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二爷，您这边请。”

吴二白走上台阶。

这是他第二次与这位杨先生交流，也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

之前他接了杨先生几经转手的委托，由于他是横亘黑白两道的，也有能力，所以办得相当不错，这才有了这次会面的机会。他完全不介意再替吴家拓展一点官方的人脉，毕竟这也是有利于他们的。就是这时候找上他们吴家的，不知是另有所图，还是单纯买卖了。

新月饭店的服务员先是敲了敲门，接着才为他推开了包间的门。吴二白随意一扫，就将目光定在了一个坐在椅子上看书的身影。对方听到声响，也抬起头来，向他展露了一个和气却不怒自威的笑容。

那是一名与他年纪相仿的中年人，即使饱受岁月蹉跎，相貌仍然能看得出年轻时的俊美。吴二白同样友好地笑了笑：“杨先生，您好。”

杨先生站起身，两人走向对方，客气地握了个手。杨先生这才做出了个招呼吴二白请坐的动作。待二人坐定，由吴二白先开口客套：“百闻不如一见，杨先生当真是……”

杨先生在聆听的过程中不时点头，始终保持着宛如假面的亲切微笑，又不时接话附和，两人从今日新月饭店的茶，聊到近日股市，再从牛市说到北京的天气。两人都不动声色，妙语频出。他们明白这不过是开场前的闲聊，这也是成年人社交法则之一，不一定能聊出什么东西，但一定要聊，一定要套套近乎，把氛围聊缓和了，才好开启真正的话题。

然而在杨先生的心中，谁也不知道他在不断尖叫，脚趾也不停抠鞋底。

“系统，救救……”某某两眼发直，还要保持脸上温和的笑容。她真的笑僵了脸，要被吴二白聊到发疯了。这么一通下来，她仿佛回到了小时候被爸爸妈妈带着出去谈生意的饭局，在烟酒难闻的气味里无聊地听着大人们谈笑风生。小时候的她好歹能溜出去玩，现在的她却是当事人之一！

系统爱抚某某的脑袋瓜：“加油哪，你看，你不是做得很好吗？”

某某在内心尖叫，本来想对系统再说些什么，却被吴二白接下来的话打断了。

“……杨先生对房地产竟然也有所研究吗？”吴二白笑吟吟地问。

某某僵住了，坏了，说漏嘴了。

之前她随意扯了点美国的房地产抵押或许会繁荣之类的，毕竟2008年就有美国由房地产引发的金融危机。哪怕现在是九几年末，其实已经有不少征兆了，而房产国内也怎么是不亏的。扰乱亚洲四小龙的金融风暴又要来临，加上房地产作为有利于投资的产品之一，所以大概是她之前话语中隐约透出了点倾向，立刻就被吴二白捕捉住了。

吴二白作为原著中城府极深、为人精明的人，他不可能没有察觉到一些市场动向，只是某某的马甲杨大叔作为官方的人，也透露出了些口风，这才让他迂回地打探了一下。

某某面上对他含蓄一笑，想着将错就错，就让吴二白认为这是他对他的示好吧：“哪里哪里，只是看着发展不错，大家都很喜欢罢了。”房地产确实发展不错，各个国家的势头都挺好。

据某某所知，吴家的产业暂时不涉及国外，也没有在国外上市，毕竟之前经历西沙的事，吴二白还要和吴三省整顿国内属于他们的份额。他作为吴家的“操盘手”，解家和霍家的生意都有向海外发展，他这些年应该也不是没有为扩展生意做准备；但似乎是囿于吴老狗的命令，吴家没有动弹，反倒抱团缩了起来。

吴二白应道：“原来如此，唉！早知杨先生对房地产有点喜欢，那我就将一套不错的四合院送给您啦。”

某某心里真的被这种社交辞令搞到想撞墙，但面上还是要仿佛听到了什么玩笑话一样哈哈一笑，连忙摆手推拒：“诶，诶！不必如此啦，这怎么能呢？吴先生之前帮我了个大忙，应当是我现在出力呀！”

吴二白端起茶盏，遥遥地敬了某某一杯，某某见状，也回敬了一杯。吴二白浅笑着问：“哪里用得着您出手，杨先生这等人物，我吴二白是想与您认识一下、做个朋友的，那之前哪不过是朋友之间的事，哪算得上什么呢？”

某某无语了一瞬，真不愧是心脏的成年人，直接从普通人跨越到朋友了，还委婉地对她的马甲示好，说愿意无偿帮您这个忙，但求以后有个良好的关系。可是关系场里的人情不能随便欠，他们这样的位置的人更是。

然而呢，如果你贸然拒绝说一定要还个人情，如果拒绝的度把握不好，就会变成结仇，场面会很尴尬；不还人情呢，又不大合适，显得人有所图谋，看后续还能评判是否是贪婪愚蠢。

某某不擅长辞令，这时候最好的方法反倒是沉默，免得她多说多错。

于是听了吴二白的话后，杨先生微笑不语，偏头看向一旁的保镖。保镖接到命令，从一只漆黑的布袋中取出了一个包裹。杨先生对他点了点头，保镖才快速又轻巧地拆了开来。

这是一只包装得极好的物件，外面裹着一层又一层厚厚的气泡塑料，吴二白挑了挑眉，将手上的茶盏放到一边。他饶有兴致地注视着拆卸，至少他表现出来是这样。

拆到最后一层，里头的物件已然清晰，吴二白的目光微凝，心中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地望向带来这个东西的杨先生。

杨先生之前也在端详他，观察着他看到物什时的反应，见他视线来到自己身上，这才又笑开了，轻柔地问：“不知道吴先生愿不愿意听一个故事？”

吴二白深邃又冰冷的目光落在杨先生的脸庞上。可不过刹那间，之前的那种不带一丝感情的评估感就消失了，令人认为那不过是一种错觉。

他展颜道：“固所愿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