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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尚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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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李知节仍未想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就先被皇帝召进了宫。

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什么,她总感觉宫中冷清了许多,一路上甚至没有瞧见几个宫人。

“宫中时疫好歹是控制住了些,城中也状况尚可,但罗川周边几地……却不容乐观啊,”皇帝叹了一声,手撑着眉骨按了按眼眶,“我忘了,你们女人家最不乐意听到这些。”

“能为父亲分忧,是儿的荣幸。”她语气淡淡,直觉他还有什么后话。

“你有心了,”他欣慰地拍了拍李知节的肩,又摇摇头,“疫鬼如此猖獗,人不自安哪。”

李知节十分狐疑地偷偷瞥了眼他,心想,这老头向来不信什么鬼神之事,怎的今日也论起“疫鬼”来了?

还没等她接话,皇帝又眺望起远方,满目怅惘。

“昨日郑昭仪下葬,我却总觉着她音容尚在,世事当真无常啊……”

李知节恍然,也装模作样叹了口气,安慰道:“还请父亲节哀,如此郑昭仪九泉之下才能安息呀。”

心下却想,难怪,原来是心虚了。

郑昭仪的尸身在灵堂停了一日不到,便被悄悄拉出去焚烧了,如今下葬的灵柩中躺着的究竟是什么,也许只有皇帝知道。

她默默打量了一眼皇帝浮肿乌青的眼袋,看来他这几日的确寝食难安。

而且,令他难安的,恐怕也不止有郑昭仪一人吧?

宫中治疫的“雷霆手段”李知节不是没有耳闻。

蒙着面巡逻的士兵昼夜不息,一旦发现哪位宫人有痨病的嫌疑,便会立马送去痨人坊与外界隔绝开,连嫔妃都不例外——去了痨人坊几乎就是死路一条,交叉感染、药材不足,等待他们的只有含恨而终、然后被拉去郊外焚烧的命运。

而这些空有一把力气的巡逻士兵,又哪里懂的诊断呢?

他们只知道,这痨病嘛……无非就是咳嗽、吐血、日渐消瘦、精神萎靡。

但至于是喝水呛着了才咳嗽,撕破了嘴皮才涌出几滴血,还是连续值夜而萎靡不振——他们哪里有时间知道呢?如果人人都要他们这么问一遍,那不是要累死人了?

每个月就拿那么两个钱还要干这么多事,他们已经够辛苦了!不知道“一分价钱一分货”的道理吗?

而且再说了,他们怎么知道这些人说的是真是假呢?万一……万一交流太多,他们也被传染了怎么办?

这些宫人的命是命,那他们的命就不是命了?

如果要因此拷问训诫他们,那他们也只能叹出一口陈年老气,眨巴着那样一双无辜清澈的眼睛,大喊一声“冤枉啊”!

唉!天地良心,他们只是照陛下的圣旨行事哪!

况且,既然要论,那便应该论个明白,他们也要问一问!

——这么做效果如何?

——宫里的疫病是不是控制住了?

——陛下是不是毫发无损?

陛下都还没说什么呢,就上赶着指责他们,僭越!反了你了!

无时无刻、无处不在的甲胄摩擦而发出的“沙沙”声,终于还是将这座宫城带进了坟墓。

“我最担忧的就是这件事啊!”

皇帝骤然抬起脸,紧紧盯着李知节,连她最细微的表情变化都不放过——令她不由地眼皮一跳。

“昨日司天台来禀,未时黑气贯日,乃是郑昭仪无法安息的缘故,若置之不理恐怕国难将至,若想破解此灾,需得帝室出一位与郑昭仪八字相合的晚辈,为其主持法事……”

“……”

等等、等等,这个话术怎么这么熟悉?

“司天台一一算过,发现只有你最为合适,”他亲热地拉过她的手,循循善诱,“阿耶本来也是想交给你的——不必妄自菲薄,你要坚信自己是有这个能力的,兄弟姊妹中最稳重的便是你,这件事交给你阿耶再放心不过了。”

若是旁人,这一套组合拳下来必然要飘飘欲仙了,可李知节素来不稀罕他这时有时无、时真时假的父爱与认可,只为难道:“不是儿推脱,只是这种事情长兄来做才最为合适,由旁人代劳只怕长兄要埋怨呢。”

“你长兄已经失了魂了,哪里能堪此重任!”谈到李景益,他的呼吸顿时变得急促起来。

见李知节实在惶恐,他又慢慢放缓了语气,说:“也无需你做什么,只要你去南山寺一趟,吃几天斋饭,白日里为郑昭仪抄抄经,别的自有法师来安排……”

南山寺?

她呼吸也错乱起来,怎么这么巧,竟也是南山寺!

“怎的是南山寺?法事事关重大,阿耶为何不交给大兴善寺或是慈恩寺?”李知节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强做出一副忧心忡忡模样。

“唉,这场法事也不单是为郑昭仪一人办,我是想,一同为城外那无数亡魂一同办哪,”他眉头高蹙不下,像两条毛虫,那只寒凉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起起落落,像天下冰碴,“‘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你一定能理解为父的吧?”

“……”

这场鸿门宴是非去不可了。

李知节轻轻点了点头。

司天台,南山寺;朝臣,僧人;城内,城外。

势力广泛,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而且,幕后主使一定有很强的动机——时疫当前,城内外都被盯得很紧,他大可等到时疫控制住了再动手。

现下利用司天台迫她前去南山寺,只能说明对方急不可耐或是没有比这个更好下手的时机。

说到时机,这一次是以“为郑昭仪做法事”为由,再往前追溯,一切之始是“罗川瘟疫”和“郑昭仪之死”。

那么上一次诱她主动前去,又是以什么为由?又能追溯到什么事情之上呢?

——由头是血光之灾。

而负责演好这一出戏的智空是如何解释的呢?

——此灾乃是罪业化身,原是亡魂不安、不入轮回而生罪业。

“施主近日身边可有人离世?”

这句话如魔咒一般在她脑中响起。

是了!如若他没有十足十的把握,怎么会多嘴这么一句?

他笃定有人的死跟她有关联,笃定她能根据他这句语焉不详的话联想到具体的人!

而死期与这件事最近的,便是被处斩的郑炎——她听了那句话第一时间想到的,也的确是郑炎!

可智空,亦或者是智空背后之人,又是为何笃定郑炎的死与她有关呢?

若按“谁得利、谁嫌疑大”的常理论之,不应该先怀疑到李景尔头上吗?

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陛下,该用午膳了。”

陶格款款上前,打断了殿中短暂的寂静,也将李知节的思绪牵了回来。

大脑中那根断了的弦终于接上了。

皇帝必然不会将那日的内情讲与旁人听。

李知节恍然大悟。

——可陶格却不一定。

那么“郑炎之死”也可以归入这个局内。

郑炎死后没多久,智空便找上门来。罗川瘟疫爆发,郑昭仪染病身亡后没几日,司天台又不依不饶、步步紧逼。

这几件事究竟是巧合还是暗有关联、互为因果?

天时地利人和,但还差一环。

——动机是什么。

也许不只有一个动机。

如果第一次智空的“诱导”得手,那么就无需司天台这一环——而在对方视角中,智空得手与否仍是个未知数,再未确定之前亮出“司天台”这张底牌,无疑是个很蠢的举动。

很显然,司天台借天象逼她不得不前往是“节外生枝”——节点自然是瘟疫蔓延、郑昭仪身亡。

也就是说,在这一节点发生之后,幕后主使便不再在乎是否会打草惊蛇、是否会暴露自身。

他全心全意、无比迫切想着的,只有使“某日某时她在南山寺”的概率达到百分百。

昨日李景尔的话犹在耳边。

——李景益指控她谋杀了郑昭仪。

尘埃落定,一切心声归于平静。

李知节无声地叹了口气,暗暗在心中念出了那个名字。

李景益。

“给我找两个痨鬼,我也要让她尝尝痨病缠身的滋味!”

许是夜不成寐、食不下咽,李景益很快就变得面黄肌瘦、憔悴不堪,此刻神情也显得格外狰狞扭曲。

“不可啊,痨鬼是好找,郊外一抓一个准,可那些都已病入膏肓,一眼便能看出不对劲哪!再说了,她怎会对自己出过的阴招没有提防?”

他胸口上下起伏着,像只刚刚放飞的风筝。很难想象,如此状态下,他还能做到正常的思考。

“对、对……这么好的机会,一定不能失手,要万无一失才行!”

李景益倏地从椅子上站起身,黑暗瞬间吞噬了他的视野,叫他身形一晃,险些栽倒在地,于是他又急忙坐下,抬手大力按住眼窝,抬起,按下,再抬起,再按下……如此反复了数次,才又恢复了视力。

似乎也恢复了思路。

“最近流民激增,不少人都上山做了贼匪,”

“我要在南山寺埋一队人马,扮作贼匪,趁夜色杀了她——阿娘,尚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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