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萌萌伸手在路莹眼前晃了两晃，路莹这才回过神来。

“陈老师说啥了啊……”萌萌悄悄问，“他是不是被你气到了，决定割袍断义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路莹：“……”

路莹：“那你想的倒挺严重的。”

曲萌萌：“能不严重吗？”

她目光急切，“你也就欺负陈老师脾气好吧，这要是换了我，早不跟你玩了！”

化妆间的门被敲响。

曲萌萌不再理路莹，转头去开门。

“陈老师？”她在门口惊呼。

路莹蹭地站起来。

路莹：“先别开门！”

可惜晚了，陈越鸣已经在曲萌萌明目张胆的帮助下大步流星地走进来了。

“你你你你咋过来了！”路莹拿起剧本，把脸挡了个结实。

陈越鸣把手里提的东西放在桌子上，“我和何刘早上煮了点藕粉汤圆，你要不要来点？”

他揭开盖子，冒出来一阵甜香。路莹的胃适时叫唤了一声。

“不是没吃早饭吗？”陈越鸣已经盛好。

路莹漏出一双眼睛，“你怎么知道？”

曲萌萌已经悄悄走到门口，见路莹看过来，开门闪身一溜烟跑了。

陈越鸣：“萌萌和我说的。”

果然……家贼难防。

路莹：“她还跟你说什么了？”

“说你最近熬夜剪视频，所以早上起不来，也就不吃早饭了，”陈越鸣平静叙述。

路莹无语望天。

其实……剪视频只是她缓解焦虑的一种方式。最近的戏份越来越虐心，她自己和陈越鸣的感情也没能理清，她怕自己又回到以前那种不想过第二天于是拼命熬夜的死循环里，只好做点别的事转移注意力。刚好最近钟心和毕秋时都进组了，她每天抽时间翻译路透视频，在“毕血丹心”超话里捡糖吃，嗑的不亦乐乎。

“躲剧本后面干什么？”陈越鸣走过来，把碗放在路莹手边，“一晚上不见，你做医美失败了？”

“我怎么可能！”路莹往后缩了一下，“我很天生丽质的好吗，就算做医美也是安全可靠的保养产品，毕竟眼看就到三十岁，多少要注重一点点抗老问题……”

陈越鸣笑出声，路莹才收住话题，“化妆师还没来啦，我自己弄了个打底，现在像女鬼一样，不太方便见人。”

陈越鸣笑眼看她，“行，你自己吃吧，我走了，今天妆造复杂，我那边可能晚一点。”

路莹应了一声，看到他放在桌上的保温桶，“你咋把这一桶都拿过来了？你和何刘还有吃的吗？”

“我们吃完了放心，你和工作人员分分吧，”陈越鸣站起来说，“何刘放藕粉的时候放多了，没想到这东西这么粘，我就又拆了一包汤圆。”

路莹点头，“说起汤圆……阿姨早上问太白的磨牙棒你之前买的什么牌子的，她说汤圆也爱吃，你想着发给她哦。”

陈越鸣：“嗯。”

他刚走两步又被叫住。

路莹：“那个……我早上看微博，浪途以前办演员培训班的事情上热搜了，你之前说讲过课，没牵连到你吧？”

陈越鸣干脆走回来，又在路莹对面坐下了。他一把将路莹手上的剧本拿下来扔到一边，“这么多话就不能让我坐下聊吗？”

“你、那、我这——”路莹左右看看，在化妆镜里看到自己像是刚刮过大白一样的脸，绝望地闭了闭眼看向陈越鸣，“你不是今天着急化妆去吗？”

“你都说了化妆师还没来我着哪门子急，”陈越鸣道，“浪途的事超然哥那边盯着呢，说现在就是几个学员把浪途给告了，但是具体还不太清楚。打听出来的消息说是浪途打算赔钱了事。都是公司层面的事，和我们应该关系不大。”

“喔喔，”路莹拍了拍胸口，“那就好那就好，但是我看了下几个学员的小作文，他们真的挺惨的。”

“圈子里这样的事不少，浪途还是大公司，有些卷钱跑路的人……连想诉诸法律都没办法，”陈越鸣叹了一声，“其实哪个行业都是这样的，被看到的永远是少数，远看着羡煞旁人的利益都是无数人拼尽所有累积起来的。”

路莹也叹了口气。

她很清楚，诸如她自己和陈越鸣已经是影视圈里万中无一的幸运儿，有机会享受好的资源、好的创作环境，以及无数人的目光和喜爱。可就像光影总是互生，阴阳互根互用，走在越明亮的地方，就越难以忽视眼前的黑暗。可他们现在能做的一切，也不过是拼尽全力独善其身，在白昼里跑得更快一点罢了。

“希望这事能有个好点的结果吧，”路莹说，“浪途这么老牌的公司，就算为了不自砸招牌，也该想好赔偿的方案才行。”

她想的很是简单，陈越鸣却知道不完全是这么回事。

浪途除了演艺部门以外，还有很大的资本投注到选秀练习生的培养中。这套从海外引进的体系已经延续了几十年，给浪途创造了难以估量的营收。可问题也在于，今天被爆出的劣迹斑斑的“演员班”，几乎就是练习生模式的翻版。如果在演员班问题上浪途选择妥协，那么几十年间该有多少出道失败或者解约的浪途练习生找回来？更别提这些人中有一些已经拥有自己的势力，再加上这么多人联合起来的基数之大……

“希望吧，”他还是对路莹点头。

他见识过路莹要命的共情能力，何况这事还和自己有关。路莹最近的焦虑他看的出，没必要在这节骨眼上给她增加压力。

“对了，”陈越鸣说，“《未央宫》有好消息，已经被选送了马耳他电影节，听邬导说有希望展望一下金椰子奖。”

“金椰子！”路莹眼睛一下子亮了，“如果入选的话我们是不是就能去马耳他走红毯啦！”

陈越鸣点点头。虽然他已经去过两次了，但一次是露头就被秒的炮灰角色，一次是品牌邀请，像《未央宫》这样有名有姓有感情有结局的出演，他还没有走到过这么高的舞台。

路莹的激动也很明显，她看起来像是已经想好了十月份去马耳他应该带几套礼服。

化妆间的门又被敲响，萌萌伸了个脑袋进来，“陈老师，何刘催你啦！”

“OK，”陈越鸣站起来，“那我先走了。”

路莹摆摆手，“一会儿见。”

陈越鸣点头，指了指自己下巴那里，“你这边粉底没铺开，颜色不太一样。”

路莹：“。”

路莹：“……”

路莹：“好的，谢谢你。”

陈越鸣笑着离开。

……

今天的重头戏是久别重逢。

郎情妾意生生被时局搅散，书生投笔从戎，少女已嫁做人妇。

唐宫夜宴，昏暗的宫闱之内，有情人相见不相识。

每次读剧本到这段路莹都要先哭为敬，今天开工之前给自己打了不少气，默念一百遍别哭别哭，等到了现场，远看到陈越鸣一个披坚执锐的影子，路莹的眼泪就像决了堤一样。

尹一孟看着她，眉头都要搅在一起了。

ng了两回，她终于忍不住和副导演抱怨，“咱们这个小路莹啊，哪哪都好，就是这个心呐，太软。”

副导演点头，“也不怪路莹，导儿，咱们舒娘真的是钢铁般的女人，别说路莹，”一米八的壮汉副导演说着竟然也有些哽咽起来，“就是我看咱们这集的剧本我都想掉眼泪啊……”

尹一孟：“……”

“算了，大家都歇会，”尹一孟道，“把小陈叫过来安慰一下，让路莹今天少喝点水，这怎么哭起来还没完没了了呢？”

陈越鸣走过来的时候路莹在补妆，一看他走过来眼泪又流了一脸。

化妆师姐姐无语地把粉饼一扔，“你哭吧，等你哭够了再叫我回来。”

路莹委屈巴巴地嗯了一声，转身投入陈越鸣的怀抱。

“我的天，”陈越鸣拍拍她后背，“你这也太严重了。”

路莹的脸埋进他衣服里。

为了抱人，陈越鸣特意把铠甲脱了，现在觉得身轻如燕，路莹趴在身上跟落了只小鸟似的。

“你早上应该提前跟我说一声的，”路莹的声音闷闷的，“你早告诉我你今天改武将妆啊。”

陈越鸣：“我不是和你说了今天妆造麻烦吗？而且你看剧本应该也能想到啊。”

“唔……”陈越鸣前襟又湿了一点，“你说的对，这……确实……怪……我……”

陈越鸣给逗乐了，“怪我怪我。”

路莹哭了一会儿，攀上陈越鸣的脖子，“陈越鸣，我现在真的没法和你谈恋爱。”

陈越鸣被她这突然一下说的一愣，“演戏呢，怎么话题突然跳到这来了？”

路莹：“我现在情绪波动很大啊呜呜呜呜……”

她抬眼和陈越鸣对视一眼，又把头埋回去。

陈越鸣憋笑，“嗯。”

路莹：“你和郑郎呜呜呜呜我会分不清我爱的是哪一个呜呜呜呜……”

陈越鸣把人拉开，接过萌萌手里的纸巾压她脸上的泪痕，“再哭下去眼睛肿了不好上妆了，你现在这样都得卸了一会儿重新弄。”

路莹：“我也不想呜呜呜呜……”

陈越鸣：“没事，别着急，你看尹导不也没说啥吗。”

路莹：“她都被我气跑了呜呜呜呜……”

陈越鸣无法，只好再把人揣进怀里。

良久，陈越鸣听到耳边她微微的声音，“陈越鸣，你还是别对我这么好了，我要是追别人这么久我早就烦了，要是过两天你彻底烦我了咱俩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得，陈越鸣心道，又在胡思乱想了。

“我干嘛烦你？”陈越鸣问。

路莹的声音越来越低，“我这么能哭，我还想太多，我这两天天天睡不着觉我一会儿想这剧本咱能写这么惨一会儿想你要是转头就走了我可咋办……”

陈越鸣笑出来，“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能这么可爱呢路莹？”

路莹揉着眼睛看他，“我自己都觉得要麻烦死了，这哪里可爱啦！”

陈越鸣在她下巴上点了一下，“我就喜欢麻烦的，行了吧，时间证明了路莹你这款还真就吸引我，所以我也愿意一直追，这样睡不着的原因能减少点了吗？”

路莹抿着唇没说话，只是眨了眨眼睛。

“差不多了，回去把妆化了吧，”陈越鸣说，“我看尹导把棚里的光又调暗了点，这会儿应该更看不清楚了，你就心一横直接当认不出来我就好了。”

路莹缓缓点了点头。

两人分开了，但陈越鸣还抓着她的手腕，他捏了一下，“给你说个开心点的事，下次见我就别掉眼泪了好不好？”

路莹抬眼，“你先说两句我试试咸淡。”

她说话还带着浓厚的鼻音，给陈越鸣听得发笑。

陈越鸣：“钟心和毕秋时可能有戏，我昨天看到他们一起吃饭了。”

路莹先是一愣，随机睁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钟心进组几天了，但是因为她们不在一个拍摄组里两人一直没见上面——这才几天她竟然就和扬言要做兄弟的毕秋时擦出火花了？？？

陈越鸣把手机拿给她看，屏幕里是毕秋时的朋友圈，置顶是昨天发布的四个字“得偿所愿”配图《独山中记事》的片场，戏里面钟心饰演角色的家。

路莹：“！！！”

陈越鸣：“毕血丹心是真的，恭喜你维多利压力大太太。”

路莹甚至没精力去想陈越鸣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b站账号名的，更没想到他是不是在看了她无数产出之后精准get到她最近在嗑“毕血丹心”，更别说她账号里有不少她自己的cp混剪和拼好饭……

“去化妆，”陈越鸣拍拍她肩膀，“晚上我约了毕秋时吃饭，到时候再说。”

路莹比了个OK的手势，吸吸鼻子又拽了两张纸，“放心吧，我现在是钢铁般的女人了！”

陈越鸣按捺不住上扬的嘴角，“好的路莹同志，我代表尹导和全组几百号员工对你表示祝贺。”

路莹做了个敬礼手势，被曲萌萌拖去给化妆姐姐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