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的气氛很沉闷。
解雨臣环视了一圈其他人,这些效忠其他人的伙计在这儿干脆都不演了,只保持了表面上对他的尊敬,事实上每个势力都是抱团各坐在一起的。
之前那股莫名其妙的浊黄气体在每个人意识到之前侵袭而来,等到队伍里敏锐的人意识到时,已经来不及了。解雨臣反应算是敏锐的那一波,因而早早带着自己的人戴上了防毒面罩,但即使如此,他也不免吸入了一些气体,现在四肢隐隐泛着酸。
最先发病死掉的伙计的遗体被丢弃在干涸的河床中央。解雨臣一众本想向密林退去,然而他们很快意识到,这气体在密林中也同样弥漫着,逼不得已之下,他们也都想到了某某的那个方法——上树。
解雨臣是属意再观察一阵子的。他有足够的时间,现在死了几个伙计,还多出了不少的食物份量,按理来说所有人都不应该慌乱,然而人总有着一种古怪的兔死狐悲的同理心。这些人对解雨臣不一定忠诚,对自己日夜相伴的伙伴总归是更亲密一些的。况且,发生这样的事也算是解雨臣这个组织的人的失误。因此,有不少泛冷意的眼睛就投向了他。
一名瘦小的解家伙计看似恭敬地说:“当家的,现在该怎么整呢?大家都死了这么多人,这次下地还没碰到墓就有了这么大的损失……”
另一名伙计抢白道:“咱当家可是有个黑灯笼的外号,我们这等凡人可就别随意琢磨了!”
两人夹枪带棒的阴阳怪气,解雨臣没往心里去,只淡淡扫了他们一眼,更多的是观察其他人听到这话的反应。有些人面露难色,眉头紧皱,作为解家拿得出手的伙计们,他们倒也不至于现在就打退堂鼓,只是他们确实感觉到难办了。有不少人在这样的心理下围观他们的对峙,还有的人对这样的斗嘴感到不耐烦——毕竟现在正在生死关头徘徊,这两人还在这说三道四的。
解雨臣明白,现在是一个立威的好机会。有些伙计是可以被争取的,如果完全杀了他们,反倒是削弱了解家力量的下下策。他们有很多人都是不信任自己的能力,那么他必然也要展现给他们看,才能震慑住这些看似是自家亲戚的死忠。
他又想了想——尤其是那枚他到出发前都没有解出背后秘密的小金玺,这时就静静地待在他的内层口袋里——这座陵墓按照可靠消息,就位于这片森林中,除非那个女人有别的进入的路径,不然她一定回面临同样的情况。
她是怎么解决的?
来时的一路,他早就将那些点的位置从不同角度都铭记在心。如果是他一个人来下斗,他大可凭借自己的身法在每棵树之间跳跃,但他要照顾到其他的伙计,这计划无疑是不可行的。那个女人的金玺,事到如今也只能赌一把。
他曾经将这些点与星座方位对应,然而无一重合,他原本都有些放弃这个想法,现在遇到这样的险境,他开始思考,是否这些点的确对应着方位,然而并非是星辰的方位……
浊黄的雾气散去了一些,能见度高了一点。他下意识地看向之前死去的伙计,却惊愕地发现,那伙计的位置竟躺着一具裹着外套的还留有些许血丝的白骨!
众人一阵骚动。
见状,解雨臣知道他不能再拖了,必须现在就开始行动。他皱起眉,想收回视线,又忽地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将头扭向河床的位置。
他恍然大悟,露出一个略带得色的笑容:“我知道了。”
之前伙计化作的白骨无疑给其他伙计带来了一些心理压力,因此众人都下意识地聆听着解雨臣说话。
“因为那些死掉的倒斗的人的消息,我们知道这座陵是有着一条‘黄泉’的,这也与郑庄公在历史上的记载有关。那么不妨我们大胆假设——”
他冲河道的位置扬了扬下巴。
“这条干涸的河道,就是黄泉。”
其他人也明白过来了,有个名叫蓝天的伙计急切地问道:“这和我们逃出去有什么关系呢?”
解雨臣的脑海中浮现出小玺上歪七扭八的点,将它们连成一条线后,就会形成……河道的样子。这样他们不按照黄泉的河道行走,也完全可以直接找到陵墓入口的大致位置。
他低头看了看雾气,见退得差不多了,便率先下了树,喊道:“跟我来!”
其实之前他的推测也有模糊不清和不成立的地方,但事到如今,他也只好拼了。更何况,在刚才的灵机一动后,他发现之前走的河道弯曲形状的确和小玺的点标出的形状一致。
他其实还有点懒得多费口舌了,等待会他们跟久了,自然会明白他手里掌握着什么他们没有而只有他有的线索。只要能乖乖听话走完这一程,如果蠢一点,就会在陵墓门口动手;如果聪明一些,就会等拿到宝贝了再动手。
“系统,系统,他们到哪儿了?”某某满头大汗地疯狂搬砖,一个劲儿的骚扰着系统。
系统只觉得她现在活该:“还有一点路就要到陵墓门口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某某飙泪尖叫,两手抡出了飞影,她得赶在一帮人来之前去陵墓里头刻个张家到此一游的族中记号,这样方便为自己的张家人身份再添砖加瓦一波。
由于她不怎么习惯张家人的不排泄状态,导致大部分时间都用在睡觉来规避排泄了。今早她和系统说着睡一觉就起来搞安排,硬是在系统的反对下发挥了自己的ddl精神,结果系统不幸一语中的,她起迟了。
现在系统因她不听劝告而看她颇不顺眼,还阴阳怪气的对她冷嘲热讽,她全都认下,紧张得冒汗:“系统呜呜呜呜呜我错了我感觉我要完蛋了!”
系统这下确定她认错态度诚恳,语气不善地说:“他们会在门口修整一会儿,你抓紧就是了。”
某某已经闻到了墓中腐朽的空气,她一边嗯嗯嗯地回应系统,一边加油掏砖。她的指尖都有些被磨破了,但已完全顾不上,直到掏出一个能供她施行缩骨的大小,她才忍着疼痛让自己四肢脱臼钻了出去。
陵墓里的长明青铜灯仍亮着,它们灯座的底部链接着与墙壁融为一体、几乎成为另一种装饰的管道,这管道输送着灯油,通向的是陵内的黄泉底部。
某某没时间再观察周围的情况,只顾埋头飞奔到她推测出的大约是郑庄公陵入口位置的黄泉岸边,匆匆用黑金刀在地上刻出了两个在张家暗语里代表“前方危险”与“重要”的记号,就原路极速返回了。
当她重新跻身通道内,将砖头回填修饰好,她如今敏锐的听觉正好听到陵墓入口传来了一些人声。
她的通道出口位置对应陵墓内部的眺望台腰身,周围拥簇着不少青铜质的花草鸟兽,只要好好摆设,除非有人认真一寸一寸地观察,不然在昏暗的灯光下,是绝对发现不了这个位置的异样的。
她深吸一口气,从背包中掏出了系统指导她制作的张家脏面——那是一张青白的没有口鼻的脸,像是死人的脸被人残忍地剜去了鼻子与嘴唇,只剩下两弯细长如月的双目隐隐流过一丝血色,仿佛杜鹃啼血一般。
她凝视这张脏面良久,心中异常的平静。哪怕她知道,这是她真正马甲布局的开始。
最终,她缓缓地戴上了它。
意外得贴合。董拾遗心说。
一张青白的脸浮现在黑暗中,幽幽地从砖缝窥视着外部的盗墓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