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威兴许知道玫瑰街。”看到玫瑰街的刹那,许千然仅觉太阳穴一痛,“他不一定有参与,不过看那个洞特地挖在床底下,还用箱子遮住,多半是曾经见过并且知道。”
“等蒋威苏醒,身体情况好转一点,我们再问也不迟。”顾新世语气一如往常,“许千然,群里消息你看了吗?张如海的定罪你打算怎么做?”
“明天通报。”许千然不假思索回复,“市局里那两个惨死的走狗今天都通报了,明天就得给这里的所有人……”他目光如炬地看着同寻常房子没有区别的玫瑰街,“一记幸福生活倒计时的警钟了。”
“一个一个,谁也别想跑。”
“陆善慈的档案上写了他住在船泊巷41号,蒋成人这里我们看完了,要去41号吗?”顾新世征询许千然的意见。
“去,当然去啊,就算里面没有东西,也得去看看。”
然而当他们随意抓了几个老居民一问,竟得知,老人陆善慈所住的41号是船泊巷开头被假拆迁推倒的两户人家之一。
他们驻足空荡荡的门口,第一入眼的破碎砖瓦上,横躺着一具新饿死的流浪汉的尸体,苍蝇正围着臭熏熏的尸体悠悠打转,参观它们新发现的家园。
许千然让人将尸体搬走,除去一具饿殍,难以遮风挡雨的残垣断壁内,还有两个蓬头垢面、面黄肌瘦、看上去也快要饿死的流浪汉。
在许千然的示意下,江仲远去车上拿了四份蒸饺和两瓶水,三人来到流浪汉的跟前。
许千然见过饥肠辘辘的人,他叫顾新世先把蒸饺藏在身后,他拧开水,递到了流浪汉的嘴边。
两个流浪汉仍旧一动不动,许久之后,两人才微微翕动鼻翼,但没有闻到食物的味道。
两个流浪汉缓缓隙开眼,看到了水,其中一个流浪汉缓慢地前倾脖子,喝了一口水。
许千然把一瓶水递给江仲远,两人将水慢慢倒入两个流浪汉的嘴中,直至两个流浪汉的嘴唇有些润色,许千然绕到顾新世背后,拿出两只蒸饺。
两个流浪汉眨眼吞掉了蒸饺。两人睁开了一半眼睛,无神无主的眼眸空洞地聚焦在给了他们吃食的许千然身上。
“我还有很多食物,但是如果你们想吃,需要用你们知道的信息来交换,同意的话,请点点头。”
不过两个流浪汉大抵连完整的句子都没听清,就专听见“食物”、“吃”等字眼,频频点头。
没办法,许千然只好再拿出两个蒸饺。
最终,两个流浪汉指向了拆迁房的角落,告诉他们那边是老人陆善慈的家。
可角落只有一地碎瓦。
陆善慈的家,只有不到二十平,一个杂物间的大小。
三人装了些许被碎瓦压在下方、混有白色颗粒的泥土,就离开了。
中年男人打完多通电话,安排了无数事宜,一夜也过去了。
他走出办公室,上到三楼,看房门口一个值守的佣人也没有,才想起自己昨天辞退了她们。
他敲响房门。
“别来烦我!求求你们,让我一个人安静会!”烦闷与恐惧交叠的声音穿透门板传来。
“书晴,开门吧,是爸爸。你出来吃点东西好吗,书晴?今天爸爸有空,陪你出去吃好不好?”
但房内就中年男人的话后,没了动静。没一会儿,里面传出微弱的哭泣声。
“书晴,你开开门,爸爸都知道了,没事啊,书晴,”中年男人拍着门板,“没事的,别害怕。”
可无论他如何叫唤、祈求,里面的哭声就不曾停断,里面的人也没有丁点来开门的迹象。
他不知,房内人的恐惧并非来源于那日在市局更衣室看到的画面,或者说,那日的恐惧只是一小部分,刘书晴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世间当真有光怪陆离的存在。
她头几日确实被恐吓地不轻,一日里昏昏沉沉时不时就恍惚一场惊悚的梦魇,但过了整整一天,她好不容易平息了一些,想着她是个警察,总要回去工作,去调查一番前因后果,谁想她夜间一贯抱着睡觉的等人高的熊娃娃居然在那时动了!
时间是昨天早晨,她被一股莫名的压力弄醒,她一开始单纯地以为是噩梦里残留的幻觉,听门外新来的阿姨喊着吃饭了,身心的疲劳惹得她格外饥饿,便打算起床吃点,吃完就回玫瑰市去。
然就在这时,她发现自己可以说话、可以扭动、可以原地翻身,却无法做其他的事情。
她挣扎着,辗转扭动间,盖到肩头的被子往床尾滑落,胸膛前一只毛茸茸的大脑袋露出了被窝,她知道那是她的抱枕,没有半点怀疑。
可一低头,那大脑袋骤然一抬,一双漆黑的宝石眼睛对上了刘书晴的目光,然后一转。
刘书晴顿时愣怔,那熊娃娃把头仰得更高,眼睛又慢吞吞地转了一大圈。
尖叫被遗忘,等刘书晴反应过来时,米色毛绒大熊的一只熊掌不知什么时候找了把小刀,正对着她脖子上的颈动脉,刀尖轻轻浅浅地戳着肌肤,不轻不重,却足以威慑。
刘书晴在床上冰冻了足足一天,后来,她发现大熊允许她在房间里做一些日常的走动和活动,然则也只是简单基础的行动。
如果她产生一丝一毫想要拿手机和向外求助的妄念的话,躺在床上的大熊就会突然跳起来再度用刀胁迫她,有人靠近或者请求她,大熊也会立马持着刀如影随形。
先前,刘书晴独自隐忍着饥饿与恐惧,可现在,她的父亲就在不远的门口,近在咫尺,而她不能求救。
她无数次希望外面的人能够打开房门进来解救她,但希望一次又一次落空,保姆永远不会进主人的房间,父亲也永远尊重他的女儿。
晶莹的水珠沿着眼角收束起来的滑道滴落,顺带掳走了胸膛内温热的温度,让那不堪一击的心房里风雪交加,落满了冰霜。
回庭院后,顾新世做着晚饭,听到厨房门口的人趁着油烟四起时小心翼翼一句提议,手上的动作一顿,又紧接着继续炒菜。
“你确定了吗?”
“嗯。”许千然头靠着门,“里面的机制、规矩都了解清楚了,也该去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