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整版,几乎响的那一刻就会被木倾迟接起。
她喜欢木倾迟那一刻的笑容,就好像是看到了她最开始认识的那个木倾迟。
这首曲子第一次在宋佳佳的耳边响了那么久,原来曲调是这样的吗?
总觉得带着一丝丝悲凉。
电话最后还是被接起了,宋佳佳能清晰地听到那边传来的少年的声音,清澈的,带着一点点小心翼翼的试探,还有掩藏不住的欢喜,光是听声音就能听到电话那一边少年的爱慕。
少年说了许多,好像是怕木倾迟嫌弃他话多又适时地止住了,木倾迟不说话他也就不说话。
“网上的那些话你不要听,他们都是不了解你。”
过了几秒,宋佳佳记忆中那个冷冷淡淡的少年说了一句“我好想你”,就像是在说早上好一般平淡。
宋佳佳偶尔会想如果她不是带着偏见去看待周赐,如果她是木倾迟,她会不会也沉沦于这样不加掩饰的爱慕。
走道里没有其他人,木倾迟的抽泣声显得那样震耳欲聋,她堵住了手机的听筒也就是堵住了周赐的耳朵,可她不知道她没有堵住宋佳佳的耳朵。
宋佳佳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木倾迟哭她也哭,她分明不是感性的人,看过的虐文数都数不清,可她还是觉得木倾迟的一生是那样的可悲。
不了解社会就进了社会,比谁都明白爱还是不能避免最喜欢的成为遗憾。
拥有爱的时候不懂爱,懂爱的时候又失去了爱,少年之时觉得轻易说出爱显得轻浮,成年之后又觉得自己的处境配不上这个字,成为遗憾的时候又偏要固执地对一个与自己逆向而行的人说自己爱他。
宋佳佳总觉得木倾迟什么都懂,也总觉得木倾迟放弃谁都不会放弃周赐,匕首刺向谁也不会刺向周赐,木倾迟太喜欢周赐了,她一直是知道的。
直到她亲耳听到那句话的时候她才明白之所以什么都懂所以才会放弃周赐。
蹲在走道里的木倾迟指甲掐进掌心,整个骨节都泛着惨白,还是说出了那句话:“周赐,我们分手吧。”
直白的,不留余地的。
“为什么?”周赐的声音有些颤抖了也很无辜,他当然能感觉到木倾迟对他不同,她总是笑意吟吟地看向他,他们牵过手接过吻,她说话的时候就像是在哄着他。
就算不是爱至少也是喜欢的吧。
“因为我根本不喜欢你。”
“你是不是最近压力比较大……对不起……我不该这个时候打扰你的……我有点事就先……”
对于周赐而言木倾迟就是他的全世界,他习惯了所有人对他的失望,谁离开了他都不在意,可唯独木倾迟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放手的。
周赐知道木倾迟一旦做了决定就没有回转的余地,所以他宁愿逃避,可木倾迟根本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时间。
“周赐,”木倾迟不让他逃避,也不允许自己逃避:“你还是不懂吗?我说了我根本不喜欢你,我就是和你玩玩,我已经腻了,不想陪你玩这种过家家的游戏了,你听不懂吗?!”
“木倾迟,我就没见过能和一个人玩几年的。那你说你喜欢我,你和我牵手,和我接吻,还会坐几个小时的火车来见我都是什么?”
周赐是个极其没有安全感的人,所以木倾迟对他的偏爱总是让人艳羡。
高楼建起须要漫长的时间,坍塌只在一瞬间,周赐在反驳木倾迟的同时也在自我催眠。
如果木倾迟对他的爱是假的,那足以要了他的命,他的青春里除了木倾迟再没有其他女孩儿的身影,他见了木倾迟就沉沦了一辈子。
“我确实是没有耐心了,所以才不想和你同一个大学啊,时不时去看你就是哄哄你啊,要是知道你这么难缠我根本就不会和你玩。”
“和你牵手和你接吻就是看你可怜,你不会以为我只和你接吻吧?不是吧,你这么单纯吗?”
木倾迟的每一句话都让周赐痛地喘不过气,他心爱的女孩儿对他的凌迟才刚刚开始。
“周赐,没有人见了第一名还会喜欢第二名,你根本没有一处可取之处,我凭什么喜欢你?”
走道里忽然安静了,宋佳佳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她已然哭到有些窒息,就连宋佳佳都明白周赐的痛处是什么,木倾迟又怎么不会明白。
周赐努力却不够聪明,没了宋时钧他也依旧不是第一。
听说他家教很严,家里也一向看不上他,高中时候即便是就读于略微逊色的二中他也依旧不是第一,定好的表彰大会家里人听说他不是第一直接说明去不了。
他的痛处木倾迟怎么会不懂。
走道里木倾迟咬着自己露出的小臂,已经见血了,眼泪落进去怕是会更疼吧。
“可是你还是选择了我,喜欢你的从来都不差我一个。”
“你说过的,等我们到了法定年龄就结婚,我今年已经十九了,你是不是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其实我们可以去国外的,你不用等那么久的。”
周赐还在挣扎。
木倾迟讽刺道:“因为当时就你整天装着对我冷淡,谁知道我勾勾手你就上当了。”
“怎么,你单方面的喜欢也要我负责吗?”
木倾迟话说的一点余地都没有,把对周赐的爱意尽数收回,捏地粉碎。
周赐不知道该怎么去证明木倾迟曾经对他动过心了,所有的证据都被狠狠地碾碎了。
木倾迟:“还有什么想问的吗?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毕竟你陪我玩了那么久,我也玩的挺开心的。”
“木倾迟……我真看不懂你,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你要是喜欢第一名我可以努力的,你给我一段时间好不好。”
“……周赐,你不适合这样低声下气的,别太掉价了。”
走道里一行人经过,脚步声恰好盖过了溢出的哭声后又趋于平静,她终究还是伤害了周赐,她快要坚持不住了,她真的舍不得看周赐伤心,她会心软的。
周赐说了一句宋佳佳这辈子都忘不掉的话。
他嘶吼着把自己的自尊踩在了脚下:“我求求你继续可怜我,你喜欢的我都会去做的,你可怜可怜我……我求求你不要抛弃我……”
那边还在苦苦哀求,木倾迟毫不犹豫地挂了电话,尽管克制却还是能听到哭声,周赐不断地打进来,那首法国的歌响了又停,停了又不厌其烦地再次响起,她始终没有勇气接起第二次。
那双永远不服输的眼睛总是笑意不达眼底,此刻蓄满了眼泪,悲伤直达心口,抽痛地喘不过气,她猛地咳了起来却还是哭得厉害,只是没了声音,脸埋了下去只能看见抖动的肩膀。
原来不是所有痛彻心扉都有声音,沉默的背后又怎知不是更难以愈合的伤痛。
在宋佳佳的眼里周赐是个骨子里极其骄傲的人,即便屈居人下也如竹一般不卑不亢。
宋佳佳一阵反胃,她不知道自己悲哀的是木倾迟的无奈,还是周赐折了傲骨“跪”在了木倾迟面前,只知道自己的心此刻痛到无以复加。
她扶着墙,良久才平复了心里的不适,这时她才注意到自己的影子旁边还有另一个影子。
许婉站在她的身后,静静地看着蹲在地上的木倾迟,她眼睛红得吓人,血丝布满了整个眼球。
许婉抹去了眼泪,身体艰难地转动了方向,扶着墙一步一步地挪动,背脊佝偻,残阳微弱的光照进来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宋佳佳不知道许婉从什么时候开始站在哪儿的,也不知道她听到了多少,那晚许婉说她有些累,回到病房里什么都没说,盖着被子侧身背对着她,宋佳佳好像听到了许婉的哭声。
这一家子好像都是如出一辙的别扭,哭起来都是克制的。
如果时光能倒流,如果宋佳佳能回到那一刻,在找到木倾迟后她说什么也不会离开那间病房半步。
但凡她留在那一刻,她就不会成为将木倾迟推向死亡的帮凶,但凡她不是因自己伤心去找了程置,那段记忆就不她折磨她那么多年。
如果能回到那一刻,她若自私一些,她要是没有陪着木倾迟去那家医院,将木倾迟的所有遭遇视若无睹,她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地陪着木倾迟那么多年,她宋佳佳本就是极其自私的人。
只是她陪着木倾迟的时间太长了,长到她已经分不清友谊和怜悯。
又如果木倾迟真的死在了五年前的那一天,那对宋佳佳的折磨会不会在那一刻消停呢。
其实那一天真的是一年中再普通不过的一天了,阳光明媚,小鸟站在枝头喳喳地叫,医院外面的早餐店如常坐满了客人,外地来的老板娘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呦呵着。
宋佳佳一手牵着木倾迟,一手拎着为许婉打包的早餐,快要换季了,木倾迟给许婉带了不少厚衣服,和宋佳佳说话的时候她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就好像昨天哭得撕心裂肺的人不是她。
也是那一刻有一人从医院的楼上一跃而下,算是刚好落在了木倾迟的面前,血溅到了木倾迟的裤脚。
宋佳佳到死都忘不掉那一刻的惊恐,明知此人与她没有任何关系,明知血被护在她面前的木倾迟挡了一干二净。
可她太害怕了,往日她执笔定下书中每一个人的死亡都是那样的轻松,现实中第一次离死亡那么近,她却疯了一般想逃离。
木倾迟牵着她的手,有那么一瞬间宋佳佳就好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宋佳佳怯生生的,木倾迟天不怕地不怕,木倾迟说过会有她在没人能欺负得了她,木倾迟信守承诺,从未食言,永远牵着她的手护在她的身前。
那一天木倾迟还是松开了她的手,宋佳佳腿软得厉害,她想重新抓回木倾迟的手告诉她佳佳很害怕,所以木木能不能一直牵着她的手。
只见木倾迟浑身颤抖着靠近了那具还留有余温的尸体,素面朝天的木倾迟面色惨白,好像随时会死去,她比住在这医院里的许多病人还要虚弱。
宋佳佳瘫坐在地上,方才还护在她面前的木倾迟走了几步忽然直直地摔了下去,她呜咽着爬到了那具尸体面前,沾满泥土的手牵着尸体可怖的血手。
人来人往的医院里不少人驻足于此,宋佳佳只能听到木倾迟的呜咽声,她没有眼泪,也说不出话,只有嘶哑的呜咽声。
宋佳佳第一次看清了许婉这个人的模样,是在满脸鲜血的情况下,这母女俩的模样当真是没有一处相像,她也是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许婉那么地瘦。
或许是因为太害怕了,所以即使跌跌撞撞她还是一刻没有回头。
那一刻她跑出了医院,或许也跑出了木倾迟的心。
不知道那时的木倾迟可否有一刻回头看到她狼狈出逃的模样。
无数次午夜梦回的时候宋佳佳都会质问当年的自己为什么要逃跑,她无数次梦到满手鲜血的木倾迟哭着向她索要拥抱,可是她每一次都逃跑了,没有一次例外。
许婉死后宋佳佳一直没有勇气去看木倾迟,有愧疚,但更多的恐惧,听说许婉留了一封信,宋佳佳一直都不知道那封信写的是什么也没有勇气提及。
宋佳佳在程置家里住了许久,她不敢上网,不敢外出,许多时候宁愿成晚喝咖啡也不敢睡过去,木倾迟的一切都让她感到无比恐惧。
程置整天守着她,终于有一天他支支吾吾地在她面前提起了“木倾迟”这三个字,宋佳佳知道了木倾迟的经纪公司和木倾迟解约了,不但索要了一大笔违约费还变本加厉地在网上放了许多过往的虚假黑料。
杨薇上门找过宋佳佳,说是找不到木倾迟,木家的老宅里住个肥头大耳的女人。
宋佳佳原以为她会痛骂杨薇这个白眼狼,只是她又比杨薇好到哪儿去,说要和木倾迟做一辈子好朋友的是她,离开木倾迟的还是她,她和杨薇都是白眼狼。
宋佳佳曾无数次握着手机想要问问木倾迟怎么样了,可是她实在是太害怕木倾迟的那双眼睛了,以至于她一度催眠自己那一切都是木倾迟的错,她哄着自己去怨恨木倾迟。
她既做不到不去怨恨木倾迟也做不到不去关心她,到了最后这复杂的感情被她定义为怜悯。或许她对木倾迟的友情早就消失殆尽了,陪伴既是出自怜悯,也是想要赎罪,妄图原谅那年逃跑的自己。
那天之后宋佳佳再次见到木倾迟是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手机里收到了一条短信,简言意骇地挑明了木倾迟在哪儿,宋佳佳纠结了许久,想过要当作没收到过这条短信,甚至想过直接把地址给杨薇,最后还是程置一句话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