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簌———”硕大的肢体纷纷落下，在空气里消散。
我收回剑，注意到绯田春奈的脸紧绷着，像是一敲即碎。
“最近的咒灵有些躁动不安的趋势呢。”她的嘴角下陷，显得神情严肃。
作为辅助监督所进行的工作：会用简单的结界术「帐」和式神为术师提供支援。还会给尚未习惯任务现场的学生提供一定程度的关于任务方针的指示，在内勤业务这一方面做得非常棒。因此调查工作通常不会有大问题，而这一次对于夏油杰巨细靡遗的调查却触了礁，导致进展一直不太明朗，相对的，诅咒猖獗，任务几乎没有间断，祓除瞬间带来的快感成为了唯一的放松方式。
原因其实稍微想想就可以明白，那个人曾经作为这里的学生，熟悉这所学校的一切，时至今日必然掌握着大量咒术高专的情报。这之中还存在回忆、情感、羁绊等因素，就算见到本人，也未必能做到圆满落幕。
五条、硝子姐，以及校长，大家……
“说不定是因为考试，现在12月，1月就是期末考试，大家都处于紧张的准备阶段。”我轻轻拍了拍绯田春奈的肩，“孩子们都那么努力，我们也要加油。”
绯田春奈抬起视线，对我回了一个微笑，“是啊，现在可不是气馁和消极的时候。要鼓起干劲才行！”话音刚落，她的肚子那里就传来“咕咕”的哀鸣。
见她脸“唰”的一下红了，我禁不住咧嘴调笑，“别忘了给咱们的肚子也’加加油’。”
此时正值下班高峰期，路上的车流如同逆水行舟，我们就近找了一家店用餐，出来的时候天空已经铺上了一层宁静的蓝黑色，之前在嘈杂的鸣笛声中不堪其扰的那份心情也早已消散。
石子路周围是绿色的草浪，一团白色的毛茸茸突然从我的视线里飞快经过。
嗯？小兔子？
好少见，平时基本都遇不到的，而且现在是冬季吧……要不要悄悄跟过去看看？不过得先征求一下身边这位同事的许可。
“哇——小兔子，好可爱好想摸～”绯田春奈手捧着脸低声叫着。
呃……看来是不需要了……
“尽量把声音弄小一点哦，吓到它就跑远啦。”我压低声音提醒。
“我知道啦。”
“乖孩子，该回家了。”另一道呼唤也跟着出现，一位少年正蹲在石子路边缘对着兔子招手，清冷的风吹过他的头发，几乎是同一时刻，那兔子蹿到他身边，然后“蹦”的一下没了踪影。声音的主人明显也留意到了我们的存在，不急不缓地起身解释，“那是式神，不是真的兔子哦。晚上好，顾老师，还有绯田前辈。”
星绮罗罗，京都那边的学生，除非特殊活动，平时两校成员基本不存在碰头的可能性，今天倒是有些难得。
“晚上好，星同学。”我不由自主凝视起他眼睛里的星星，星星、眼睛……天空，无尽，苍穹……五条的眼睛，也很特别……
“顾？”绯田春奈的声音中断我的思绪，我回过神，正撞上星绮罗罗探究的目光，“双眼有些无神啊，是在想五条老师吗？”
！？
我条件反射地感到头皮发麻，为了遮盖住自己的异常，我尽量用平稳的语气回应，“没有啊，就是发发呆，为什么要这么问呢？”
“最近我有听过一些传闻，东京校给五条老师庆生，顾老师是第一个想起生日日期并特意着手准备的人。”
绯田春奈好像理解了什么，别有深意地凑过来顶了顶我的肘部，“诶诶，我都没有听说过！!顾为什么不早点说，这样大家才能很好地助攻啊。”
为什么这方面的情报会这么发达！？喜欢归喜欢，可是让这么多人知道，这种事情，我才不要啊！！！而且万一沸沸扬扬到本人知道了又该怎么办！？真要命，我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就不该想那么多……
我一边在心里默默吐槽来霓虹久了就连心理活动也染上浓浓日系二次元风的自己，一边深吸口气淡定扯谎，“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只是朋友之间表现深厚友情的一种方式。”
“可是提到五条前辈的时候你的眼皮跳了一下！”绯田春奈继续揪着不放。
“碰巧抽筋啦，碰——巧——然后刚好和你提到那家伙的时间碰在了一起而已。世界上这样的巧合还有很多。”我耸耸肩，开始寻找岔开话题的机会，“秤同学，晚上好。”
“啊，晚上好。” 秤金次的眼神有些漫不经心，明显是被疲惫占据，就连声音也懒洋洋的，“准备回去吧。绮罗罗。”
“等一下阿金。”星绮罗罗并没有像同伴那样，他继续说，“五条老师有新的朋友了。”
……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绯田春奈走了，我和他们两个……在这里，看夜景？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了啊。”星绮罗罗眯起眼睛感慨，他正注视着栏杆前方，那里街灯漂浮，勾勒出了不同的建筑颜色，“一直以来五条老师唯一认可的挚友，只有那个人。不过后来，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情。”
“夏油先生吗？”我插了一句。
“这所学校本身就存在很多问题，不论是那些老头子还是各种家族，老套的思想，对于学生和教师的各种不合理的工作。我早就看不惯了，有时候真的想直接揍爆他们。”
“阿金，不能冲动行事哦。”
“哈……真是，我知道了。不论如何，夜蛾大叔也好，五条老师也好，总要为那些曾经关照我们的人做些什么。”
“虽然很讨厌那些家伙 ，但其实在高专乐于助人，阿金他，是最有激情的一个。”星绮罗罗对我眨了眨眼睛。
“ 这样嘛。”是啊，一直都是这样的，学校的大家，虽然奇奇怪怪性格各异，但其实都是非常好的人。所以……
作为友人，我同样也想为他做些什么。
“那个，秤同学。”
“怎么了？”
“初次见面时那么叫你，对不起。”
“……哈？你在说什么？”秤金次有些摸不着头脑，眼神非常迷茫。
看起来真的已经忘记了那时候的事吗，那接下来该怎么说……
“秤同学的发型实际上也很前卫呢。”我真诚地评价道。
“啊，你这么一说，我确实也想好好弄一弄我的头发了。”他颇有兴致地轻轻拍了拍脑袋，“绮罗罗，我们弄一套的怎么样？”
“可以哦。不过，我觉得顾老师和五条老师的关系，确实有一点不同寻常呢。”
巧了，我也觉得你们两位同学的关系，确实有亿点不同寻常呢。
“总之，作为此刻聊天场合中唯三了解五条老师真正梦想的人，不能再畏缩不前了。”绮罗罗轻柔地摸了摸我的头。
……嗯？？？
……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有时候就是这么神奇，在某一个特定的时刻，你总会突然看到他们不一样的一面，是意外，或者也是温情。那天晚上，京都校那两个孩子意外得热情，唯一的缺点就是总是想聊我的感情问题，哼，这种事情，我自己来不行嘛！而且，都发生过那种事了……这次未必真的可以……
算了，总想那些没用的干什么呢？不好的回忆只是奠定经验的一部分，不需要和任何人解释，你自己一个人就可以。
是的，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考虑一切可能性，不会轻易抱有期待，不向别人过多解释自己，忍耐……你只需要这么做。
“该死！！”校长的声音冲散了我的内心独白，这并非日常的玩笑争执，因为我看到五条悟的表情也同样严肃。
“说曹操曹操到！！校内所有准一级以上的术师，全部到正面转盘集合！！”
窗外的空中出现了一只体型庞大的飞鸟，我的心砰砰直跳，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在跟随众人跑出教学楼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袈裟服的男人紧紧握住乙骨忧太的手道出一句不寒而栗的话，“杀光非术师，创造只有咒术师的世界。”
夏油杰。
“少在我的学生面前鼓吹你的疯狂思想。”五条悟上前几步。
“悟，好久不见啦！”夏油杰没有松开揽着乙骨忧太的手，甚至把另一只手举起来“欢快”地打招呼。
我很清楚，那不是在笑，关于他们的，记忆中的影像与现在的影像重叠，更像是一种坏掉的荒诞与疯狂，不断传达着不切实际的愿望与理想，而更深层次的东西，就像无边无际的深井，再也无法摸透了。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看到了我，不轻不重笑了一声说，“想不到还会在这里遇到你，嗯哼……不过在高专工作，也是情理之中，上次提到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主角一下子变成了我，在清楚感受到身后乐岩寺嘉伸的目光时，我意识到了危机。这对于我来说并不是好事。
冷静下来，这一次不能再像上次那样了，而且，我不需要这种关注。
“我拒绝。”我简短地回答。
“预料之中的答案呢。”
“先离他们远一点，杰。”五条悟再一次发出警告。夜蛾正道则是在一旁握紧拳头发出“咯咯”的声音。
气氛焦灼到令人压抑，在夏油杰宣布百鬼夜行日期的那一刻，我皱紧眉头，这位足以压住咒灵上限的咒灵操使者，一旦把那些东西全部释放出来，又将意味着什么？
不论如何，现在已经无法顾及其他事情了，此时此刻，这个世界仿佛正在崩坏，我需要和所有人一样，拿出全力来阻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