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子小说网

繁体版 简体版
句子小说网 > 《车站 > 第63章 番外:苏文(22)

第63章 番外:苏文(22)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就往门外冲。看到站在门口满脸疑惑又带着几分尴尬的我和婉清,他匆匆扔下一句:“爸,妈,我去找楚江吟好好谈谈!今天非和他谈个清楚不可!”便如同一道黑色闪电般,飞也似的跑出了小院,转眼就消失在那片郁郁葱葱的竹林中。

我和婉清面面相觑。好一会儿,婉清才担忧地说:“他……这是找楚江吟算账去了?他俩该不会真的打起来吧!”

我瞧着她这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不禁抬手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又好气又好笑地说:“亏你还是个当妈的!咱儿子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心里还没个数?他是那种为了区区的第一第二就耿耿于怀,甚至跟人争执起来的人吗?”

“话是这么说,”婉清撇了撇嘴,小声嘟囔着,眼神里依旧满是担忧,“可他以前考试,哪次不是轻轻松松就拿第一?把别人甩开二三十分都是家常便饭。刚才饭桌上听你那么一说,别说他,我心里都怪不得劲儿的。”她突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你也真是的!哪有当爹的这么坑自己儿子的?明知道阮籍那块是海天的短板,还故意在考试里出难题为难他,也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再说了,那道开放题,谁高谁低那不都是你这个阅卷老师说了算?你又何苦……”话说到一半,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失言,看着我渐渐阴沉下来的脸色,怯生生地吐了吐舌头,剩下的话被她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看着婉清那副自知失言而小心翼翼的样子,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温和地说:“我知道你心疼儿子,可这些话,以后千万不能再说了,尤其是不能让海天听见,以免他看轻了你。唉!”我顿了顿,目光望向远方,渐渐陷入沉思,“其实我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咱海天?他被这个阮籍的难题困住太久了,我思来想去,只有用这个办法,逼一逼楚江吟。楚江吟要想超过海天考这个第一,就必须把自己的本事全使出来,把他对阮籍最深刻、最独到的见解都写在试卷上。这样一来,海天看了他的答案,说不定就能从中受到启发,一下子就想通了呢。你没瞧见刚才海天的表情,好像还真有所触动。但愿这次和楚江吟的交流,能让他彻底打破思维的桎梏,在阮籍研究的道路上实现质的飞跃,从此豁然开朗。我看啊,他这个瓶颈啊,可能真的要突破了。”

果然,十点左右,院子外传来钥匙转动门锁的声响。我和婉清不约而同,一个从书房,一个从东厢房快步迎出。只见海天满面春风地跨进门来,手里拎着一条活蹦乱跳的鲜鱼和一袋饱满晶莹的虾仁,身后跟着略显拘谨的楚江吟,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半推半就地拽了进来,脸上写满了不自在与尴尬,和海天的兴高采烈形成鲜明对比。这是我头一回瞧见海天这般欣喜若狂。他脚步轻盈得如同踩在云朵之上,每一步都带着按捺不住的欢快,仿佛即将挣脱地心引力飞起来。脸上的笑容肆意绽放,恰似春日里盛开的繁花,明媚而热烈。双眸熠熠生辉,那光芒比春日最璀璨的日光还要夺目。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洋溢着难以言喻的喜悦,整个人都仿佛焕发出前所未有的活力。一看到我和婉清,海天立刻高高举起手中的食材,兴奋地喊道:“妈,您今天就踏踏实实在屋里歇着,午饭交给我来掌勺!今天我非得露一手,好好犒劳犒劳江吟不可!他可帮了我大忙啦!”

“海天,这真的不算什么。”楚江吟已经走进大门,但却犹豫着不肯往里走,脸上依旧挂着那副不自然的神情,“同学间相互探讨本就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儿,用不着这么大张旗鼓。另外,我也清楚竹吟居的规矩,不是谁都有资格跨进这个门槛的……”

“江吟,这你就别顾虑了。”我打断楚江吟的话,嘴角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只要是海天真心邀请的,不管是谁,都能大大方方迈进竹吟居的大门。更何况,”我目光如炬,紧紧盯住楚江吟那双略显闪躲的眼睛,语速放慢,一字一句地说,“你忘了吗?我之前也特意邀请你来竹吟居和海天一同探讨学问,可惜你一直迟迟不肯前来。怎么,今天还是不方便吗?是学习太忙,还是另有安排抽不开身?”

“不不不,”楚江吟急忙摆手,“那天真是有事,后来就一直没腾出功夫来,想来海天学业也忙,就没敢贸然打扰。今天苏老师要是这么说,”他脸上的尴尬和拘谨慢慢褪去,又恢复到平日从容不迫的样子,“那我就冒昧叨扰了。”

“这就对了!”海天一把将手中的食材塞到婉清手里,而后又迅速跑回楚江吟身边,双手搭在楚江吟的肩膀上,用力地摇晃着,那股子兴奋劲儿让楚江吟都有些招架不住,“爸,您是不知道,我今天和江吟这一番探讨,简直醍醐灌顶!困扰我这么久的难题,一下子就迎刃而解了!江吟的见解太独到了,从另一个全新的角度,让我看到了阮籍的内心世界。那个阮老头子啊,他看不懂世界的荒诞,所以只好将自己投入这无尽的荒诞中。所有的怪癖之行、所有的郁结之语,所有看似玄而又玄的理论,其实都是他在荒诞中的痛苦挣扎与思考,正所谓‘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别说古往今来鲜少有人能看透这一点,恐怕就连阮籍自己,也未必能完全参透其中滋味呢!”

我的内心深处,仿佛骤然被推开了一扇窗,刹那间,所有春天的阳光、花香和清风都涌了进来,将我周身都浸润在一片无与伦比的透彻敞亮里。“太好了,海天!”我抑制不住满心的激动,抬手重重地拍在他的肩膀上,声音里都透着难以掩饰的兴奋,“就凭你刚才那几句话,我就可以断言,那个阮籍的瓶颈,你已经完全突破了!现在啊,要是重新答这道题,你和江吟之间怕是难分伯仲了。”我又把目光转向楚江吟,真诚地说:“江吟啊,这次还真得好好谢谢你!你不知道,这个难题已经困扰海天近十年了,我试过各种办法,都没能帮他打破这僵局,没想到今天一朝得解,这全是你的功劳!”

“苏老师过奖了!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还是海天自己悟性高。”楚江吟说着,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像是忆起了什么极为有趣的画面,“你们是没瞧见当时那情形,今天我把成绩单交给班主任张老师后,回到宿舍,气还没喘匀呢,海天就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不容分说就把我拉到未名湖畔,拿出我的试卷,一句一句和我仔细剖析。他问的问题,句句切中要害,轻而易举地撩拨起我探讨的兴趣,我俩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也不知道哪句话触动了他的神经,他突然对我说:‘你等等,让我自己好好想一想。你就在我身边,千万别走开。’说完,就走到湖边的一块石头旁,呆呆地坐下,一坐就是足足半个小时。他闭着眼,一动不动,那模样,跟老僧入定没什么两样。我在旁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正发愁呢,他突然睁眼,猛地站起身,紧接着放声大笑,一边笑,一边手舞足蹈地大喊:‘通了通了!总算想通了!’’那动静之大,引得周围的老师和同学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不知情的,还以为这儿来了个举止癫狂的疯子呢!而后,他不由分说,一把拉住我,非要带着我去菜市场买鱼买虾,说是要好好请我吃一顿,那股热情简直谁也挡不住,这不,”他嘴角浮起一抹略带无奈的苦笑,“我就被他强行拉到这儿来了!”

楚江吟这番绘声绘色的描述,引得我们仨开怀大笑。海天边笑边说:“没办法,那时太兴奋了,就好像一直横亘在我和阮籍之间的那扇门突然被打开了,里面的光芒一下子就涌了出来,照亮了阮籍思想和情感的每根纤维。以前读过的研究阮籍的那些书籍资料上的文字,老爸的启发,汤伯伯的指点,还有江吟的论述,就在这一刹那间水乳交融。我感觉自己像是重生了一样!”他突然在原地转了个圈,张开双臂,像是要拥抱整个世界一般,“以前被这道难题压得喘不过气,而那一刻只感到浑身轻松,觉得自己能一口气跑上未名湖的塔顶!行了,”紧接着,他几步跑到婉清身旁,从她手中接过食材,转身笑着看向我:“爸,您先帮我招呼下江吟,我这就去做饭,一定得让大家,尤其是江吟,好好尝尝我的手艺。”说罢,他哼着小曲,拎着食材,轻快地走进厨房,背影都透着藏不住的愉悦与自在。

婉清慈爱地看着海天,眼眸中透着掩饰不住的宠溺。片刻后,她缓缓转过头,目光淡淡地在楚江吟身上扫过,随后看向我,轻声说道:“我得去给海天搭把手,这样也能早点开饭,这孩子早上连口饭都没吃,怕是饿坏了。”她微微顿了顿,嘴角浮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接着道:“还有啊,这么多年,眼巴巴想进咱竹吟居却被拒之门外的人数不胜数,可男主人请都请不来的客人,我今儿还是头一次见到,无论如何,咱都得拿出最好的招待,可不能失了礼数。”说完,她轻轻撩了撩鬓边的发丝,迈着优雅的步伐,头也不回地朝着厨房走去,只留下一个温婉又干练的背影。

楚江吟深邃的眼眸中瞬间划过一丝尴尬,显然,他听出了婉清言语里那若有若无的不满与隐隐的敌意。可他脸上依然挂着一份得体的笑,礼貌而不失优雅地向婉清微微欠身,温和而谦逊地说:“辛苦师母了!”那不卑不亢、沉稳大气的姿态,活脱脱是如晋的再版。婉清走向厨房的脚步不禁停滞了片刻,我也恍惚了一下,竟有一种时光倒流的错觉,仿佛看到求学时的如晋就在眼前。

待到婉清走进厨房,我便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带着楚江吟步入茶室,而后转身从茶架上随手取出一罐茶叶,为他沏上一壶茶。热水冲下的瞬间,那股熟悉的清香弥漫开来,我才恍然惊觉,手中这茶竟是如晋半年前特意从武汉带来的恩施玉露。“江吟,”我略带歉意地开口,“你瞧,实在不好意思,按道理我该先问问你的喜好,再不济,也该为你泡上一壶你们广东的乌龙茶,或是仁化银毫,可我随手就沏了这湖北名茶,也不知是否合你口味。”

“苏老师,您千万别这么客气。”楚江吟赶忙摆了摆手,脸上挂着谦逊的笑,“我早就听闻,只要进了竹吟居,再普通的茶叶也能化作上品。我本就对喝茶没那么多讲究,能在这竹吟居里品茶,已然是莫大的荣幸。何况,我家虽在广州,祖籍却是湖北。我曾祖父曾是武汉大学研究古代文学的教授,后来家中突发变故,便前往大连,在一所中学里担任国语教师。我祖父和姑祖母年纪轻轻就去了美国定居,却坚持把子女都送去香港中文大学求学。我父亲便是从那里毕业,还留校教授古代汉语。所以,我的童年时光是在香港度过的,直到十岁才随父亲到广州定居。”

“哦,原来你家与武汉大学还有这般深厚的渊源。”我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追忆,感慨道,“实不相瞒,这茶便是如今武汉大学中文系的主任,去年重阳节特意来看我时所赠。他是我教过的第一批学生,那时我和你们的张万斌老师一样,担任他们的班主任。现在算来,也有将近三十年了。”

“是秦如晋老师吧!”楚江吟眼中刹那间闪过一抹亮色,整个人都兴奋起来,语气里不自觉带上了几分热切,“李老师在上学期的古代汉语课上提过他,说他以前是咱们北大的老师。海天也和我聊起过,还推荐了他的好几本著作。秦老师对唐诗的研究实在是太深入透彻了,我读了之后,当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真没想到,他居然是您的学生!”

看着楚江吟看向我的眼神里那种毫不掩饰的崇拜之情,我不禁微笑着摇了摇头:“如晋能有现在的成就,可并非我一人之功。咱们系众多德高望重的老师,像李老师、王瑶老师、何九盈老师,还有严家炎主任,都曾悉心教导过他。我不过是担任他的班主任,平日里与他交流相处的机会稍多一些罢了。说来也巧,好多老师,包括我自己,都有一种奇妙的感觉,觉得你与他在气质神韵上至少有七分相似,甚至有些老师打趣说,你简直就是他青年时代的翻版,举手投足都带着如晋当年的影子。”

楚江吟连忙谦逊而诚恳地说:“苏老师过誉了,我哪里敢与秦老师相提并论。他是学界公认的大家,学识渊博、造诣深厚,是我终身学习的目标与榜样。若是我真能有几分像他,那无疑是我莫大的荣幸,我会以此为激励,不断鞭策自己在学术道路上扎扎实实地走下去。”

我赞许地点了点头,楚江吟这番从容得体的表述,谦逊又不失风度,让我觉得他与如晋更加相似,心底不禁悄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探寻欲望。于是,我不动声色地转换了话题:“江吟啊,你童年既然在香港度过,自幼接触学习的肯定是繁体字吧!以你的家庭环境,想来对各类古籍也不会感到陌生。这一点倒是和海天极为相似,难怪你们在古代文学领域都如此出类拔萃。”

楚江吟苦笑着轻轻摇了摇头,神情间流露出一丝遗憾:“苏老师,说来实在惭愧。十岁以前,我确实只认识繁体字,那时虽也翻阅了大量古籍,却仅仅停留在表面,远远不及海天研究得那般深入透彻。您也清楚,香港百年以来一直是英国殖民地,当地学校对英语的重视程度远超汉语。虽说我的家庭有着浓厚的古代文化氛围,可整个社会大环境却并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