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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跨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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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5年2月4日。大年初一。[1]

早上起来乔宥、臧还明、臧白玉兄妹三人给秦木兰、臧治、臧安拜年,这儿不兴磕头,敬个茶说几句吉祥话就发了压岁钱。闻桦也有,秦木兰给他包了个比原先大两倍的红包。乔宥旁观时心想我小姨和小姨夫真厉害,能赚这么多钱,他几个月的薪水加起来都未必有这份压岁钱厚重。

拜完年后就是认干亲,臧安满心欢喜地认了闻桦作干侄子,给他银碗银碗和长命锁,闻桦也依习俗敬茶并回礼,正式有了个姑姑。

西北苦寒,却因深处内陆、远离旋涡而别有一番世外桃源的风味。在风沙中度过的这个新年,是乔宥和闻桦所经历过的最舒适最幸福的春节。

然而几家欢喜几家愁,大洋彼岸的赵未答和他们的境遇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家里有数不清的应酬,谁都不能抽身来陪我。我上午想请假出去逛街吃好吃的,导师非要我和几个师兄师姐开组会,还把我的小论文贴在白板上逐段批评。我好不容易挨到结束,说去唐人街中餐厅吃盘饺子,发现人家停业过节,于是又汉堡可乐地将就一顿。本来我和我朋友约好,接我去她家和她一起欢度新春,不知道她哪来一个boyfriend挤占了我的位置。我只好临时再约,发现离我近的不方便,方便的离我远。最有可能的一个要火车三个小时才到,我明天上午过去。今晚上只能自己守除夕夜了。”赵未答越说越委屈,在电话里哭出转音,“哥,我好想回家。”

乔宥捂着听筒,低声问:“咱们现在能飞过去吗?”

闻桦算了算:“先搭车去兰州火车站,再坐回武汉,从军用机场起飞,大概23个小时后抵达曼哈顿。取最优情况,至少40个小时。”

乔宥满头大汗地放弃了这个想法。

“你手边有小兔子吗?”

“有。”赵未答吸吸鼻子,把毛茸茸的小兔子贴在脸上,“我抱着它呢。”

“这个小兔子就代表着我和你桦哥,我们俩今晚上陪你一起跨年。”乔宥与闻桦对视一眼,“你现在在哪里?”

“在公寓里。”

“开着灯吗?”

“没有。好黑。”赵未答说着说着又要哭了。

“你现在去把灯打开,壁炉烧上,所有取暖设备都动用起来。今晚上都要维持这个亮度和温度。”

黑暗寒冷且针落可闻的环境最容易放大思乡情绪,乔宥在国外时受尽了它的折磨。

赵未答暂时搁了听筒,一一照办。

待她回来,乔宥语音协助她逐个清点年货,告诉她哪些可以自己试着做,哪些最好还是拿给有做饭经验的人加工。

絮絮叨叨说了半小时,赵未答情绪好转许多,以“出去买食材和饮料做大餐”为结尾撂了电话。

别墅里瞬间恢复了冷清寂静的状态。壁炉里的火噼里啪啦烧着,居然有轻微的回音。

还是很冷,还是很静。赵未答强忍掉眼泪的冲动,穿上外套,戴好围巾,握紧钱包出家门。

她出国后家里上上下下都相当愤怒,断供长达半年,往年的积蓄和傅方酬打来的一年生活费只够她维持大小姐生活的日常开销,容不得半点奢侈。她始终省吃俭用,终于在今天决定豁出去放纵一把。

无论如何,要吃顿好的。就算只有自己一个人,也能把这个年过得有滋有味。大名鼎鼎的赵四小姐才不会被孤独打败!

她信心十足地锁门,哼着小曲大踏步走出院子。

邻居的窗户在隆冬都照开不误,玩笑声和餐具碰撞声清晰地通过空气和固体传播入赵未答耳朵。她忍不住多瞄了几眼,灯火通明,饭菜飘香,阖家欢乐,笑意融融。

忽然想起去年此时她还和父亲、大哥、三个姐姐、姐夫坐在餐厅里吃年夜饭,父亲与姐夫谈国政,大姐与大哥谈商事,三姐给她剥虾,问她要不要出国深造,二姐说又在饭桌上提这些扫兴的,还不如想想年后去哪个地方度假。

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干嘛,看着她那个空空如也的位置会怎么想怎么做。

真是太想回家了。赵未答叹气,垂下了脑袋,她以前不懂王维藏在字里行间的苦,如今吸一口空气都觉得是“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这句诗填满了肺。

她走到了十字路口,路中车流稀疏,曾在白日如河水般源源不断流过街道的车都回了归处。

红绿灯显示绿灯亮,她低头看着踩在脚底下的影子消磨时间,冷风顺着围巾和外套之间的三角缝隙往衣服里钻,她知道怎么调整也无济于事,索性懒得动。

黄灯亮了,她没多张望,抬腿就上路。

左侧有汽车呼啸,声音的传播速度慢于光,在她听到引擎轰鸣和刹车尖叫的时候,眼中瞳孔倒映出的汽车已距离她不过一米。

这是个要冲黄灯的急性子车。

“退后!”

左胳膊受强力拉扯,她几乎是脚不沾地地被人拽飞了。

0.0001秒后,汽车贴着她衣服冲过斑马线,因轮胎抱死而滑行了三四米远。

司机迅速从驾驶位窜出来:“Are you ok?”

赵未答被人囫囵摁在怀里,因肾上腺素飙升而听见鼓膜里血管“咚咚咚”地跳跃敲击,也能听见抱住她的人有急促紧张的心跳。

“She's fine, but maybe there's something wrong with you.”傅方酬骂得行云流水,气势非凡,“You must be yellow-green blind, or you need to retake your driver's license. A yellow light slows you down, not speeds you up!”

(要么是黄绿色盲要么就是需要重新考驾照了。黄灯是让你减速不是提醒你冲刺)

对方打着哈哈钻回车里,踩油门扬长而去。

“吓死我了。”傅方酬拉着赵未答重回路肩,“怎么回事?这么魂不守舍。”

赵未答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也无须忍了,傅方酬风尘仆仆地跨越太平洋赶过来,身上的土味儿有家乡的味道。

“你怎么来了?”她哭着问。

“当然是陪你过年了。从你出来就看到你了,原想着给你个惊喜。没想到你先给了我个惊吓。”傅方酬皱着眉为她整理乱掉的围巾,他脸边还有弹片划伤的痕迹,七扭八歪贴着胶布,右胳膊负了伤,刚刚因为拽她使太大力气崩开了伤口,此刻正隐隐渗血,“过马路要看车。人在国外更是得长心眼。不然我琢磨鬼子动向的同时还得分神担忧你有没有遇到危险。”

赵未答不听他废话,埋头扎进他怀里,哭得更肆意。

傅方酬摸摸她脑袋,胸腔里后怕的心仍在急促地跳动。他尽力稳住声线,道:“Vida,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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