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域见他还有心思逗弄人，心也随着缓缓落下。
柳虞是个开心果，在老爷子面前一个人能抵十个人，不停地逗老爷子开心，饭桌上有他，即使只有三个人也热闹了不少。
吃过饭柳虞陪着老爷子又说了会儿话，便困得上楼睡觉去了，他有午睡的习惯，每天到点就会困。
客厅只剩下爷孙两人，周域话少，柳虞离开后气氛就出现了短暂的凝滞。
但这份沉默最终还是被老爷子主动打断，他低头啜了口茶，又清了清嗓子，“小虞已经上去了，你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周域翻着报纸的动作狠狠一震，反应过来后面不改色地将报纸合上，再抬头时，脸上带着郑重。
周老爷子哑然失笑，摆摆手道：“罢了，扶我去书房。”
周域将书房门轻轻合上，随后转过身，在老爷子面前站得笔直，他语气坚定，甚至没给老爷子问话的机会，主动坦白：“您猜得没错，我和小虞在一起了。”
周老爷子点点头面色如常，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并不对周域的话感到惊讶。
周老爷子：“什么时候的事？”
“去年。”周域继续坦白。
“你真是……”周老爷子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你们谈了便谈了，去年小虞也才刚成年，你就这么着急？”
周域被这么一批评，还真不知道如何为自己辩驳，一股莫名的心虚溢上心头，他也承认自己确实操之过急了。
周老爷子见他不说话，一秒便猜出自家孙子这是理亏了。
他叹了口气，“小虞年纪小，不懂事，这个年纪，也不懂什么情啊爱啊的，你年长于他这么多岁，有些东西他考虑不到你合该要考虑到，既然你是真心的，就好好待他，别仗着他身世不好就辜负他。”
他把柳虞捧在手心里还来不及，他甚至时常害怕柳虞年纪小不懂情爱，和他在一起只是青春期的一时冲动。
老爷子以为他在这段关系里占主导地位，实则不然，柳虞才是牵动着他的那个。
柳虞年轻貌美，事业有成，这样一颗明珠，哪怕身世再差也不缺人追。
反观自己，却比对方大了半轮有余，光是年龄已经不占优势。
周域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在老爷子的注视下还是点了点头。
“爷爷，你是如何知道的？”这次是周域主动发话。
老爷子鼻腔发出重重一哼，“你是把爷爷当傻子？我这一辈子，什么没见过？别说是那男的和男的在一起，就是女的和女的我也是见识过的。”
“小虞成年了，外面事业又偏偏做的这样大，根本不缺钱，若是一般人，早就迫不及待另起门户，只有你两依旧黏黏糊糊一天也分不开。若说是关系好，你和正军他们哪个不是从穿开裆裤就混在一起，你愿意和他们一块住么？”
听他这般说，周域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庄正军在他家死乞白赖赖着不走的画面，微微打了个寒颤，如果是庄正军那厮，他恐怕会恨不得立刻马上将人扔出去，扔远远的。
成年雄狮子的领地意识很强，在它的世界，一旦划分了属于自己的地盘，除了它的雌兽和幼崽，是不允许有其他雄狮踏入领地的。
周域想，他就是那头雄狮，而柳虞则是他守护的雌狮，所以他才会有除了柳虞接受不了其他人长期入住的思想。
周老爷子，对自己的这一套猜测很满意，见自己明显是说中了，竟有些洋洋自得。
这比自己设想中的坦白要轻松，周域面上不显但心里着实松了口气，“我以为您会反对。”
“我老了，有些事早就看开了。前面大半辈子沉迷于忙事业，我失去了很多很多珍贵的东西，包括你二叔和兆行，其实有很大部分是我没教好的责任，他们有样学样，一个不好学偏了才落得如今的下场。”
周老爷子喘了口气，继续道：“你是个心性好的，没有歪，能力也强，所以除了把公司交给你管，我对你没有其他的要求，你做什么事只要不昧良心，我都不想去干涉你，尤其是这方面，人活着，幸福最重要，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关系？”
原来老爷子一直以来对他抱有的是这样的期待，周域心中有一股暖流划过，自他父母去世后，除了柳虞给予他的，他久违地感受到了亲情的温暖。
这一次，两人罕见的聊了很久很久，久到柳虞睡了一觉，下楼后却发现空无一人。
“奇怪，人都哪去了？”他小声嘟囔着，沙发上放着许多零食果盘，没见着人他也不在意，径直坐在沙发上一个人剥着水果吃得不亦乐乎。
正吃着，上边的书房门打开了，周域搀着周老爷子从里面走出来。
柳虞挠挠下巴，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他睡了一觉醒来后，发生了什么事情，总之，周老爷子看他的眼神似乎都不太一样了。
不对劲！柳虞雷达狂响，他的直觉一向很准。
他眨眨眼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周域，周域朝他摇头笑笑，。
周老爷子见他俩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互动深觉好笑，戏谑道：“有什么话不能当着爷爷的面说？难道我听不得？”
柳虞脸一红，心虚了，“没，没什么。”
“爷爷，你别逗他了，他不禁逗。”周域扶着老爷子的胳膊，在他耳边低声劝道。
周老爷子：“好好好，不逗了，这就开始护上了，说上几句也说不得了，你们两口子可真是……”
柳虞正准备解释，然而下一秒反应过来后突地睁大眼。
两口子？什么两口子？
周老爷子知道他俩在一起的事儿了！
柳虞突然从沙发上弹起，站在一旁竟有些不知所措。
关于向老爷子坦白这件事，他做了很久的心里建设。
也设想过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想到他俩的关系就这么被知道了。
看老爷子的表现，似乎并没有反对的意图。
这让柳虞着实松了口气，但仍是被真突如其来的一下震惊的有些回不过神来。
怎么回事？趁着老爷子坐下的功夫，他不死心又暗暗看向了周域。
周域耸肩，这让他如何解释？他还没来得及坦白，两人的关系就被老爷子敏锐察觉出来了。
眼看着从周域这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信息，柳虞硬着头皮呐呐道：“爷爷，我……”
周老爷子：“我都知道了，该说的周域也都同我说了。你是个好孩子，是域儿亏欠了你。”
柳虞明白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定是周域私下告诉周老爷子是他向自己先行表白，老爷子以为是自家孙子将他带坏了。
柳虞急忙解释：“他没亏欠我，我和他是两情相悦。”
周老爷子乐呵呵笑了。
既然老爷子已经知道了他们之间的关系，这样一来也算是了却了自己心中的一桩心事。
他起初还以为老爷子会生气会为自己的孙子和男人谈恋爱感到不耻，会要求他们分开。
但是预想中的场面统统没有发生，甚至柳虞只是睡了个午觉的时间，一切就都解决了，简直顺利的不像话。
直到夜里，两人齐齐躺在老宅的床上，柳虞仍觉得不可思议。
“你和爷爷怎么说的，他就这么同意了？”
周域：“他自己猜出来了，我顺势便坦白了。”他揽着柳虞的肩膀笑着又道：“放心，他不是迂腐的人，现在不会阻止以后也不会阻止。”
他没说的是，即便阻止了，对周域来说也没有任何影响。他之所以想向周老爷子坦白，只是通知不是请求。
当然如果能获得周老爷子的认可和祝福对他而言就更好了。
柳虞点点头，心里的石头也终于随之落下。
柳虞在老宅又呆了两天，直到正月初三才和周域一同离开。
直到这天，周利平夫妇的身影依旧没有在周家出现。
连柳虞都替周老爷子感到有些塞心，难不成就因为救不出自己的儿子，连自家父亲也不愿见了？
好在周三之后陆续就有亲朋好友过来探望，有人陪着周老爷子也不会觉得孤独，所以两人放心离开，回家过自己的二人世界去了。
春节假期结束之际，柳文钰和柳利民兄妹二人也过来拜访了。
三人手里拎的老家给柳虞准备的春节礼品，农村人的回礼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都是些吃的农产品。
二叔二婶家准备的是两只腊板鸭，一大包干菌菇。
村长家这次送的则是好几节长长的腊肉肠和一只咸鸭。
肉肠里面瘦肉多肥肉少，一看便知是事先根据柳虞的喜好特意灌的，他们自家吃的，自然还是肥肉越多越好。
柳利民从包裹里将东西一件件往外拿，“对了，二奶奶托我送你半篮子的土鸡蛋，我说坐火车不好带呢！老太太非不听，路上给我碰烂了几个，可惜了。”
柳虞上前将鸡蛋一个个检查后小心翼翼放进篮子里，老太太能家里有小孩，能攒这么多也不容易，这情意柳虞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