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液,黑液中又生出了数张小口,每道小口有如深不见底的裂缝,望着小口便让人心慌不止。
「呵,阴阳家竟出了你这么个没用的废物?! 」
「不…不是的?!」
「珑,你傻,真傻,傻到失去了一切才会有所改变,三月以来所有的苦难相助,皆是作戏,你还真以为短短数月便能互相知心?可笑!可笑! 」
「卫留蕸?白娦?沫…沫泣?!!!」
「不是的…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我该怎么做?我该怎么做?!」
突然间,周遭响起一阵沉闷的铃声,其声有如陷于泥沼,清脆尽无,须臾铃声慢慢伴着一个孰悉的声音缓缓而至。
「珑。」
「!!!!!」
「阿铃?!」
「为何放任欺你,悔你,辱你之辈?」阿铃的声音刺冷如裂冰,毫无情感,若不是亲耳听见那声轻铃微响,我是断不可能相信耳边传来的冰冷且违和之语,竟是出自阿铃之口。
「你…你是说末阁中的那些人?」
「你该杀了他们。」
「我不想随意取人….不对?!阿铃?!你,你不会说这种话的?!」
「难道东皇把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不愿杀,不想杀,还是,不敢杀?」
「回答。」刹那,阿铃一声沉稳的命令有如某种枷锁般,锁住了心底不断萌生的疑问。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你的意思是打算原谅所有伤害你之人。 」
「不是?!!!不是的!!!!」
「我,我只是…比起将那些悲伤,那些怨恨束缚住自己,更想脱离那些毫无尽头的负面感情,被背叛、利用、伤害、辱骂,这些…这些当然令人又愤恨又难过,但…但如若一直深陷在这里头,最后受伤的依旧会是自己,皮肉伤算得了什么,那些重如千钧的情感才是最令人难捱的东西!」
「东…。」
「阿…阿铃?」
「东辰隐兮明灭。」
「巴蜀残兮故人。」
「旦夕归兮天地。」
「害其谁兮遂亡。」
「龙珑复兮灭去。」
阿铃一口一句毫无头绪的词句不断念道着,正当我满脑疑惑不知其解,耳边金铃之声突然刺耳大叫,吓的我寒毛竖起不知所以。
「啊!!!!!」
「走!!!!!」阿铃突地大喝,双脚竟就不听使唤开始奔跑离开此地。
「阿铃?!!!」一阵狂奔,双脚越发沉重,四周的黑液渐渐高涨,顿时耳边响起七零八落的批评恶语,其势有如狂风暴雨吹打而来。
「废物,没用,弱小,殃货…。」
「强,强,强,者,者,为,尊;弱,弱,弱,者,者,为,芥,你是弱者,弱,弱,累赘,无用…的废物。」黑液中骇人断语,逐渐淹没不知所措的思绪,淹没了身躯,剥夺了呼吸,一时间胸口有如火烧般灼疼,脑子却如极冻般刺骨。
「啊!!!!!」哀声一叫,恶梦惊醒,我紧拽着被褥,却止不住一身颤抖,呼吸也急促不断地来回换气,全身上下早已被冷汗浸湿。
「梦…是梦?做,做,做梦?」
我抬起颤抖的右手稍加施术,一束清明的火苗,不大不小的照开了房内的一角,看着不断扰动的火苗,我疲累的拖着身躯缓缓下床,脑中不断回荡着方才噩梦中的话语。
“没错,我…我不能在这样下去了,我不够强…我得变强,强到能够不再拖累任何人,强到能够守住重要之物!”
脑中暗暗自语,片刻,我脱下了湿冷的衣裳,随意地在边柜找了一件能包覆全身的外袍便速速穿上,顿时素白淡纱外袍袭身,衣长仅是到了小腿中间,我拾起了原本系于腰间的浅黄缎带,小心的细在了腰上,使得外袍贴身了不少。
「没办法,只能让衣服先晾一会了,明早起来在换下吧。」
失神自语后,我再次拖着疲累的身子回到床上,当身躯躺下之际顺道将火苗给消去了。
闭眼欲睡,安静的房内却传来了阵阵怪声,忽地,那窸窸簌簌的声音如同鬼魅飘忽的遁入耳中,闯进脑海。
“…”
“………”
“我的天...不,不是吧?!该死!该死!该死!该死!那是什么声音?!!!!!!”
此时我就如同惊弓之鸟,那怕是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我联想到噩梦中那惊恐不止的皱容人面。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半晌,脑中一时痛苦挣扎,我终是鼓起勇气微睁开了眼,只见一片漆黑映入眼帘,我吞了吞口水将双目缓缓睁开,牙齿上下颤动发出整齐又清楚的喀喀声,如同警钟占满脑海。
一眼望去依旧是一片漆黑,我全身颤抖的再次将施术唤出火苗,只见火苗咻的燃起的刹那,床头旁离我不到一尺的距离,一个身如老妇的人影立足于此。
「啊啊啊啊啊!!!!!!!」瞬间的尖叫如同刺耳哀号响彻暗房,她那融在火光中年老的脸纹像是麻线,歪七扭巴的缠在了她的脸上,而她那两眼又大又黑的空洞眼窝,就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黑井,一眼望去无头无尽令人毛骨悚然。
刹那,两手的指尖因紧握陷入了皮肉,这样的惊吓的呆愣只维持了一瞬,一瞬过后,下意识地便果断卷起了被褥,身子从床上弹起,双腿轻功施展有如迅风,伴随着满路的哭号地奔向了星魂的卧房。
「呜呜哇哇哇啊啊啊啊!!!!!!!」
我想也不想直接闯进了他的房内,当我踏入的那刻,嘴边的哀号立马被眼前精丽如画的状景给止住了。
只见柔和的月光沿着床铺后的圆窗倾洒于房,眼前六角形的床铺放下靛紫绸缎,绸缎上零星点缀的星斗格外耀眼,一眼望去如同通天星河直达云霄。
“要是我吵醒了他,他会不会在一句胡闹又或者乏了,便再次把我赶回房间里?!!!!那…那房里有鬼啊!!!!!”
顿时,眉头一皱,咬牙尖叫,也只是发出了细小的嘤嘤声。
我四处张望不敢再回头,一个瞬形换位,便立马奔到了星魂的卧床旁蜷缩着。此刻,我全身裹着一件翡翠大衾,就像是星河旁的一颗苍翠石子,一动不动的依偎在漫天星海之下。
半晌过去,脑子终于冷静下来,仔细一想,方才那容貌恐怖的人影并无半分人气,也未有任何奇怪的气息,这样想来就只有一个可能。
“阴阳傀儡。”
「该死…那傀儡是哪根线坏了不成,这样大半夜的像个…像个鬼,鬼,鬼。」
「呸呸呸,不想了,不想了,不管如何,我是打死也不要回去了,再…再者,那房里可不只一具傀儡啊?!」脑中突然闪过傀儡暗房外头,数不清的精巧傀儡模型,吓得心头打了个冷颤,不愿细想。
内心镇静过后,我缓缓起身望着床旁从天垂落的绸缎,好奇心驱使下,我默默地伸出了手,轻轻拨开片片星海。
只见星魂侧躺于床安稳的睡着,娇小的身躯平静地随着呼吸缓缓起伏,原本他身着的玄端礼衣早已褪下,换上了一袭素白干净的绸缎寝衣。
「纵使是左护法,大秦护国法师,睡着时还不是跟普通人没两样,不过…。」
「没想到他的睡容还挺可爱的,这才是一位小小少年该有的样子嘛!」小声咕哝,看着他俊秀的容颜,平时那邪魅自信的姿态杳无踪迹,只剩沉稳俊气的秀丽容颜。
「谁让你平常都傲气外露,眉眼犀利,这样安稳放松的姿态不好吗?!这样看下来多可爱呀!」说着说着心底越发得意起来,我就说要不是他老摆着一张傲气精明的嘴脸,不然他这模样可谓是星辰之姿,静谧耀眼。
说罢,指尖悄悄的在他的薄唇上勾勒几回,再接着戳一戳那白皙光滑的脸蛋,一番戏弄下,内心觉得满意无比。
片刻,我收起手离开了床铺,要是在玩下去真吵醒他可就不好了,于是,东晃西晃,晃到了一切因果的起点。
「傀儡幻境。」闷声一语,我再次打开面前简朴的边柜,小心地拿出了破旧的傀儡。
突地,身后一阵刺骨恶寒袭来,猛然回首,只见星魂床铺上的绸缎被掀开了一角,而星河之里的他依旧安稳的睡着。
「错…错觉?我方才应当是有把绸绫给放下的才对,还是我忘了不成?」
虚惊一场下,我再次将注意力放回了眼前的傀儡,仔细一看,傀儡之上那阵法之力未有丝毫衰减,正当我细细琢磨之时,傀儡身躯的正中,一个忽明忽暗的微光缓缓浮出。
“罗?”微光上浅浅透出了一个方正精巧的”罗”字。
「难不成这傀儡有名?名罗?」
「嗯…这么小的傀儡,一个罗子也未免单薄了些,罗…罗儿,小罗儿!」
「小~罗~儿,嗯!这样好多了嘛!」心里忽地为这擅自取名感到一番欣喜,精小之物,娇巧之形,再加一个”儿”字岂不亲切许多。
「唉,我还是…还是想帮你破除阵法啊,小罗儿。」
突地,一声微小的轻咳飘入耳里,令心底猛然一惊,回头望去,星魂依旧安稳的睡着未有丝毫动静。
「不…不会,不会真有鬼吧?!」
「呸!呸!呸!我胡说个…个什么呢,哈,哈…哈。」干笑几声,大力甩头几下,吞了吞口水,再次将注意力放回傀儡。
「小罗儿啊,小罗儿,我虽想帮你除了这阵法,可你的主人却不愿,你说我该如何呢?况且若是我动了阵法,星魂的过去…他的曾经也会如同月儿上次那般,一股脑儿的往我的脑门直冲了吧!」
「最重要的是,我还是希望能亲口听那冰块提起,而不是这样擅揭人家的过去,也许,他曾经也与月儿般颠沛流离,丧失至亲也不一定,不论如何,我不能再这样没头没脑的莽撞行事了。」
「经历了那么多,我才渐渐明白…明白自己的冲动,给人带来多大的麻烦。」说着说着,心中想起了过去的无力与莽撞,温泪悄悄的掉落在了傀儡上。
「我…我要变强,强到可以无所顾忌的守护他人,守护一切,呵…你说是吧!小…小罗儿。」低声啜泣,双手颤动,我轻抚了傀儡的心头,眼眸坚定的暗暗立誓。
突然间一阵芍药清香拂过,意识逐渐模糊了起来。
「怎么…突然,会,会这样困,好…困。」顿时眼皮沉重不听使唤的缓缓阖上,再即将沉入梦乡的那瞬,一语温柔偷偷的淌入心海。
「傻瓜,睡了。」
*
一觉好眠,耳边似有星魂的声音,我挪了挪身子,把头埋入了芍药之香的被褥里再次睡去。
「擅自擅闯,该当何罪?」
「大人,我知道您不信我,但,您信那殃…我的意思是,您深信于”珑”,正因如此,卫无斗胆请您将此次任务交予我处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想让我看在珑的意思上再次信你一回?」
「也罢,本座就再给你一次机会,把这妒妇的心肠都给我探清了,你也算是能替芙蓉报这锱铢之仇。」
「还有顺道将此物交予大司命,此次我要让末阁看清何谓天凡差距,顺便让某些驽钝不堪的弟子开开眼界。」
「敢动我的人,就要做好魂飞魄散的准备。」
「下去吧。」
「是。」
「哼,看来我也须同月神商议此事了,让你留在末阁果然还是太过危险,即便…即便你选择了望疏殿,至少还能保你远离末阁是非。」
「我一夜未眠,你现在倒也睡得挺安稳? 」
「哼,让你平常都眉开眼笑,傻模傻样,这样安稳沉静的姿容不好吗?!如此静美无暇多可人呀!」
「………………」
「啧…我在…我是傻了不成,唉,看来五君说的通心控意当真不假,呵,可是与你待久了,脑子都会蠢傻起来?」
「当初你我初见,你也不过十三有余,转眼间也不过一年不到,你倒是长进了不少,不只面容身姿变化许多,连同心境…。」
「罢了,我也该回去了。」
*
过了许久,我终于睡饱醒转,映入眼帘的是星魂暖呼宽大的床铺,以及披盖于身的素色大衾,惊诧之下,我未做他想,先是默默整理好衣裳,打理好一切后急着寻他。
片刻,当我得知他早已回宫后,心中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