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拾遗在思考。
“如果我要帮解雨臣一把,那至少人不能死太多吧。可我确实不清楚队伍里谁是汪家人,也难保这些人会把我的消息透露出去。怎么办呢。”
系统没有回复,知道她只是习惯性地梳理细节,需要一个倾听的‘头骨先生’而已。
半晌,她想明白了该怎么操作,便爬出了栖身之所,用缩骨功往下,在眺望台与墙壁的‘缝隙’中行动,就来到了眺望台的内部。她之前除了睡觉以外还是做了一些别的事的。
她稳固了一下在眺望台里打的盗洞。
这眺望台的内里是个空腔,其实相当于一种样式奇特的墓室,里面存放的是给共叔段的下属准备的陪葬品。当感应到她的呼吸,或者说她动作时的空气流通,固定在墙壁的长明青铜灯骤然亮起,由于千年来密封良好,还隐约残留着一些金色的亮眼痕迹。整间墓室在灯火的照耀下颇有些金碧辉煌的意味。
墓室摆放着两尊红漆的棺椁,她并没有打开的想法。春秋时期周王朝还没彻底玩完,所以许多安葬规则还是按照周礼来的,而郑国又是一个相当注重礼仪祭祀忠孝的国度。战国时有的尚德之事,看到棺椁的红漆——周属火德,不知是否也算有了一些征兆。还有孔子所厌恶的郑声之雅乐,两把髹漆的瑟端正地与小型编钟还有笙摆放在房间的一侧。
这多少让她有些摸不清楚这两尊棺椁的主人身份,如果是死后的守卫或者门客,那房间里多少也该有一些兵刃或者身份证据,但这儿看上去却只是寻常大夫的样子。那只她卖给解家的飞鸟就是第一次从这儿拿的,被安置在棺椁头部朝向的祭台上。
她不记得礼记里诸侯公是否允许有甬道或墓道的出现了,也不知是否称入口直向内部的道路为墓道合适,总之,就先管它叫墓道吧。
在到达主墓室前,其实会经过相当长也非常空旷的一片墓道区域。道路的两端刻画着象征共叔段人生经历的彩绘,非常绚烂美丽,两侧则有着两道狭长的凹槽,用于流通灯油和其他物质。她断定第一批人员折损应该就发生在这墓道处。
因为届时,他们除了向前或退出陵墓,别无他法,而墓道的尽头却有着九个狭窄的出口,这样人员慌乱时,必然会分散开来。
她就可以执行她的观测计划了。
解雨臣一行人发觉那些浊黄色的不知名物质明明感知到了他们的踪迹,在一路上始终追逐着他们,但到了一定区域时,就以一个半圆为区限范围,不敢越雷池一步。
解雨臣便知道了,他们终于到了陵墓的附近。
因为是临山丘而建,即使远望,石质墓门也相当高大。解雨臣眯了眯眼睛,门身攀附着雷公藤等他辨认不出名字的藤蔓植物,还有一株高大的像是构树一样的漆黑树木,根系深扎在山丘的根部,摇晃着碧绿的枝叶,投来一片阴凉。
在大部分人修整时,解雨臣坐在原地,让一些有余力的伙计们去墓门口查看了一会儿。他们要准备下一步的行动。也算是变相的勘探这个地方是否适合直接安放炸药,或者怎样安放更合适。毕竟如果众人找不到开启墓门的方法,那么就只有炸药了。
待众人修整完毕,解雨臣便一力当先,来到墓门前。墓门上阴刻着两只巨大的麒麟,头朝向来者,两对熠熠生辉的大眼镶嵌着的竟是橙黄的琉璃,在阳光的直射下,焕发着逼人的光芒。有些伙计们的呼吸有些粗重,但没有解雨臣的指令,他们不敢动手。
麒麟的脚下踩踏着的并非火焰,反倒是涛涛的水波。解雨臣将这些细节铭记在心,以手摩挲着墓门的材质,又以小刀搓开了一些墓门的表面,发现的确是石质后,就退开了一步。
一般这样的石门都是以其原本的重量来作为防卫,所以完全不需要其他防御手段,有些墓主人会在里面以秘法灌注铜汁,但这样的门扉表层会极其易碎。他仰头掏出一把木仓,靠向门的转轴处,恰好稳稳地踩在那株树的根系上,对着门的顶部放了一木仓。
子弹穿透了笼罩的叶层,发出沉闷的声音,头顶飘落了一些断下的枝叶。根据回音判断,也并没有其他的机关出口。
以之前郑庄公安放浊黄气体的行为来看,大门看不出有什么,那危险就定然在门后了。
一来二去,他多少花费了一些时间,甚至他还故作姿态的沉吟了一会,发现现在队伍里虽然也有些浮躁,但都在他之前正确寻找到路的情况下没有了下文。他隐秘地勾了勾嘴角,尽管他知道这种顺从是个假象,可并不妨碍他感到松快一些。
他转过头,敏锐地发现了一些人的视线落点。他轻笑了一声,问道:“你们想要墓门上的琉璃?”
伙计们不敢做声。解雨臣的伙计是要跟随家主的命令;其他人则是品出了解雨臣背后的话,心思各异。
之前那个与解雨臣搭过话的伙计蓝天谨慎地给出了客观的评价:“有些大门背后的机关是看承重的,一旦承重有了改变,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然而古代的一些称量技术还没有那么精密,少了几块琉璃,总重似乎并不会出什么问题。”
他定了定神:“就是不知道这琉璃的背后会不会镶嵌什么像虫香玉那样的毒物了。”
解雨臣是个谨慎的人,也是个聪明的人。像他这样的聪明人,会在某些时候喜欢一些聪明人也不算奇怪。更何况蓝天此举相当于配合了他,当了个捧哏。他赞许地看了一眼蓝天,点了点头:“你说得不错。”
“之前我们经历了那么阴毒的杀招,谁也不能断定这郑庄公还有什么其他的招式。”他淡淡地说。
他想起了被解家的伙计找到的那几个盗墓贼的同伙。
据解家的推测,这名同伙并没有进去,而是栽在了陵墓的外围。解家找到他的时候,他的一只腿已经被啃得没有了,只剩下白骨,浑身脏污,人已经疯了。
现在解雨臣大概明白了,应该是一遇到那浊黄的气体,他们便作鸟兽散,四散逃跑,将这名最先发病的盗墓贼撇在了身后。后来不知道这个人究竟做了什么,竟然在那种堪称绝境的情况下逃了出来。
道上称他阿彪郎,曾是一个有着一把子力气的好手。解家在他的身上搜出了记录陵墓的大致位置与一些调查的文字片段,这才惊喜地确定这是郑庄公的墓。
一旦问及那个墓的相关信息时,原先浑浑噩噩的阿彪郎就会恐惧的尖叫起来,抱着头满地打滚,用带浓重口音的话喊道:“别杀我!别杀我!”接着,就是一连串“呵呵呵”像断了气一样的动静。
解雨臣目光锐利地环视了一圈,这是一个警告的姿态。
他相信队伍里的人大部分都应该知道阿彪郎的下场。他不希望有这样的蠢人因为什么贪欲害死了自己,也连累了其他人。
他挥挥手,留出了一段安全距离,命令道:“炸门。”
众人各自行动了起来,这才终于开启了墓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