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杨天被吓得大叫一声,连忙手忙脚乱地逃上阶梯。
他往上爬了好几层,才慢慢回过头,他看到那根白骨在旋转楼梯口徘徊了良久,突然水面出现了缓波,根据水痕,水流在向着他们没有选择的左边水道流去,手骨也跟着走向一块流去左侧。
白骨消失在视野中,杨天松了口气,他以为这就没了,以为那白骨只是曾经某个倒霉蛋被困在这里死去后留下的,不想还没轻松几秒钟,整整一水面的白骨漂流而来。
头颅、四肢、肋骨、脊柱……浮在水面上,像是汤面上的一层油,在黑暗中,泛着幽幽的白光。
杨天吃了好一顿惊吓,他连滚带爬地继续往楼梯上爬,然而他动作太大,一不小心,弄断了一块木板,眨眼人又落回水中。
“妈妈啊——”他在水里扑腾,一面乱叫,一面躲避着白骨往阶梯下的岩壁边躲去。
紧靠着冰凉凉的岩壁,杨天才感到一丝喘息,可骤然,一只冷飕飕的手从水下握住了他的脚腕。
“啊!滚开啊!”杨天脑中“轰”的一声,当成在水下乱蹬起来。
与此同时,隧道深处传来一声又低又缥缈的试探呼唤:“天儿?”
被旋涡卷入后,顾新世第一时间抓住了吕斯周的手臂,两人在水中跌跌撞撞、磕磕碰碰,一直到被冲到一个有水的宽阔隧道,才拿回身体的主导权。
顾新世的眼镜在旋涡中被撞掉了,他是高度近视,这会儿看什么都朦朦胧胧的,接下来的路只能依靠吕斯周。
他们在原地修整了片刻,就继续前进,但当他们走到第一个岔口,就撞上无数的白骨从右侧飘向左侧的壮观景象。
顾新世同吕斯周对视一眼,有些意外,双双默契地跟在了白骨队伍的后头。
一边走,吕斯周一边向拿起骨头检查的顾新世解释。
他说他与苏岩硕在等待期间,轮流交替下水检查,没过多久,当他正要下去进行第二次复查时,苏岩硕突然说附近的岩壁里头有些不正常的变化。
苏岩硕从小耳力惊人,他的母亲发现了他的天赋,专门将苏岩硕送去进行了训练,因此苏岩硕能听到许许多多寻常人听不出来的声音。
在岩壁围绕的洞穴里,隐藏在万物中的声音要比地面清晰得多,苏岩硕感知到了岩壁内里的变化,虽然没法说清楚是什么变化,但苏岩硕的预感很不妙,所以才让吕斯周赶忙寻顾新世回去,只是变化来得太快了,一瞬间就打散了他们。
现在他们两个与苏岩硕失散了,唯有能做的,就是相信对方。
而与吕斯周和顾新世散开的苏岩硕,同样在同一时间遭遇了一场主流干的旋涡风暴,被卷进了一个尤其窄小的水道,要比先前他们看过的水道小了有三分之一,即使是风暴停止了,水流平静下来了,他也没能从错综复杂的窄道里钻出来。
那条水道异常的复杂和漫长,动不动就是一个分岔路口,他憋着没多少的气在里面完全凭运气爬,倒是走着走着意外和一样是被水流带进来的赵一曰碰了面。
两人一同摸索,再爬着爬着,在前面的苏岩硕伸出去探路的手就抓到了一只脚。
这时,顾新世和吕斯周也顺着白骨来到了有旋转楼梯口的那条隧道,方拐进隧道,吕斯周就听见了形似杨天声音的鬼哭狼嚎,眉尾忍不住抽了抽,尝试着唤了下。
差点吓没魂的杨天听见队长的声音,下意识停下了胡乱蹬蹬的脚,嗓音因为过于害怕都抖出了颤音:“队长?”
苏岩硕趁着这个间隙,赶紧从水道里钻出来,贪婪地吸取了自由的空气后,低头一看手背上被杨天生生踹破了一层泡发的皮,直接抬起受伤的手往杨天脑袋上不轻不重一拍,“你小子想干嘛?谋杀啊?”
杨天一看陆续从水底冒出来的是伙伴苏岩硕和赵一曰,不由分说先是激动地拥上去每人抱了下,随后迅速退开两步,讪讪赔笑,“我没有,你别瞎说,谁让你突然吓我的。”
吕斯周和顾新世游刃有余地穿过骨头和三人汇合,吕斯周随手捞起一个头颅,放在手心上转着观察了两眼,语气流露出嫌弃道:“你们几个怎么回事,这些我们见的还少吗?”说着,他把头颅抛到了苏岩硕的手中。
苏岩硕稳稳地接住了那似乎和他手掌差不多大小的头骨头,很快就觉察到了上面无声传递的信息,“这是小孩的?”
“对,而且不止这一个,全是小孩子的。”
吕斯周和顾新世观察了一路,凡是检查过的骨头,都属于七、八岁孩童的骨骼,偶尔还有小部分属于学龄前儿童的骨骼,十几岁的也有,但极其少,单能看见一两个。
骨头表面有一层奇怪的物质,苏岩硕摩挲,不解地发问,“这是什么?”他递出到众人眼皮下,“骨头泡在水里还能这么完好吗?”
不管骨头上的物质是什么,光滑的物质下,包裹在其中的人骨不但干干净净,而且没有腐烂、没有氧化,甚至骨髓表面连一点点的洞口都没有,就像是在骨头最新鲜之际就做成了精美的标本一般,每一部分的骨头皆是如此。
“具体是什么材质,我们暂时不清楚,需要带回去麻烦陈警官看一看,但材质的作用很明显,是为了保证骨头不腐不化。”顾新世打量了一番旋转楼梯,话题一转,“你们是从这里下来的吗?”
“是的,顾队,”赵一曰发现顾新世没了眼镜,特意上前,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他们的经历,“……后来我被冲到了窄小的水道里,杨天运气好还在这,就是游子和小瑜不知道被冲去哪里了。”
听及两小队人马进入地下的通道和方式不同,吕斯周同杨天他们讲了遍在主流干里的情况,随后顾新世沉稳地忖度了下,命杨天和赵一曰原路返回。
杨天和赵一曰应下,走上旋转楼梯,当他们走到半路,叫所有人惊喜的事情发生了。
头顶的入口突然打开,岩壁里回荡起让人心里更信赖的声线。
“顾新世,你们在吗?”
许千然、江仲远,乃至是谁也没料想到的失散的罗启瑜的脸出现在入口。
赵一曰眼底陡然亮起了希望的曙光,他对着上面挥了挥,高喊:“许队,我们在!顾队、吕队还有小苏他们在下面,要去找游子和……”注意到许千然旁边的罗启瑜,他倏忽拔高了嗓音,“你怎么已经在外面了?”
罗启瑜进入阶梯,坐在木板上娓娓道来:原来因为地震引发的隧道动荡后,罗启瑜直接就被水流带到了外面连通的那片湖水里,冲上了湖面。
大伙听闻各自的情况都不一样,在隧道里的人索性全部坐上木板,利用洞穴的传音,分别讲述了不同的经历。
许千然知晓了孤儿院下方错综复杂的情形,令杨天、赵一曰、罗启瑜开车回庭院换衣服,继而说:“顾新世,我和懒人下去找游子,小吕也上来吧,都回去洗个热水澡。”
许千然把车钥匙交给罗启瑜,面对没有了刻板的黑框眼镜、此时白净的脸庞浸了水犹如雨后青竹的清秀顾新世,“车上有毛巾、水,还有刚买的生煎和小笼,菜在后座踩脚那,饿了路上先吃点,都注意别感冒了。”
说完他和江仲远就把电子设备放在保安室里的桌子上,马不停蹄进入了旋转阶梯洞穴,入口在他们完全进入后缓缓关闭。
见地面一如刚来时的模样,顾新世并未马上坐到车上,而是伸手拨了拨细线,随之原先桌子底下的洞口就打开了,再拨了拨细线,阶梯那的洞口打开了。
吕斯周关注着顾新世的动作,一目了然顾新世是在求证保安室内的细线到底能打开几个入口,现在他们确定了是两个,就一同离开了孤儿院。
彻底脱离了队友的郭游并不知道外面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都顺利汇合了,他一脸无望地看着满房间四壁都堆满了档案、相册的书架,陷入了沉思。
他想不通自己是怎么被冲到了一个房间,且这个房间还没有任何的入口和出口。他只知道自己在水浪里被撞晕了,再醒来,人就到了这个房间。
郭游绕着卧室大小的房间走了一圈,这个房间的正中央是一台办公桌,四面不锈钢书架环绕,几个书架都焊死在了岩壁上,没有机关,也没有暗门;天花板上的灯是感应灯,地上躺了一层厚厚的灰。
他找不到出口,只好接受现实,在有限的空间里翻找起来,看是否能够发现什么。
郭游坐到办公椅上,对着桌面上凌乱平铺的纸张翻来覆去地阅读,突然,他翻到三张类似于设计图一样的画。
一张设计图上的平面图显示的画面很像他所在的房间,其余两张一个标注了旋转楼梯,一个什么也没标注,只展示着图片,图上许多细小通道连接起了一个大管道和一个圆球,圆球的正上方有一个被涂黑的长方形。
郭游把三张设计图放到一边,继之他打开抽屉,右手边的抽屉两个是空的,一个上了锁,他直接使用暴力拆开了上锁的抽屉,没想到里面只有一只死老鼠。
办公桌的左手边没有抽屉,只有一个小柜子。
他打开柜门,看到偌大的柜子里单单放了一本活页的记事本。
郭游吹掉记事本上落的灰,打开来翻阅,然而泛黄的内页上什么也没有写。
他把记事本一同和设计图放在一起,又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办公桌,起身翻看四周的书架。
以办公桌为中心,办公桌后方的书架上全都是档案,每个档案对外的侧面的说明编号上空无一字,却在面朝岩壁的那面贴了郭游基本不认识的人名。
郭游随意挑选了一盒最上层的档案,档案里是该档案外侧人名的生平资料,包括几年几月几时几秒出生、在哪里上学、在校时参与过什么事情、看什么病、哪天去外面吃饭这种细枝末节的日常小事全在档案里详细记录着。
一目十行看了几页,他发现,一个档案盒就是一个人的一生,事无巨细到给他一种一生都被人暗中监视的惊悚感。
他直接翻到了档案的最后一页,然而最后一页的内容却极其简略。
最后一页上,第二行写了“死亡”二字,第一行,是一段起止的时间间隔,时间后面印了个红章,红章上是一个简单但复杂的称呼:
“管理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