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虞点点头,既然如此就回去一趟,索性两家小辈以后也没什么瓜葛了,回去一趟算是彻底断了。
“回去吧,我也跟你们回去一趟,不然以后不知道该如何编排咱们。工作的事不用担心,我让人安排其他人顶几天也无妨。”
柳虞都发话了,柳梅就是心有不愿也无话可说。
毕竟柳虞和柳贵一家的关系那可是差到极点,他都回去了,自己不回去也不像话。
离家这么长时间,她也有些想爸妈和小妹了,就当回去探亲了。
说走就走,时间这么拖下去也没有必要,不如趁早。
既然柳虞要回老家,周域必然不可能让他和兄妹二人坐火车折腾。
于是两辆轿车,一辆载着柳虞和一名保镖,另一辆则载着兄妹俩,往老家驶去。
用周域的话说,他现在身价不一样了,容易遭有心之人惦记,一定要保镖不离身,柳虞也愿意听他的,乖乖把保镖带上。
一路上平安无事,汽车在临近中午前缓缓驶入村口。
老柳家本就离村口进,只一眼看过去便能看到满屋挂在丧幡。
村口突然来了两辆汽车,瞬间引起村民的注意,现在正值大家干完活回家吃午饭的时候,都拎着农具三三两两围上了。
车被围住了没法继续前进,三人只能下车和村民打招呼。
“哟!利民和小梅回来了!这是……”
“呆子!是河清啊,这小孩你都记不清了?”
“记得记得!长这般大,模样也长得这般俊俏,婶娘差点没认出来。”
三人挨个打了招呼,
村民们也都知道他们此番回来是因为什么,瞥了一眼柳家宅院,无一不发出叹息。
“哎!贵子可惜了。”
“还小呢!怎地就那么倒霉。”
“所以说家里小孩一定要看住了别去人多的地方凑那个热闹,被人打了就可怜了。”
柳虞眼神闪了闪,从这些人三言两语中得到了自己未曾从信中得知的消息。
“柳贵是被人打死的?”柳梅闻言惊讶道。
“你们还不知道?”
柳虞收到的信,大概是情况比较着急,只写了柳虞没了,让他们速速回来,至于死因倒是没写。
“不说了,你们快让开道,让他们早点回去。”
人群里来了个年长的婆婆走出来将人遣散开来。
有人虽然起着哄,但眼神却来回打量着两辆汽车,眼馋得很。
见人催促,才将视线不舍地从车上移走,悻悻离开。
没人堵着,三人直直走回柳家。
堂屋除了花圈空空如也,一个人影也没有,更没有一丝动静,空气中有股难闻的闻到若隐若现,柳虞耸耸鼻又闻不到了。
怎么和预想中不同?三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时隔壁二叔家传来开门声,柳梅闻声跑出去,“妈,我们回来了!”
“是小梅回来了,”周红霞将女儿拉过来细细端详,见女儿出门一趟,长胖了气色也红润了,放下心来。
“你大哥和河清弟弟呢?回来了没?”
话落柳虞和柳利民才走出柳家大门,
“二婶,我们刚刚到。”
“妈,这是怎么回事?”
周红霞:“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别都杵在门口,到家了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再说罢。”
几人这才进了屋。
刚一关上门,柳利民急问:“妈,快别卖关子了,现在没有外人,快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啊!”
这都一个星期了,屋里还摆着这些东西,只远远一看就能看出不对劲来,家里大门敞着,却一个人也没有,连爷奶堂妹也不在家么?
不正常,处处都透着不正常,只有柳梅还没发觉出来问题来。
周红霞给柳虞冲了杯红糖水,长长地叹了口气。
“都去镇上了,你爸也被带走了,连带着你小妹妹也被他们带过去了。”
“去哪?他们又在闹什么幺蛾子”柳梅警觉道,家里有好事向来轮不上她们女孩子家家,能带小菊去的,准没什么好事。
“别瞎说,这么大的事怎么是幺蛾子。”周红霞一把拍在柳梅背上,小声训斥,面上却没有责怪之意。
“贵子那小子在学校结了一群狐朋狗友,其中有一个高年级混子整天带他们四处惹是生非。上个星期,贵子晚上七八点都没着家,把家里头急得到处找,村长带着整个村把后山和学校里里外外翻了个遍也没找到。”
“然后呢!”柳梅催促她继续说。
“最后没办法去镇上连夜报了警,第二天下午警察才来村里通知贵子爸妈去认尸体。”
说到这周红霞不免眼红,有孩子的人都见不到这场景。
“贵子的尸体是在许庄一个村子的泥渠里找到的。”
杀人抛尸!柳虞脑子浮现了一个想法。
连柳利民一直沉着冷静的脸听到此话也难免绷不住了。
柳贵一个十多岁的小孩,一没财二没势,最多比常人要顽皮些,能招惹到谁能行此毒招将人害了。
柳虞连忙询问:“查出是谁了么?”
“没有,警方将当天和他一同去镇上混的人都拷了进去,审讯了这么久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没有一个人承认人是他们杀的。最后警察局把他们都给放了”
“警察说贵子是被凶器击打头部致死,死前被击打全身多出骨折,太惨了,听你叔说,找到人时,全身没一块好地,四肢都是弯的。”
场面太骇人,连柳虞都不敢听下去,这是他两世加起来第一次遇到过熟悉的人遭到这种事。
柳梅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周红霞见没人出声,便自顾自继续:“找不出凶手,你们叔婶哪能罢休,天天带着你们爷奶他们去警察局门口拉布条哭天喊地。”
“可怜贵子到现在都还没下葬。这十一二月的天虽说凉了下来,但放一个多星期于情于理也不合适。”
柳虞终于知道刚刚闻到的是什么味道了,反应过来后下意识就要反呕。
柳利民脸色也变了,此时应该和他一样发觉到了,他将热糖水递到柳虞嘴边示意他压压胃。
柳虞一口将水灌下去,暖流顺着嗓子进了胃,终于将恶心感压了下去。
柳义全李翠红夫妇也是干的出来,都说入土为安,柳贵被拖来拖去折腾了一个多星期居然都没有入土的打算。
“为什么不埋了?”
“要钱,要赔偿。”周红霞解释:“凶手找不找得到已经不重要了,既然人已经没了,你叔婶想要赔偿,要尽可能多的赔偿。”
后面柳虞才得知,
和柳贵平日里混在一起的混子们被赖上了,李翠红拉着尸体挨家挨户跑,索要赔偿金。
可这些人家里都是贫农,能有多少钱,被扰得忍不下去只能将家底搜刮搜狗交了过去。
可柳义全和李翠花哪有满足的时候,他们疼儿子,是因为觉得养儿能防老,而女儿嫁出去就是泼出去的水,是没有的,归根结底还是爱自己。
如今儿子不在了是事实,以后没人能给他们养老也是事实,当务之急就是能捞一笔是一笔,总归能确保生活有了保障。
这样的想法,柳虞实在不敢苟同。
如果是他,就是耗到最后也得把凶手扒出来,更不会说利用柳贵赚上最后一笔。
回想起他刚来到这个世界那会,李翠红把柳贵当命根子疼的画面,他略微觉得有点讽刺。
他们爱这个儿子吗?大抵也是爱的,可柳家人的爱是基于他是个男丁,李翠花的爱是基于他的到来化解的自己在婆家难堪的处境。
否则两个存在感极低的女儿也是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为何会遭到父母的嫌弃。
不能说不爱,只是这样的爱是不纯粹的,柳贵短短的人生,带着利用来带着利用走。
柳虞的这个小孩突然产生了几分同情。
柳虞如是想,却没有将心中所想直接说出来,柳梅却是个直性子,
“呵,我还以为他们把柳贵看得多重,原来死了都一样没个贵贱。”
“别瞎说”周红霞喝住她:“哪家孩子没了,做父母的不伤心,出事那两天,你大婶把眼都快哭瞎了,只是以后日子还要过,不得已的办法。”
“那我也不会像他家那样拿自己儿子换钱。”柳梅小声嘀咕着。
两辈人的思想观念不同,谁也说服不了谁,
柳虞适时转移:“婶子,我们也饿了,您看能不能做点吃的,咱们先吃几口应付一下肚子再讨论。”
柳虞的话还是很管用的,周红霞对女儿有心训斥也只能立马咽回肚子里,赶忙去厨房下了过面条。
上面飘了一层油星子,兄妹碗里都只卧了一个鸡蛋,柳虞碗底却额外多出两个。
柳虞三人确实饿了,一碗面条也吃的很香,连汤带水都喝干了。
这次回来得突然,什么也没准备,再加上柳家现在的情况也不合适,所以下午柳虞哪也没去,待在这睡了一觉。
直到傍晚时分,柳家一大口人终于回来了。
最前头的李翠红面无表情,如果不是眼睛红肿成了核桃般大小,甚至看不出经历过丧子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