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多尔四人被炸个正着,一时间七荤八素的,手下都脱了力,出溜了一大截才被下方步兵用盾牌接住,除了博多尔伤势较重,其他三人倒没有大碍,不过想要继续射击恐怕是不行了。
达亚尔也没想到城楼上的人如此难对付,只能再换一组人上去,余光又瞄到东边护城河内往返的船只,沉吟片刻还是让两个火铳军领三千骑兵跑到东边探探情况。
再说周武一众,他们并没有往死里打守船的一百多号人,船抢到手便撤离了。不过十三艘船居然都没有船桨,周武只能让人用刀充当船桨划出去一截后再砍树做桨。
“周哥,这旗子不去了吗?”许峰指了指每艘船上的长阳军旗号,周武指了指船体上的红字,“去了旗子也无用,这到处都有,省得费力气。”
“也是...”
许峰也不再纠结,指挥人把船划到岸边,打算先砍树做几对船桨,否则还不知道天黑前能不能划到绥平呢。
奉达亚尔之命前去嘉郢取猛火油的巴彦一行也不负所托,带着东西回来了,虽不是猛火油但有猪油和几袋蜡烛。总算有一件令达亚尔感到欣慰的事了,他命令所有人给羊皮袋子做最后的加工。
而葛文胤一众基本都已经过了护城河,他也看到了有一路骑兵往这东边赶来,立刻命令在这边的人两人共乘一匹马,先往绥平方向骑行。
最后葛文胤一众赶在骑兵靠近之前顺利转移,乌恩带着三千多人追了一截,可惜被对方甩脱,乌恩对这些位置不熟,不敢贸然前进,恐遇埋伏,只能停下。
“你们知道那边通向哪里么?”乌恩询问队里的骑兵,有知情的便答是江余方向,“那边亦有反军,号称赭袖军。”
一听此话,乌恩眉头一皱,“莫非他们去求援?”
他似乎心里已有个答案,不过也有人提出不同看法,“若去求援,何不走水路?山路需要绕行,水路可沿江而下,亦不惧我等骑马追截。”
此人所言亦有道理,左右攻城不差自己这三千人,乌恩便决定前去江余探探情况,不然也没法给达亚尔交代个所以然。
其他骑兵都表示听他指挥,乌恩遂大手一挥,沿江边前往江余。周武一行才刚刚削好了数十只船桨,正准备再次启程,忽听一阵急促马蹄声由远及近,害怕是陈昌派人追杀,周武立马催促所有人使出吃奶的劲儿划船。
他们的这副模样被后方的乌恩一众看个正着,“竟然还有一路!”
乌恩立刻下令射杀,周武急命众人偏向对岸,远离这群人,“加把劲儿,被追上可难逃一死!”
两方人你追我赶,一方走陆路,一方走水路,因江面愈发宽阔,行至此段后,乌恩一众的箭矢便奈何不了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越划越远。
“还追吗?”
乌恩喘息两声,命一千骑兵追上去,其余人留在原地。周武趁机探头观察后方情况,见一部分人马停下,只有少部分人继续追赶他们。刚才情况危急,他顾不上观察,此时细看之下才发现对方大多是蒙古骑兵,并非长阳军。
“周哥?”
周武一面让他们别停,一面快速思索目前的情况,心想难道是围攻渚州的官兵歪打正着发现他们,误认为他们是长阳军才来追杀?
虽然两天前,他们的确是长阳军,但如今他们已经下定决心投效赭袖军了,若是因为自己把敌军吸引到绥平,未免陷赭袖军于不义,更有可能便宜了陈昌。
一番权衡之下,周武抿了抿唇,急命众人调头,许峰和李云皆不敢置信,“何故调头啊?”
“我说调头,快!绝不能前去绥平,恐陷赭袖军于不义,回去渚州,待在江中等敌军自行离去再作下一步打算。”
因他言之凿凿,又厉声疾色,其他人只能听命,见船队折返,乌恩一众也深觉奇怪。周武灵机一动,在靠近这群骑兵时径自大声询问对方追击自己是何用意,乌恩反问:“你们是否是长阳反军,欲前去江余求援?”
“狗屁!他们要是收留我们倒好了!我们偷了他们的船本欲寻个地方安生,适才误以为长阳军追杀我等,后面才发现不是。”
岸上的骑兵都没接腔,周武又问对方能不能放过自己,“我们可以把船停在江中央一把火烧了,你们只要答应让我们安全离去,不答应也没关系,我们便再划到宽阔地方停下,反正我们带了干粮。”
言下之意便是要耗时间的话也照样奉陪,乌恩嗤笑一声,“若我命一队人行至对岸,你待如何?”
周武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那我们便再逃一截呗,总之得留下一条贱命。”
骑兵中有人凑近乌恩耳边,低声道:“会不会是他们故意拖时间,让适才那队人马有时间报信?”
“拖不拖时间估计那群人都快到了目的地,”乌恩思索一瞬,对周武喊道:“你等将船划到对岸停下,自去逃命,船我们要没收。”
许峰问要不要同意,周武咬咬牙,点了头,一行人将船划到对岸,继而跳下船飞快奔进山林中。乌恩亦信守承诺没有追击,只命人绕到对岸没收船只。
刘巍才将那两艘小船拖进内城没多久,又看见本该被周武等人带走的船只被一众敌军划了回来,不禁大惊失色,急忙禀报陈昌。
陈昌登上高处查看一番,脸色也有些凝重,莫非自己运气仍是差了一点么?刘巍见状亦不敢出声打扰,只能焦急喊来范大力等人守卫东西两处城门,严防敌军乘船突进。
乌恩亦骑马回报达亚尔,后者得知缴获大型船只,喜不自胜,命令一千人分成两队,带着制好的羊皮袋子乘船攻击东西两处城门。
城内的长阳军皆屏息以待,很快东门处被敌军丢入了一个羊皮袋子,众人急忙散开,陈昌命令所有人远离城门,做好城破的应战准备。
刘巍心急如焚,顾不上请示,立刻扯着嗓子大喊:“冤有头债有主!击杀巴哈大将军的人不是我长阳军,是赭袖军和广陇的一个姓贺的年轻人!!如今赭袖军将近二十万,你们放着他们不打,反倒打我们,到时候他们坐大之时便是你们走向绝路之日!”
他千不该万不该,就是带上了贺跃尘,范大力脸色顿变,狠狠剐了一眼高处的刘巍,又转头看向陈昌,后者立刻斥责刘巍,命其下来受罚,又暗地维护,“我念你为救城中兄弟的份上,不重罚你,命人执杖五十,休要再犯!”
有他发话,刘巍亦态度端正地跪地认错,正是战时,谁有工夫此刻执杖处罚他呢?还不是嘴上说说,范大力心里憋着气,面色自然好不到哪儿去。陈昌还要用他,当然需要安抚几句,“范将军,刘巍一时嘴快,并非有心,你千万别往心里去。此时正是需要万众一心的关键时刻,要顾全大局,打赢这场,你要刘巍给你磕头认罪我绝无二话。”
范大力不好和他犟,只能拱手行了一礼,“大帅言重了,只是我不忍背刺救我于危难的兄弟,故听不得刘侍从的话。”
城外的达亚尔听了刘巍的话陷入了沉思,不管这话是真是假,赭袖军的确是个待解决的麻烦,虽然如此,但他奉命剿灭长阳军亦不可能为此更改。
“磨蹭什么?!给我攻进去!!”达亚尔立刻呵斥船上的人,刘巍听他不为所动,顿时陷入绝望。
这会儿,陈昌反倒平静了下来,命人抬来水缸,找来大量木盆,遇到掉在地上的羊皮袋子立马舀半盆水扣上再跑开。
外面的人一连丢了十多个羊皮袋子却听不到回响,不禁有些纳闷,手中动作也僵住了,不知该不该继续。
他们不继续,范大力等人可开始反击了,数百弓箭手在箭头缠上布条点燃后射向敌人的船只,船上来不及扔出的羊皮袋子遇上火星立刻炸响,冲起更大的火光,船上的敌军不管会不会水都赶紧跳下船逃命。
“拿绳子来!”范大力朝后伸手,待人递上便点燃绳子一端甩向其他船只。
原本志得意满的达亚尔又再次遇挫,顿时暴跳如雷,“该死的反军!把火炮搬到高台上给我炸死他们!”
战到此时,不论是达亚尔一众还是城内都是既累又饿,比拼的全是耐力。火炮搬上高台是可以办到的,用绳子拉上去便好,可是炮手恐高,而且火炮的后冲力不小,一不小心可能把人震下来。
炮手不敢去,其他人更不敢去,达亚尔总不能亲身上阵,谁叫他自己也怕呢?气氛一时有些僵持,僵持中便有人打退堂鼓,提议吃了饭休整一番,下午再战。
越来越多的人附和,达亚尔也只能无奈同意,一行人退至七百米外休整。他们退了,城内的长阳军也能喘口气,商讨对策。刘巍倒是识时务,立刻跑到范大力跟前认错,“范将军,适才是我无心之言,实非本心,万望范将军不要往心里去。”
他毕竟是陈昌身边的亲信,范大力不好揪着不放,只能沉着脸应了一声便往内城去了。刘巍落在后面等陈昌,后者先慰问了一番士兵,又命人备食送来外城。
“大帅?”刘巍见陈昌一直没往这边来,只能走过去,陈昌命令人继续搬水缸来放在城门后叠起来,“最好将翁城塞满。”
“是!”
其他人不敢轻忽,立刻照做,陈昌没有要往内城去的意思,只命刘巍去端吃的来。杨晟兄弟也都留在外城,正低声商议下午应如何拖住敌人。
“只恨我的肩膀伤的不是时候,不然咱俩可以并肩作战了...”杨兆有些气闷,杨晟安慰地拍了拍兄长的后腰,适逢燕儿又提着吃食送来,兄弟俩便倒了声谢赶紧垫肚子。
见燕儿送了吃的但还留在这儿不走,杨兆哭笑不得,“燕儿,如今这外城说不定什么时候打起来,你就不怕?快进内城去吧。”
“杨大哥,有你们在,我不怕!”燕儿说得认真,一双杏仁眼始终看着他俩,杨兆原本只拿燕儿当小妹妹,这会儿被她瞧着竟不知为何后背到脖颈都漫上些热意。
杨兆不知该不该在此刻深究原因,只能对燕儿温声劝道:“燕儿,我们正要商议下午的对策,你还是快快进城去吧,等我们打赢了你再迎接我们也不迟。”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燕儿便也不再坚持,又叮嘱了他们要小心,便跑着回内城了。虽她走了,但杨家哥俩还是没有商量出个好的退敌策略,他们没想到,达亚尔却想到了,炮手不是不敢上高台么?那便铲土垫出个大土坡,再推炮车上去轰炸。
说做就做,反正他们人多,饭又一时半会儿熟不了。张坤时不时便到城楼上看看外面动静,这会儿见他们铲土,连忙喊杨晟过去看。后者把最后一口饭扒了,含着饭菜边嚼边上去城楼。
“杨将军,他们不会是要把护城河给填了,再爬上来吧?”
杨晟面色凝重,摇了摇头,“若是那样反倒好了,只怕他们要筑高炮台攻打我们。”
听言,张坤也心脏狂跳,紧张地看了看阴沉天色,期盼快下大雨才好。
再说周武一行千余人,逃进山林后还是往绥平的方向去了,一行人走得又累又饿,晌午过才算走到。吩咐了一声,周武独自前去城门处说明情况,城楼上依旧是付春看守。
“我们本是抢了船,但突然有数千蒙古骑兵追杀我等,我见他们领头的有火铳,断其应为朝廷派来围攻渚州的军队,担心将他们引来绥平陷赭袖军于不义,所以与他们协议,将船留给他们,我们自行离去。”
付春不好自己拿主意,只能再让人去请徐欢来,后者亦着急知道那些船只有何秘密,很快策马赶至。
“先开城门。”徐欢直接抬下巴命令守城士兵开门,待城门打开,他便骑马出去外面,亲自询问周武。
周武既说的实话,便无所谓再重复几次,如实向其道来,徐欢闻言有些疑惑,“你道朝廷骑兵追杀你们,船只停放位置可不是正挨着渚州城,那他们如何会知你们所在呢?”
“回将军,我亦不得而知,兴许只是歪打正着,不过他问我的第一句话便是问我是否要去江余求援。”
话音未落,徐欢已皱起眉毛,莫非朝廷把他们和长阳军视作盟友不成?若打不下陈昌,很可能要调转刀锋朝他赭袖军来了!见他沉默,周武便迟疑道:“不知将军是否愿意留下我等,为赭袖军效力?我们的确是真心前来投效,绝无半点假话。”
徐欢头大,若大哥不曾指出陈昌为人,他可能马大哈不去深究陈昌每个行动的用意。只是他听了祝广进和贺跃尘的话后,早已视陈昌为阴险小人,既如此,他必然得考虑自己被利用的可能,虽周武言辞恳切,但万一他们就是陈昌委派来的,追杀之事实为编造或做戏呢?
见他不拍板,周武也不再腆着脸,径自一抱拳转身大步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