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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鞋底镶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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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叙在这里待得时间长了,渐渐地不再局限于某片区域,学烦了就逃窜于各个房间。与此同时,随着两人接触时间的频繁增加,昔日的拘谨也不复存在,他每天推开房门,就轻车熟路地从冰箱里顺出两瓶饮料,然后蹬着自己的拖鞋上楼讨教,将那点自来熟的习性发挥到所剩无几。

他拎着个拖鞋来回转悠的样子实在磕碜,梁越同看不下去了,在出门补充冰箱存货时特地买了双拖鞋,并当着他的面儿搁到鞋柜里,用眼神示意道:“能不能别守着你的拖鞋当宝贝,又没人偷。”

杨叙看懂了他的眼神,不过对已经熟悉脚感的鞋子实在不舍,于是跟他打哈哈:“你瞧你这,怪热情的哈哈哈……没事,我穿我自己的就行……”

“你不再考虑考虑?”梁越同继续劝着:“你每天拿着拖鞋来回跑,怪累的。”

梁越同平日里话并不多,俩人认识半个多月,这还是他第一次把话题颠来倒去地重复。

杨叙迟疑了,“这还需要考虑吗?”不过片刻过后仍然坚守本心:“一双拖鞋而已,没那么沉吧。”

梁越同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他反问。

“你今天有点反常啊,怎么老想让我换拖鞋穿——别告诉我鞋底儿是金子做的。”

鞋底镶金子,也亏他能想的出来。

梁越同被他的大放厥词震撼到,一口气哽在喉咙里,好半天后才在心里憋出句“卧槽”。

他干不出鞋底镶金子的脑残行为,却也不好明着评价对方拿拖鞋当宝藏的举动,于是一腔好意付诸东流水,只好强忍着心里的别扭,看那双拖鞋每日辛苦奔波。

三四天的时间过得很快。

下午七点钟的光景,俩人将阵地从卧室转移到客厅,落日在室内倾洒下余晖的残红,家具颜色被扭曲成铁锈的深褐。

梁越同坐在沙发边上跟杨叙讲解着最后一道大题的解题思路。

中性笔在草稿纸上落下潇洒一点,似乎昭示着偷师学艺的历程彻底宣布告罄。

他抬起头,看着桌子上的堆成小摞的草稿纸,其中因为褶皱磨损而露出空白的间隙,可能因为室内气氛难得安逸,也可能是因为给人升级当了两天的老师,简称上瘾,总而言之他竟然从这样的环境中感觉到几分惬意和不舍。

“你听懂了吗?”梁越同说完,神态自若地转过身,然后就发现……

这哪是氛围宜人,分明是这丫的躺在沙发上神游外太空,压根没听讲!

梁越同霎时被气的七窍冒火,切身体会到曾经的班主任拿人脑袋当靶子扔粉笔头的愤怒,勉强维持着仪态,面无表情地给了沙发一巴掌,皮革制品和掌心的皮肤相碰撞,爆发出沉闷刺耳的响声,正好响在人耳边。

杨叙正徘徊于噩梦之间,被这动静吓得周身一颤,完全顾不上脑海里那点愁绪与哀怨,一骨碌就直起身,脸都被吓白了。

刚准备爆发一串质问,抬头就看到梁越同那张气极反笑的俊脸。

威慑力太强,憋到嘴边的话被强行回炉重造,三秒后变成一串干巴巴的笑声:“……哈哈哈,梁老师下午好啊,你讲课讲的真好。”

梁老师谴责的目光移过来,有点像是在说“你脑袋被狗叼走了”。

鉴于今天是假期的最后一天,“梁老师”的限时身份体验卡即将到期,他看着杨叙讨好的眼神,刚才兴风作浪的怒火竟然很神奇地平息了,深吸了口气,面色平静道:“你听懂了吗,没听懂我就再给你讲一遍。”

梁老师脾气好,可惜当学生的蹬鼻子上脸,杨叙很惆怅地叹口气,兴致缺缺道:“算了。”

他情绪格外反常,实在没办法注意不到。

“这都快开学了,你这会儿复习干什么。”梁越同把手里的草稿纸搁到桌子上,醉翁之意不在酒地问道:“有事情?”

杨叙被戳到了心中的伤痛,愁容满面:“友邻,我要吃不上饭了。”

在他的认知中,吃不上饭这四个字基本跟家庭惨剧挂钩,于是梁越同的脑子很罕见地短了路,一瞬间,破产失业等词条在他脑袋里百转千回,好半天,才疑惑地“啊”了声。

杨叙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人脑袋里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只一味地诉苦:“我妈这次生气了,她说如果我开学测试还考不好就断零花钱,让我到时候只能去食堂啃桌子。”

当然,宋萃荣原话只是威胁他吃食堂,不过听到杨叙耳朵里,还不如让他拿根面条吊死。

梁越同试图换位理解他的哀愁,不过梁少爷或许饱尝亲情缺失的痛苦,然后对于钱财短缺概念的理解得却相当匮乏,因此他在深思过后不以为然道:“那有什么,大不了到时候我请你吃饭。”

杨叙:“……”

他瘫倒在沙发上,天花板上夕阳的余韵潮汐般渐渐退却,心底则在悲叹人与人的悬殊,千言万语憋在心里,最终只说出一句话:“哎,真羡慕。”

梁越同无动于衷:“羡慕什么。”

杨叙翻了个身:“羡慕的地方多了去了,你看看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还没人成天揪着你的耳朵唠叨,多自在。”

还自在呢。

梁越同轻笑一声,心想:“你要是知道我为什么来这里,不得吓死。”

他思绪缓缓回游,想起了离家前夕,吊灯在满地的玻璃和陶瓷碎片中映射出冬日寒霜般冷白刺眼的亮,随着他剧烈起伏的胸口,一颤一颤的,恍惚间光线颠倒,那些破碎的光点由虚转实,又变成了梁观德相亲对象的那张愕然的脸。

摔东西干什么,还不如打一顿呢,梁越同不着边际地想。

两人的心绪各自掀起一片浪花翻飞,前者沉浸在“我若有钱必定如何如何”的虚幻泡影里,后者则带着滋事惹祸后犹不满足的可惜,各自想的酣畅,愣是扯不上一根线。

日头完全落了下去,昏暗中摇曳起路灯的亮光。

宋萃荣还是没忍住拨通了杨叙的电话,因得知他沉迷正事无可自拔,语气都温柔和蔼起来:“小叙,快点回来吃饭了,饭菜都凉了。”

杨叙这才恍然大悟地意识到已经快过了晚饭时间,挂断电话,一头撞破那堆虚幻泡影,投奔现实饭菜的热气。

梁越同还是跟前两天一样把他送到院落门口,盯着他头顶蹭乱的发梢在月光下摇晃,却看见人突然站在原地,那截发梢也随之调转方向。

梁越同眸光转了一下,落到他脸上:“落东西了吗?”

“没有。”杨叙看着他倚在门框柱上,身量颀长,被院子里的灯光拉出一道斜斜的窄影。

难耐煎熬的酷暑终于偃旗息鼓,晚风里掺杂上几分凉爽。

杨叙把书包提溜在腿侧,冲他仰起下颌,说道:“我明天就开学了。”

等了半天就为了这个?

梁越同笑笑:“我知道。”

他说完又补充一句:“我明天也得开学。”

李志今天下午特地给他打了个电话,叮嘱他明早早起,到时候需要去办理入学手续。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他估计真得在南城待挺长一段时间。

杨叙:“哎,其实我也不知道咱俩能不能分到一个班,能分到一起最好,分不到的话……”

他用拇指摩挲着书包带子,眼神闪烁:“反正我认识的人挺多的……你也别因为换了新环境觉得不自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遇着问题了就来找我……”

他想的还挺长远。

好邻居不善言辞,初见时就给了他好一通没脸。发展到现在,可能碍于俩人友邻的关系,那些惊天地泣鬼神的奇葩言论被迫销声匿迹,给自己闷成一幅扁嘴葫芦,不过杨叙时常从他甩过来的眼神刀子中体会到格外丰富的情感。

杨叙昨晚扒着饭碗时还在担忧:“哎,他到时候不会跟周围同学干架吧。”

他话中的关切异常生动,梁越同刚才酝酿起的千百句调侃统统僵住,整个人怔在原地。

晚风掀起岁月遗留下来的尘沙,触动着心底深处长久麻木的柔软。

滔滔江水难溯洄,思绪却义无反顾地越过惊涛骇浪,辗转多程,又重返回当时院子。

“那会他多高来着,哦,好像还没院子里那盆花高。”梁越同莫名想道。

院子里的那盆三角梅在老人死后再无关照,刚开始还疯长着,可能想竭尽所能地吸引人的关注,只是尸骨在最初的吊唁后都荒芜了,难得人惦记,更何况是一盆默默无闻、无关紧要的花,它可能也意识到了这一切,随后就跟抽干了所有营养似的迅速干枯。

枯枝败叶湮灭成灰,人却在岁月的簇拥中得以生长。

俩男生在这里煽情怪令人害臊的。

杨叙本来就觉得别扭,一抬头,又看着梁越同旁若无人地愣神,心里不由得纳闷,伸手摆了摆:“梁越同?好邻居?”

他转头看了看周围,觉得更奇怪了:“这虽然算不上青天白日的,但也不应该撞鬼吧。”

他的话像是一记钩爪,梁越同骤然回神,视线重新凝聚,看见路灯下的身影被晕出一圈明亮的毛边。

“想了点别的事情。”梁越同垂在身侧的手指蜷缩了一下,觉得嗓子有些干:“你刚才说了什么?”

杨叙挠挠脑袋,嘴里嘀咕着:“你发呆可真会挑时候,我这豪情壮志还没抒发完呢,搞得我现在都觉得自己有点中二病,算了算了……”

他故作轻松,抬高音量:“什么也没说,我先回去吃饭,改明儿再跟你闲聊。”

说完挥挥手,身影干脆利落,转身,几步的光景就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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