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他察觉到身边有异动，立刻箭步追过去，不久后就带回来赤庸和奉祀这大小两个蛊魔。

赤庸知道，大事已成，也不再逃：“元北庭，反噬的滋味好受吗？”

喻皑此时神情专注在元北庭身上，并没有在意赤庸说的话，好像也不在意抓过来的是谁。而元北庭疼得发懵，也没办法反唇相讥，老实挨了这句骂。

元北庭不清楚魔渊幽火的试炼是什么，赤庸却在这些年想清楚了。当初元北庭掉下魔渊幽火的时候还不是正式的蛊魔，那块地方原本是赫尔加家族的府邸，也就是元北庭魔族本家，就在这个本家，曾经发生过一场由魔渊幽火而起的大火，烧毁了赫尔加家族的显赫。

这把火到后来他们都说是元北庭自己放的，为了报复赫尔加家族，连元北庭自己都这么认为。只有赤庸知道，就算元北庭是天定蛊魔，可那个时候连字都认不全，恐怕连魔渊幽火是什么都不知道。

就在元北庭在泰安二年在魔渊幽火中锻骨洗炼前一天，赤庸做了一场大梦。他梦见自己回到了十几年前，有个小孩立誓要一把火烧了赫尔加家族，他笑问为何，那小孩被吓了一跳，随后就开始木讷装傻不作声，好像刚才那副狠毒的样子只不过他的错觉。

在赤庸的观念中，赫尔加早就没了，据说是被蛊魔报复一把火烧掉的。那些年赫尔加嚣张跋扈，烧了一次才老实听话许多，所以赤庸在梦里对于烧掉赫尔加颇有兴趣。

他手中燃起一簇火，不怀好意道：“你要烧，就用这个烧，烧得干干净净，什么都留不下来。”

普通的魔碰到魔渊幽火就好像浇了油，熄不灭，只要他心神转念，就能让他连灵魂都灰飞烟灭。这样小的小东西，只要碰一下就会变成一捧灰，沿着他的尸体过去，赫尔加也会被烧干净。

那小孩没有被烧死，赫尔加家族却被魔渊幽火烧了个干净。

那小孩就是元北庭，而他赤庸，就是协助他放火的帮凶，也是让元北庭成为蛊魔的契机。

而那也根本不是一场梦，而是神明在魔渊幽火的试炼中下放的时空节点，让赤庸回到过去，放了这一把火，同时元北庭落入泰安二年仍然烈火不熄的赫尔加家族旧址，完成了锻骨洗炼，成为了新一代的蛊魔。

这就是试炼的全部过程，他想毁灭元北庭，却也是他亲手造就了元北庭。

百里落天赶到的时候已经来晚了，赤庸不知道什么时候察觉到了他的追踪，在一个集市上甩开了他，等他追到的时候发现只是一个人偶。

而他带着云溪急急赶到明渊皇宫，他一进来这四周还混乱着，御林军在炼药堂外进不去，等到他进去的一瞬间，他看见那些鲜活的人突然变成梦境般碎裂的碎片消散，整个世界只有炼药堂变为了孤立在幻境中的唯一岛屿。

此时的元北庭如同被折了翅膀，无所依靠地下落，让他想起堕入深渊沼泽的鸟。

喻皑神色不明，百里落天拦住想要拿着人帝方鼎跑路的妖族护法，而喻皑对周边一切仍然没有反应。他只是走过去，蹲下来，将地上的元北庭抱起，握住手，将自己手心的温度传递过去。

木讷的像一个默哀的木偶。

直到元北庭不再咳血，他才抬起眼来。百里落天突然察觉到自己动不了了，而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喻皑以手为刃，直直掏向了自己的心脏，将那颗滚烫的还在跳动的心脏掏出来。

忽地，他的眼神一变，脑子里忽然再次闪过炼药堂的所有画面。他看着自己手中抓握着的心脏，鲜红的血顺着他的手臂流下来，滚烫灼烈。

司怀昀俯下身，在元北庭已然盲的眼上吻了一下，颤声安慰他：“北庭，你不要怕。”

你瞧，我在陪你，无论生死。

元北庭好像突然感觉到了什么熟悉的，曾经感受过的东西，他想了很久才想起来——似乎是在妖王宫殿里，那小花妖身上有的。

人族的气味。

妖族……人帝方鼎。妖族要拿人帝方鼎做什么？

司怀昀突然用力，将心脏捏爆，鲜血顿时如泉涌，那点微末的魔渊幽火好像突然有了燃料，熊熊燃烧起来。元北庭发出一声嘶吼，所有的神经瞬间断掉。他体内碎裂的经脉和搏斗的妖魔气在血的浸透下恢复平和，妖族的血骨被一点点剔除。

司怀昀站了起来，在心脏爆裂的一瞬间，四周终于能动了，像是在窒息后终于获得一丝能喘息的空间。

“……你疯了吗？”赤庸颤抖着问。

司怀昀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血，叹息一声，面露笑意：“我还以为这是人尽皆知的。”

随即，他提起这把剑，将手上的血抹在了降魔的剑刃上。他的速度快得惊人，竟然比鼎盛时期的元北庭还有过之而无不及。赤庸知道，若是他在这里出了什么事，账都是算在燕风凡头上，而元北庭也会皆大欢喜。

他迅速化影，可惜比不过司怀昀，他一下被削掉了一只手臂，紧接着才携着奉祀匆匆逃离。而后面的百里落天也出手阻拦，赤庸不知道自己的影魔化影为什么躲不开百里落天。

赤庸现在受重伤，眼见就要被灭。可就在百里落天碰到他的前一刻，百里落天好像突然失控一般，转头攻向了地上才刚刚爬起来的元北庭。

司怀昀猛地回头，提剑想拦住百里落天，百里落天向来是令行禁止，可现在却只是停滞一瞬就继续往元北庭的方向过去，就这转瞬间的变化，赤庸就带着蛊魔跑了。

元北庭竭力侧身躲过了百里落天一个劈砍，司怀昀紧随而上，挡住了百里落天的剑，百里落天如今一招一式都毫无章法，很快就被司怀昀除去了武器。可元北庭怀疑他对自己怨气深重，手腕痉挛着仍然要朝自己而来。

司怀昀再次将他打开，呵斥：“百里落天，你发什么疯？！”

云溪本来好好地把自己蜷缩在符中，骤然听到百里落天的名字，她猛地起身，回头看见百里落天状若癫狂，被打得遍体鳞伤了仍然上前。

她看着他的凶戾，觉得有点害怕，可是有一种极其强烈的念头让她奔跑过去，在他满身血污的时候拥抱住他，可她仍然害怕，止不住的哭。

百里落天怎么都打不服的躯体在触碰到她的一瞬间变得安静，他比她高许多，此时跪下来缩在她的怀里，垂下头，张着眼眸，像依偎。

云溪在他跪下来的时候停止了哭喊，眼泪无声地往下掉，落在百里落天的发顶。百里落天感觉到烫，拿出手帕，笨拙地擦：“……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