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了楼明月这边的事，闻不归像是突然放晴的天空，整个人晴朗了起来。
他快速走到了佛龛前。
与那天晚上看到的佛龛不同，光线足够下的佛龛，给闻不归的感觉很平常，与他平时路上遇见不屑一顾的小龛的一样，平平无奇。
只燃了个头的三支竹枝，静静的立在香炉上，闻不归抬手再次重新将它们点燃。
为了能燃到头，闻不归特意将这三支竹枝，用魔气碳化。
微弱的三点白烟袅袅升起，模糊了神龛中佛灵的视线。
闻不归虔诚地合上双手，心底默默又多加了一个愿望。
夕阳穿过竹叶，斑驳的光影落在佛龛，也同样点缀在佛龛前，一身黑色血衣的青年背影上。
截然不同，又不会生出排斥，交相生辉。
入夜前的最后一阵风吹了过来，佛龛前的闻不归突然转身。
衣袍在竹叶与风的糅合中荡开，仿若马上就要乘风而去，利落有致的身段在风的勾勒下，美的让人窒息，如梦似幻，给人以不真实的感觉。
闻不归在竹林深处对着楼明月笑，开怀又自信。
“楼明月，你快过来，过来看看我拜得是你们西天界的哪一个神明！”
楼明月走了过去，视线垂眸一扫，“不认识。”
西天界人界都信佛，但信得不是同一批佛。
显然闻不归是不知道这些，他侧身顺口问：“你要不要也来拜一拜？说不定灵呢？”
楼明月摇头，拒绝了。
“不用。”
闻不归也不强求，“那走吧。”
楼明月原地没有动，问：“你准备去哪？”
闻不归回头，道：“先去找我师弟汇合。”
楼明月低头若有所思，片刻后他抬起头来道：“倒也不必急着与他汇合。”
“怎么说？”
闻不归朝他走进两步。
楼明月说：“中书君毕竟人界泰斗，四圣之一，令太虚并不敢真的拿他怎么样，但是，你……，实在不宜在过去涉险了。”
闻不归知道他已经有了打算，顺势问：“不去找他，那我们接下来去哪？”
“去找白青霄。”楼明月道。
“为什么去找他？”闻不归不解。
“他是偃天宗宗主，要想破阵，自然他哪里该有些对策，总不能一宗之主，竟真的不顾自己宗门所有人死活。”
闻不归觅在偃天宗的时间也不短，当即出声道：“如果是白青霄，那也说不定。”
“你和他相熟？”楼明月问。
闻不归十分诚实，答道：“只见过一面。”
就在抓林九天的广场上。
“只见过一面，你为何会有这种偏见。”
楼明月神态微微见讶异。
闻不归负着手，朝人轻轻一笑，自信道：“这可算不上偏见，白青霄这人非常简单，只见一面，已经足够轻易看穿。”
楼明月静静转头对上闻不归亮光的视线。
不是所有人都有闻不归的聪明才智，他自信侃侃而谈的模样，真得很让人着迷。
闻不归继续道：“白青霄是一个某一方面，专注力极强的人，听说非常痴迷于机关术。总而言之，他就是一个纯粹到非常简单的人，你说他会在乎偃天宗死活，我倒觉得比起人他更在乎他的机关。”
说到这里，闻不归抬首又问：“你为他说话，你认识他？”
楼明月答：“并不算熟悉。”
闻不归静静望着他，等他后话。
楼明月说：“他曾想要拜我为师，我没答应。”
“为什么啊，”闻不归好奇，“看着天赋还行。”
闻不归没有说错，像这种专注力极强的人，只要打定主意做成一件事，是一定能成功的。
而且还能达成其他人远达不到的高度。
“还行就是不行。”
楼明月的话很直、很傲、也很真。
“而且心中无善恶之辈我不喜欢。”
闻不归这里心口狠狠中了一箭，他踩雷了。
之后，楼明月跟他说了一个关于白青霄的故事。
当年东洲城在东洲院选拔人才，其中有一场速度比试，绕东洲城外一周，前五十人到达丰都山的，就能得到东洲城城主的全力栽培。
他和绝清风，都是其中最看好的天之骄子。
本来绝清风的御风术清风诀要更胜一筹，可是半路遇到妖兽偷袭城外村庄。
绝清风和许多学子放弃了比赛前往村庄支援。
而白青霄和有些人，一步未停，甚至对他拦路阻拦他比赛的百姓击晕，造成这些人，成了后来妖兽的盘中餐。
就为这事，白青霄虽然获得了第一名，还是为所有人不齿，被赶出东洲院。
而绝清风也因为年少轻狂无知，判断失误，造成跟他去的大批弟子惨死，最后命悬一线也被东洲院除名。
楼明月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能说出这些，一定人就在现场。
不过闻不归这时候，他更关心绝清风了。
“那绝清风后来又是怎么样拜你为师的？”
楼明月道：“我就在东洲城中，是最早到达村庄支援这群学子的人，如果不是我脚程快一步，这群学子已经全军覆没，绝清风也可能活不到现在。”
“然后呢？”闻不归问。
“那些学子的家人找上门来，绝清风做好人，却没把事情办好，被学院家族皆除名，过街老鼠般赶出东洲城，最后他寻了棵枯树，自寻短见，是我将他带回六度山。”
白青霄也就是在那之后，求上六度山的。
他在六度山的山门前，跪足了七天，最后无人搭理才落寞离去的。
“那绝清风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闻不归搭腔，心中却在想，怪不得那小子听他玩笑楼明月，一副恨不能跟他同归于尽的样子，原来楼明月还是他的救命恩人呐……
楼明月点头，为闻不归好久之前的话解释，“他一直心思多，是因为怕做错事，当年你在荒塔说他心思深，这也没说错。”
闻不归第一次见楼明月这么和他剖析一个人，瞬间也来了兴趣。
“那……？在你眼中，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好像心思比绝清风还要深……
楼明月转头看着他道：“很热烈的一个人。”
闻不归没想到自己会得到这么一个评价。
热烈？
什么意思？
这评价好抽象啊？
闻不归立即自审，自己最近是不是做了什么搞笑的事，才获得了这么一个有点奇怪的评价的。
楼明月怕他想歪，立即解释道：“我是说你有一颗热烈的心，像、像是太阳！”
“哎？太阳吗？”闻不归愣了一下，又说道：“你是第二个说我像太阳的人。”
楼明月好奇，“第一人是谁？”
闻不归想了一下，说：“一个老妖怪，姓裴。”
他一直觉得那人是故意揶揄他玩，哪有人说魔尊像太阳的，一看就没长眼睛。
两人在佛龛前聊了半天，话题越说越歪，差点忘了正事。
眼看着天已经黑下来了，闻不归抬手化出一团白色的火光，跳跃在掌心中央，然后带头往前走，一面问他身后跟上来的楼明月，“那我们还找不找白青霄了？”
楼明月回答很简明。
“不找，杀令太虚！”
闻不归提醒，“他嘴很硬。”
楼明月道：“硬不过我的剑。”
闻不归转头朝他开怀一笑，道：“我就喜欢你的自信。”
白色的火光照耀在闻不归脸上的一侧，让他的笑容更加容易感染人心。
楼明月骤然停下脚步，闻不归跟着回头，疑惑问：“怎么了？”
楼明月浅淡的五官蓦然染上笑意，如晨曦穿透薄雾，天光乍泄，让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共同沐浴在这突如其来的明亮之下。
楼明月的眸光亮起来又艳了几分，让闻不归的心，一下子迷失在其中。
目光触及瞬间, 时间仿佛停止了流动，楼明月接下来的每一个字，每一秒神情，都在闻不归眼中变得缓慢、仔细，而变得旖旎。
楼明月注视着他，缓缓道：“闻不归，我心悦你！”
闻不归明显感受到自己的心跳难以控制，已经到了心电图测试都要爆炸的程度了。
可他问出口的话却出奇的稳。
“为什么突然说这些？”
“因为她也说了。”楼明月反复道：“她比我早。”
闻不归自然知道，楼明月口中的她，是上次的蝴蝶夫人。
原来他还没有忘……
闻不归不敢看人，默默垂头，楼明月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的头顶。
两个心意相通的人，在第一次说开后，两颗心同样的惴惴不安。
楼明月忍者没去拨闻不归头顶翘起来的头发，继续道：“我以为不说，你也能懂我的心意，可是你那么聪明，却依旧不敢下定决心相信我在意你，你在我心里确实与其他人不同……”
“可是你不是为了负责任才……”
“负责任？”楼明月蹙眉不解：“负什么责任？”
闻不归立即抬头，用看渣男的眼神看向他，语气略带埋怨，“你忘了，第一次在东林寺？”
楼明月没忘。
当时他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和闻不归继续，才心慌意乱说出那样的话的。
要说动心，早在死地捡到闻不归的时候，就有一些苗头。
否则他习惯了然一身，根本不会多管闲事捡人送回去，虽然他事后，也却是收了中书君的好处。
那时的楼明月根本不懂这些，直到东林寺那一吻，所有心意无所遁形。
那种跳出心腔的悸动，那种让他透支理智让他沉沦的感觉，让楼明月想了很久，才确定那就是别人口中所说的情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