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褚家,春晓芙无处可去,只能住酒店。期间,褚言给她打了无数电话,她一个都没接,到了晚上,自然也就不打了。
第二天,她妈妈打电话给她,问她和褚言是怎么回事。
“什么事情都没有。”春晓芙在酒店里叫了一堆外卖,席地坐在茶几边,一边啃着凤爪一边看剧,一边和妈妈视频:“他现在住回他家老宅,我不想和他一块住,所以搬出来住酒店了,我打算过几天自己租房子住。”
“不会是为了你才搬回去的吧?”春云珊问。
“怎么可能!”春晓芙矢口否认:“他是陆雨桐的男朋友。”
春云珊说:“郁芳来看我,拐弯抹角说了一堆你和褚言的事,我听她的意思,好像是褚言一直没有忘记你,想和你复合。”
春晓芙放下鸡爪子,沉默了很久说:“妈,你信吗?”
春云珊说:“郁芳希望我不要反对你们两个复合。”
虽然早有预感,但亲耳从她妈妈口中听到,春晓芙还是很错愕,郁芳对褚言的溺爱实在是超乎想像,她竟然为了这事亲自跑了一趟上海。
春晓芙说:“我和他不可能复合,他到现在还是陆雨桐的男朋友。”
春云珊说:“所以我和郁芳说了,他想复合,找我没用。第一步,是先和陆薇儿女儿分手。恢复单身之后才能追我女儿。”
“妈!”春晓芙气得大叫:“他和陆雨桐……他和陆薇儿的女儿交往了整整五年!你想起来不觉得恶心吗?就算他们分手了,我也不要,我才不要接手陆雨桐碰过的东西。”
“你少说这种话,被人听到了像什么样。”春云珊斥责她:“我只说让他分手,我可没说你会答应复合。先把他和陆薇儿女儿拆散了再说,其它的我管不着。”
“妈,我不想和你说话了。”春晓芙气得挂断视频。
挂掉电话,春晓芙一个人坐在地板上发呆。郁芳和她妈妈把话说得这么明白,她不可能再回褚家住了。
再回去,就代表着她同意和褚言复合。万一褚言和陆雨桐真的分手,他们岂不是要把责任都推到她头上?
下午一两点,春晓芙和初中同学乐思源、蒋琳琳约好一起去水世界玩,晚上吃完东西,她们陪春晓芙住酒店,三个人挤在两张床上,打算彻夜不睡玩游戏。
半夜闲聊时,春晓芙随口谈到租房的事,让乐思源和蒋琳琳帮她留意着,有没有人要出租房子。
乐思源说:“你租什么房子,向公司申请员工宿舍不就行了。”
“我的户籍在江城也能住宿舍吗?”春晓芙怀疑地问。
乐思源说:“你家情况特殊,生活上有困难,公司聘用了你总得替你解决住宿问题吧!你去试着申请一下就知道了。”
锦贝集团在江城建了三个住宅小区,按员工在集团的工作年限,成本价出售、出租给老员工,单间免费提供给新员工做宿舍。集团总部上万名员工,没有一个人需要在外面租房。
周一上班后,春晓芙马上申请了员工宿舍,然而……她的申请在第一道审核关就被拒绝了。
是宋婉婷驳回了她的申请。
那天,宋婉婷特地把春晓芙叫过去,向她解释:“公司的宿舍要优先提供给外地员工。不管你和你爸爸关系怎么样,你家毕竟在江城有很多房子,公司再给你配宿舍对其它员工不公平。”
说到这里,宋婉婷低下头,脸上隐隐有难忍的神色。似是在做某个困难的决定,再抬头,隐忍神色消失,她浅笑着说:“你要是实在没地方住,可以暂时住我那里,我的宿舍三室一厅,一个人住有点大。”
“婉婷姐,你真的愿意和我一起住吗?”春晓芙像黑蓝宝一样清透的眼眸,直勾勾地看着她。
宋婉婷脸上微微变色,但稍纵即逝,她依然淡笑说:“当然。”
春晓芙垂下眼,神色黯然:“你不用勉强自己的。”
“我没有勉强自己。”宋婉婷镇定地说。
春晓芙有些出神,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在宋婉婷脸上看到了另外一个人的影子。宋婉婷好像只是用自己的皮囊,机械地传达着另一个人的声音……
春晓芙猛地摇了摇头,摇去心中的胡思乱想。她勾起嘴角,装作毫不在意地样子说:“婉婷姐,谢谢你。其实我早就找好房子了,明后天就搬过去。宿舍,我只是觉得好玩才申请的,你们不用太在意。”
从宋婉婷办公室出来,春晓芙收起心中的失落,掏出手机随手点开一个租房信息,拨出号码联系中介。
他们不想让她住宿舍,那她就不住呗。她可以做集团里唯一一个需要自己租房的员工。
不就是一个房间嘛,有什么了不起,她又不是租不起,谁要住公司的宿舍!
周五那天,春晓芙特意请了一天假搬家。早上九点多,她先去褚家老宅拿自己的行李箱。
隔了数日再回去,褚家别墅花园的草坪上长了好多杂草,矮树丛的枝条毫无章法地四下蔓伸,硕大的栀子花里爬满了小虫子,花园里甚至有蜻蜓在飞来飞去。
看样子,在她没有回来的日子里,褚言也一次没有回来过。
春晓芙输入密码,走进房子。房子里没有开空调,但凉爽舒适,这是一个很舒服的房子,只是不属于她。
春晓芙上到二楼,收拾了自己的行李下来。
拖着行李箱走出庭院,走在别墅前面的马路上,一辆暗夜紫劳斯莱斯远远驶来。春晓芙仓皇地四下张看,除了人工湖边的几株柳树,附近没有遮挡的地方。她垂下头,拉着行李箱往湖边走去。
车子很快驶近,停在春晓芙身侧,挡住她的去路。
车窗缓缓下落,露出褚城略带疲惫的一张脸。
“去哪?”他的视线从她脸上落到她的行李箱上。
“搬家啊!”春晓芙靠坐在行李箱上,歪着头看他:“你不让我住员工宿舍,我当然只能自己租房子住喽!”
褚城不置可否,没有因春晓芙的这句猜测而辩解,或面露疑色,只淡淡地说:“上车。”
春晓芙心里升起一股寒意。果然是他让宋婉婷拒绝她的申请,宁可骗她和宋婉婷合住,也不肯让她住宿舍。他想干嘛?
脑海里蓦然响起他曾经说过的话:“没有人会尊重一个自动送上门的女人。”
他知道她无处可去,所以无所顾忌!
春晓芙仰起头,路那边柳枝低垂,粗糙虬劲的树干上长出一簇簇气生根,梅雨季特有的闷热潮湿的空气压下来,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直起身子,手紧紧握住拉杆,大步从车子边走过。
郑桥从驾驶座下来,上前拦拉春晓芙,低声说:“回去吧,褚总希望你留下来。”
春晓芙瞅他一眼,什么都没说,越过郑桥径直向前走。郑桥连忙按住行李箱,耐心地劝她:“你看这天气,随时可能下雨,不要让褚总操心。”
他话刚说完,太阳还高高挂着,稀疏的雨丝就飘了过来。春晓芙笑说:“有你这张嘴,你的褚总还操什么心。你放心,他知道我为什么不肯留下来,你不用这么尽责。”说着,她倾身去掰郑桥的手,让他别再压着她的行李箱。
春晓芙今天穿了件绿色油画风的印花吊带长裙,在太阳底下晒了片刻,两只手臂滚烫发红。手伸过去,刚刚碰到郑桥的手背,郑桥好像被烫到了一般,猛地缩回了手。
一道阴影压过来,压在她的头顶。她抬起头,褚城站在她面前,面无表情地看她,本来就憔悴发青的眼底,此时被浓重的阴翳笼罩,神色愈发莫测。
春晓芙一时失神,褚城开口说“郑助,麻烦你把行李箱搬进去。”
“是。”
怔忡间,郑桥拖走了她的箱子。春晓芙回过神来,立马上前去追,褚城单手拦住她。她气极败坏,抓住褚城的衣襟大叫:“你想干什么,你拦着我不让我走到底想做什么!”
他低下头,抓住她揪住他衣服的手,轻轻握在手心,声音低哑地说:“回家吧。”
“那是你家不是我家!我们现在这样,我不可能再住在你家。”
“我们之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他看着她,冷静地说。
春晓芙气得说不出话来,甩开他的手,转身就跑。行李箱她不要了,他这么喜欢就送给他吧。她一分钟都不想在褚城身边呆下去,再呆下去,她身上的每个毛孔都要爆炸。
天色越来越阴,斜飘的雨丝慢慢大起来,变成大颗的水珠,胡乱地打在他们身上。春晓芙迈开长腿,飞快往前跑,褚城大步追上前,双手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扣在自己身前,脸色冷峻地盯住她:“不要再胡闹,你一个女孩子,租什么房子。好好在家里住着,至少你的安全有保障。”
春晓芙瞪着她,冷笑:“安全?这世上没有人比你更危险。毕竟你可以随时和自己不喜欢的人接吻。”
“春晓芙!”褚城气得额上青筋暴跳,下颚线绷得紧紧地:“说话注意点分寸,不要口不择言。”
“我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不像你,敢做不敢当,你就是个懦夫,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春晓芙口无遮拦地骂着,褚城的脸色越来越黑,紧绷的脸在越发急促的雨水冲刷下,逐渐模糊、扭曲,化成千万条雨丝不断流淌。
他伸手抹去脸上的雨水,露出布满阴霾的一双眼,紧接着雨水又冲刷下来,遮盖掉他眼底郁色。他敛起双眼,冷声说:“在你面前,我确实没什么可装的。”
话音刚落,春晓芙身子忽然腾空而起——褚城将她拦腰抱起,往老宅走去。
春晓芙扬手一巴掌往他脸上打去,他单手制住她,淡漠的眉眼隔着瓢泼的雨水看她:
“你能打到我,是我心甘情愿挨你的打。我不愿意的事,就算你用尽力气都得不到。”
夏天的阵雨来得又急又猛,暴雨倾盆而下,打在他们身上泛起一团团白色水雾。郑桥撑着黑色大伞过来,遮住他们。
褚城吩咐郑桥:“今天有较长时间的特大暴雨,雷暴大风,通知总部全员放假,所有员工尽量在家办公,避免外出。”
暴雨越下越大,转瞬间漫过花园里的草坪,漫过小小台阶,湿透了褚城的鞋子。等褚城抱着春晓芙迈进家门,两人浑身上下每一处地方都在不停淌水。他抱着她直接上了二楼,将她抱进浴室。
一放下她,春晓芙就扑过来掐他的脖子,他身子往后仰了仰,待她整个人靠到他身上,才伸手控住她的胳膊。她的双手顿时无力,湿漉漉的两个人,面对面紧贴在一起。
“你放开我!”她无能地怒吼。
他将她的手扳到她身后,单手扣住她的两只手腕,另一只手拨开她被雨淋得湿透,遮盖住脸的卷发,盯着她愤恨又无助的眼睛,一字一句说:“没有能力,就不要轻举妄动,想和人打架,至少先去学几年搏击。”
她气得要死,又挣脱不了他,低头一口咬在他脖子上,雨水混着他身上咸咸的味道,流进她唇间。他闷哼一声,顺势搂住她,将她抱进淋浴间。花洒打开,温热的水流铺洒下来,细密地洒在他们身上,洒在他们毫无缝隙,紧紧相贴的肌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