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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样。
亲眼所见的尸人，跟从师父和同门口中听说过的、跟先生的课上见过的，都不一样。
这般危机的时刻，汤敏敏的脚就像是冻在地里了似的，整个人全身都僵直了。
因着是玄门弟子，平日里，同窗们课后总是喜欢说一些与魔修、尸人有关的话题。
可是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那些厉害的大魔修身上，从来没有人会看得上普普通通的尸人灵体。
哪怕是闲聊，也觉得是降了自己的档次。
直到汤敏敏此刻真正面对尸人时，她才后知后觉地生出一种恐惧感。
这个分明用着人的身体、可是目光却如同野兽一样的东西，此刻正死死地盯着汤敏敏。嗜血的目光让她后背都发凉。
汤敏敏听见自己心脏咚咚跳动的声响，身体动不了了，更别说是抽出佩剑。
就连声音也哑在了嗓子眼儿里，无法出来。
尸人腐烂的味道飘进汤敏敏的鼻腔内，让她忍不住想吐。
怎么办，怎么办？
她打得过尸人吗？
她会不会死，就像刚才那个躺在水里的同窗一样？
不行……她要冷静，她一定要冷静下来。
在进漱玉山之前，先生们就已经给讲过进山的注意事项，会遇见尸人是必然的，她自己也早就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上课的时候也见过尸人和灵体，没事的，没事的……
一定会没事的……
汤敏敏几乎是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尚且能够思考了。
她用余光瞥了眼地上的信号弹，此刻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在离她不远的距离。
若是现在从腰封中掏出联络符，还要用真元启动，才能与先生进行联络。
如果是信号弹的话，只需要她拉开一放，那么先生自然就会知晓她的位置。
汤敏敏在这一刻做下了决断。
不论如何，她必须要拿到信号弹！
正当汤敏敏下定决心之时，那尸人似乎读懂了她的内心，电光火石之间，它也开始了行动！
尸人张着大口，那样大的角度，甚至要将自己的下巴撑裂一样。它双手一拍面前的树木以助力，直吼吼地朝着汤敏敏袭来！
虽然心中有着深深的恐惧，可是汤敏敏仍然强迫着自己迈出步伐——若是不这样做，她恐怕也要死在尸人的爪下！
她朝着信号弹的方向狠狠一扑，掌心和下巴与地面摩擦，立刻就传来热辣的疼痛。
汤敏敏在地上翻滚一圈，成功将信号弹握在了手里！
那尸人与她正正好好，擦肩而过。
若是再晚一点，被利爪撕开的，恐怕就是汤敏敏的双腿了。
汤敏敏顾不得喊疼，她一个骨碌从地上翻起身，迫不及待地就拉开了手里的信号弹！
可是没有任何动静响起。
汤敏敏以为自己没有拉开，她一面提防着尸人的一举一动，另一面再次扯了把信号弹的引信。
“……”
不知是受潮了还是怎样，信号弹依旧毫无动静。
就在汤敏敏以为是自己的方法不对，再次扯了好几下引信后，尸人突然暴起，再次朝着汤敏敏亮出利爪！
躲避不及，信号弹被一爪撕开，里面的火药散落一地。
此时此刻，汤敏敏别无选择，她只能抽出佩剑，用她那半吊子的凤鸣剑诀迎战。
“凤鸣剑诀第一式……”
身体本能地就给出了反应。
但是跟先前的练剑都完全不同，这一次，对面不再是让着汤敏敏的师父或者先生，这一次，她所面对的是稍不留神就真的会取她性命的尸人！
甚至第一式声名鹊起她还没有施展开来，就已经被尸人咣当一下砸在剑上，一下子就把汤敏敏甩出老远！
不对…不对！
她在课上见过的，先生也演示过的，尸人是一种极其笨拙缓慢的东西，根本不可能如此敏捷，也不会力拔千钧！
这个尸人的力量怎么会这么大？！汤敏敏根本就不是它的对手！
汤敏敏被强硬地甩开，只用一招，她就看清楚了自己跟尸人的差距。
汤敏敏环顾四周，脑中只剩下最后一个想法——跑！！
无论如何，必须要先保全小命，才能更好地迎战尸人。
心中做好决断，汤敏敏用力荡出一剑剑风，拖延了尸人的步伐。随后她抄起佩剑，沿着溪水朝着另一个方向一路狂奔。
快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这是汤敏敏心中唯一的想法了。
可是当她跑过那个小山头时，当她站在小山丘的最顶上、能够看清楚山坡上的景象时，汤敏敏一下子刹住了脚步。
方才还跑得如同兔儿一般，此刻的她只觉得双腿失力，恨不得一下子就瘫坐在地。
她微微瞪大了眼睛。
这是，什么？
血……
到处都是血和尸体。
山坡上横陈着许多具尸体。而血腥味就像是被无色的结界挡住了一般，并没有越过山坡分毫。
也是在汤敏敏踏入这里的一刻，血气扑鼻而来，让她忍不住又一次呕吐出声。
“呕……”
眼前的画面，说是地狱景象都不为过。
处处都是断臂残肢，被开膛破肚的尸体比比皆是，没走几步就会看到碎肉和血泊。
甚至就连刚才，但凡汤敏敏多走一步，她就会踩到一滩血上。
这里躺着的人，许多人的脸庞已经被血糊得看不清楚了。
可是他们身上的衣物，就算被血液浸透了，汤敏敏也能认出来，这就是天学殿的学子的衣裳。
在远处，还有三三两两站着的身影。
是还活着的人吗？！
汤敏敏朝那边看过去，赫然发现那些并非她的同窗。
——而是游荡的尸人。
它们成群结队，似乎刚刚才完成一场狩猎。
身处这幅地狱之景中，汤敏敏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她这是……在做梦吗？是一个残忍至极的噩梦吗？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先生们曾经说过，他们会保障学子们的安全。曾经参加过猎魔会的前辈们也曾说过，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可怖。
可是现在呢？是哪里搞错了吗？
他们看到这里后，还会说出这样的话吗？
汤敏敏全身的鸡皮疙瘩在一瞬间全都立了起来。她只想赶紧逃离这个地方，趁着尸人还没有发现她的时候。
没有名次就没有名次吧，只要还活着就已经是幸事了。
只要她坚持三天三夜，等到先生们都进山了之后……
可就在汤敏敏准备换个方向逃跑时，她突然听见不远处的大树底下，传来了一个微弱的声响：“救救我……”
“？”
汤敏敏朝那边看去，发现一个断掉一只手臂的女孩儿，正凄凄惨惨地看向汤敏敏所在的地方。
她的嘴唇甚至因为失血而泛白。她盯着汤敏敏，气息弱如游丝：“救我……”
在对上视线的一刻，汤敏敏突然记起来了这张脸。
并非多么好的同窗之谊，只是在天学殿内偶然碰见，甚至连招呼都没有打过，就匆忙擦肩而过的关系。
可是附近的尸人那么多，汤敏敏自己尚且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若是再带着个伤者，别说是三天三夜了，就是一天一晚都不一定能撑过去。
汤敏敏放在背后的手紧握成拳。
她是想……她是想活下去的。
活着等到夏休，活着见到师父还有师兄师姐。
如果救了她的话、如果救了她的话，自己就要分出精力保护她。
自己本来就弱，说不定就再也不会有看到师父的机会了。
想到这里，汤敏敏忍不住朝着离开的方向退了一步。
可是……
【“得道之人，须得用自身之道回馈苍生。”】
师父的话突然在汤敏敏的耳边响起了。
她仍然记得师父那一日说话的模样，眉头皱得紧紧，可目光却是坚定：“敏敏，你记住。我们凤凰山庄虽不是什么千年传承的大门派，可我们也有我们自己的道。”
“什么长生不老，求仙问佛都是扯淡。我们曾是凡人，与凡人的区别也只不过是活得更长，能力更强。”
“所以我们身上的责任也就越重。修道者，一定要以维护天下苍生的福祉为己任，凡弱小者，我们须得保护。”
彼时的汤敏敏还小，无法完全理解师父话里的重量。
她天真地问道：“可是师父，要是我打不过那些坏人该怎么办呀？”
温热的指尖点在汤敏敏头上，不过带着很大的力度，差点把汤敏敏的头给点翻了：“打不过也得救，牺牲自己也得救！敏敏你听好了，这就是为师对咱们凤凰山庄的弟子的要求！”
“若是让为师知道，有临阵脱逃的，有见死不救的，回来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真的是，她还不想被逐出师门啊！
“师父，要是徒儿回不来的话，您可千万别怪徒儿啊！！”
汤敏敏眼一闭心一横，径直冲向了那个树下断了胳膊的女孩儿。
此刻，尸人同样发现了这边的异动。
在发现了汤敏敏后，它们很快集结到一起，朝着汤敏敏就冲了过来！！
“啊啊啊啊！！！”
汤敏敏简直要尖叫了。
心简直要从嗓子眼儿里面跳出来了，或许是因为过度的紧张，她的动作飞快，好像一只兔子。
汤敏敏从百宝囊中摸了张符箓，一把拍到自己身上，这才有了很大的力气将女孩儿背到了背上，背着她朝西面跑去。
“不要死，不要死！”一边跑，汤敏敏一边回头对女孩儿说道，“我会救你的，你不要死！！”
就算她只是凤凰山庄最不起眼的小徒弟，就算她没什么本事只会逃跑，她也会遵从师父的教导，带着能救下的人一起跑！
符箓可以在短时间内极大地增强汤敏敏的力量和速度，这样才使得她有力气扛起那个受伤的同窗。
尸人群在后面追她，它们发出的叫声听得汤敏敏毛骨悚然。
她甚至都不敢回头看看它们究竟离她多远。
她比谁都清楚，自己的能力有限，这张她画出来的符箓其实无法支撑太久的时间。
须得尽快找到藏身之处！
就在这个念头冒出的时刻，汤敏敏看到了一个藏在大树之后的、十分隐蔽的山洞。
百宝囊里还有结界的符箓，应该可以暂时抵抗尸人。
汤敏敏一个猛子扎进了山洞里，而后将结界符往墙上一拍，直接隐蔽了自身。
心跳过快，带着汤敏敏承受不起的力度。
她稍作喘息，而后轻轻将受伤的女孩儿放到地上，手忙脚乱地就准备给她包扎。
“谁？！”
可就在汤敏敏好不容易想歇一歇的时候，山洞的深处突然传来一声叫唤，吓了汤敏敏猛地打了个激灵。
她几乎仓皇地向洞的深处看去，就发现两个女子正缓慢地从里面走出。
一个较小灵动，只可惜灰头土脸，眼神不善；而另一个着一袭白衣，只是与曾经不同，她的白衣沾了不少灰尘，而她正捂着手臂，手臂处的衣料也被血染红。
此刻，后者的目光同样落在了汤敏敏的脸上。
汤敏敏瞪大了眼睛。
她惊呼出声：“明、明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