台的身影并没有给出回应,反而下达了新的指令。
“「赫丘利」,带上执政送的这份礼物,去雨林寻一个叫百鬼目鸣藏的神父。把这个光之子交给祂,祂知道该怎么办。”
体格高大的人低头领命,那跪地的瘦弱之人却猛的抬起了头。
但祂并没有质疑大主教。
祂只是压抑着不甘,控制着冲动,静静地等待着一个答案。
“教宗已经出现了。”
“请教宗回教一事,不容闪失。”
那道始终笼罩在光芒中的模糊身影回转,给出了下一步指示。
“「伏尔甘」,我另有要务交予你。”
—— —— ——
“呼……总算停下了。”
清朗的声音蒙在一层迷雾中,虽听不真切,却让光子不由自主地亲近。
漓想睁开眼,去看一看面前那生灵,却发觉自己根本没有眼睛可以睁。
漓迷惑地挥动肢体,却发现……
他似乎变成了液体?
漓还想晃动身躯以进一步确认,却被一双大手连忙按住。
“哎哎哎你别动,再动就又散了——我可好不容易聚起来的。”
漓寻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忽然发觉那生灵身处的方向,要比别地暗上几度。
就好似在这纯白的墙壁,点上一笔水墨。
“唉,如果梅迦在就好了,祂捏塑灵魂可是一把好手。”
漓的灵魂虽然清醒着,但大脑依旧沉浸在撕扯带来的痛楚中,一时间没有反应,就安静地躺在那儿。
“不过,你醒了的话……”
那不知名的意志似乎端量着漓思忖了一会儿,就伸出手,拍了拍这滩纯白的浆质液体。
“我跟你说,小孩。”
“你现在灵魂上的伪装已经很难继续修补了,毕竟你这次是直接违抗了「规则」——虽然这并非你的主观意愿,但你也挺有胆量。”
“如果你还想继续作为一个生灵存在的话,你就必须解放原型了。”
“但接下来,你的身畔将总是伴随着死亡的阴影,你的旅途会艰难百倍。”
“怪我也没用哦,虽然和我也有点关系……总之,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祂揉了揉这软乎乎的年幼灵魂,不见回应,无奈一笑,就伸手探向那已经看不出厚度的奶白外皮。
“好了小孩,我要开始咯。”
指尖各捏住一块皮,慢慢提起,向两侧揭开。原本勉强粘连着的裂口被撕开,透明的浆液涌出,滑落在摊开在地的皮相上,冲淡了稀薄的光。
那始终沉寂于灵魂深处的漆黑物质甫一接触祂的目光,就躁动了起来。
细小的棱锥飞快地增生,眨眼间便自小小的一点覆盖至整个铺平的表皮,并还有向外扩散的趋势。
可手掌一拢,晶石就安安分分地任祂摆弄,在五指的揉捏下慢慢塑成了一个孩童的形体。
看着晶石慢慢顺着框定的轮廓补充着细节,祂拍了拍手,就在孩子身边盘腿坐下。听着那年幼的灵魂强忍骨碎蚁噬之痛时默念的名字,祂反倒笑了。
“有曰之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那你知道为什么,墨对应的是白?”
漓已然凝聚成形的五指抬了抬,但还是没能做出过多举动。
听着那细碎的回应,祂愣了愣,就苦涩一笑,牵住了那稚嫩的手。
“是啊。”
“纯善朱者,亦能与世间许多其他的颜色共存。”
“但白与墨,都是走到极端的色彩。”
“走到尽头,无路可走时,对方就成了彼此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