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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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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房屋近在咫尺,不过十几秒的间隙,杨叙就从自家院落走到了隔壁门口。

他隔着镂空铁门间的缝隙往里看,刚修整过的房屋外表仍嵌着掩饰不住的荒凉,外墙颜色已经斑驳不堪,甚至能够看到爬墙植物攀附过的痕迹,目光上移,二楼的窗子在晴空烈日下反射着刺眼的光,只能看到窗帘没有拉,却看不到人的踪影。

不在家吗?杨叙想着,目光在周围巡视一圈,果然在铁门旁侧的墙上发现了门铃,正准备去摁一下,刚才向里张望时搭上的左手稍稍一用力,铁门竟然自己开了。

怎么连大门都没关,这安全意识也忒差劲了吧。杨叙没有一点不请自来的自知之明,轻轻踱步到房屋门口,再次试探性地推了推,谢天谢地,最后一道防线异常牢固。

他先是弯曲指节叩了叩门,没动静,然后又用掌心拍击着,持续好一会儿后,仍然没有人来开门。

不会真出门了吧,杨叙隐约有些心烦意乱。

外面日头毒辣,他身上穿着的深色上衣正分秒都不肯懈怠地吞噬着周围的热量。

算了,杨叙撤回手。

准备回家后跟宋萃荣说隔壁不在家,等到傍晚再来请一遍。

想清楚了对策,他转身就走。步伐刚迈出没两步,沉寂的身后突然穿出声脆响,是锁孔被人从里面拧开的动静,门轴些许生锈,推开时拉出一道漫长的噪音。

门开了。

——

南城的天气和北方大有不同,空气中时时刻刻充斥着湿漉漉的水汽,像是处于雾蒙蒙的云团中,连呼吸都带着潮湿。

生活环境的陡然转换,常人或许要适应一段时间,但是梁越同接受的很快,可能是因为他小时候在南城生活的记忆并未远去,对一切都带着些时隔多年后恍惚眼熟的错觉。

不过一个多星期,所有的一切都像是被只无形的手在暗处修整过,慢慢地从错误的路线转回正确的轨道,连颠倒无常的情绪都缓解了许多。

如果他没有接通电话。

“这段时间对南城适应的怎么样了。”梁观德的声音从听筒传来。

梁越同接通的瞬间便有些后悔,但是挂断了这个电话,还有千千万万个号码回拨进来,干脆坐在沙发上保持着沉默。

察觉到他的不配合,梁观德自顾自地说:“借读手续我已经找人给你办好了,过两天就开学,到时候会有人陪你去办入学手续。”

梁越同仍然没吭声。

一楼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厚重的绒布窗帘几乎透不进一丝光亮,所有的家具在昏暗中只能看到模糊而扭曲的轮廓。

“你见过小叙了吧。”梁观德的声音在话筒间穿梭,有些微的电流感,“我记得你小时候在南城住着的时候,他天天从家里溜出来找你,那个时候……”

“你想说什么。”提到杨叙,梁越同突然开了口。

梁观德明显愣了一下,可能想不到他竟然还愿意开口,半晌后才接着说:“我跟你杨叔叔打听过的,你借读的学校和小叙是同一所,不过还不能确定是不是同一个班级,你……”

他停顿住,终于说:“你一个人在南城,在生活上难免会遇到些问题,我知道你不想麻烦李志,当然你肯定也不想找我。小叙从小性格好,你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找他帮忙,有个朋友总比独来独往的好……”

梁越同原本因为这两天过的舒心而暂且维持着的耐心宣布告罄,嘲讽道:“你这么担心我死在外面?”

“越同……”梁观德苦口婆心道:“你怎么能这么想呢,你是我和你妈妈唯一的孩子。现在发生的事情都不是我们希望的,你要学会接受现实,为什么不尝试着接触下新的人呢,姜阿姨前段时间还问我你过得好不好,打算邀请你……”

“你说的接受现实就是要我看着你跟别的女人结婚,然后住在我妈曾经住过的房子里,还要让我喊她一声妈是吗!”梁越同前段时间压制下去的怒火终于突破了理智的牢笼,见风就长,不一会便滋生成滔天火焰。

“你现在觉得愧疚了?我小的时候你在哪儿,我妈出事的时候你又在哪儿,你现在知道事后装好人了?”他声音紧绷着,不顾一切地把所有的不满宣泄出来,“收起你那虚伪的父爱吧,也别打着什么为我好的旗子,我不稀罕。”

“只要我还活着一天,你就别想跟别的女人结婚!”

咆哮的声音在客厅内回荡很久,灰尘在半空中震颤着。电话被挂断了,手机屏幕自动切转到待机状态,悄寂几秒后,那点颤盈盈的光也熄灭了。

窗帘不知何时微敞开道缝隙,阳光穿透进来拖出细长的光线,在地板上蔓延出笔直的一条线,在触碰到墙壁的瞬间才骤然转弯,黑暗中就像是天边的一道破晓。

梁越同愣愣地盯着那条线,可能是长久呆在不透光的环境中对光线的敏感,眼睛竟然有些发疼。他坐回到沙发上,缓缓闭上眼,原本还在剧烈起伏的胸腔在沉默中又回归平静。

从年少时期,亦或者是更早的阶段开始,从梁越同对父母这个概念产生较为清晰的理解开始,以他终于在与周遭同龄人的比较中发现不同为起点,梁观德就时常缺席。梁越同甚至以为世界上是否真的存在一种“不能轻易见光”的物种,不然为什么他时常不出现。

“家长,咱们学校今天举办的亲子活动需要父母两个人都参加,你看……要不要给孩子爸爸打个电话,现在距离活动开始还有段时间。”

老师为难的声音从高处飘下,落到梁越同的耳边,他将视线在摆在柜子上的奖品中移开,茫然地抬起头,有些不理解话中的含义。

刘宿微说了些什么,他记不太清楚了,大抵是询问只有父母一方出席是不是真的不能参加活动。在学校老师缓慢而坚定地摇摇头后,她微微弯下身子,摸了摸梁越同的侧脸。

“我们不能参加比赛吗?”他问。

刘宿微蹲下身子,两个人额头相抵。梁越同感到有股很温暖的热量贴近了自己,他直视着,看到刘宿微垂落下来的睫毛在颤巍巍地煽动着,可能是因为角度缘故,也可能是因为无奈。

“因为妈妈今天生病了,老师说生病的人不能参加活动。”刘宿微终于抬起头,做出一副懊悔的表情,好像一切都是她的过错:“宝宝你会生气吗。”

梁越同摇摇头,摸上她的脸,轻轻地说:“那我们可以请假回家吗?”

刘宿微笑着:“当然可以呀。”

她用更轻柔的话语询问:“那我们想一想,请完假后去哪里吃大餐呀,或者要不要去游乐场玩。”

她话音刚落,就看见梁越同又摇了摇头,怔愣后,以为他对刚才的选项不感兴趣,刚想问他有没有什么喜欢的地方。

梁越同说:“我们去医院,给你治病。”

岁月的纸张簌簌翻转,在狂风大雨中引导至更遥远的方向,那些沉淀在记忆深处的东西反而愈加清晰。

“老梁,这是你家小孙子呀,长得真好看。”站在院落蔓生的树荫底下嗑瓜子的人换成了更早的一批,“还是你家孩子有孝心,知道你一个人在老家闲的无聊,特地把孩子送回来陪你。”

老梁,也就是梁越同的爷爷牵着他的手,只是笑笑,没说话。

老人家的脊背已经弯曲了,梁越同侧仰着头看,单薄衣服下的身躯像是座颓然倾倒的山脉。

在巷落里的生活远比高楼大厦自在得多,周围几条街巷的孩子成日里喧哗,成群结队地从门口疯跑过,沸反盈天的欢呼声几乎要冲破玻璃,不过梁越同窝在家里很少出门,更没有参与过他们的活动。

某天中午,他刚读完随身带回南城的几本书,老人看不下去了,好说歹说才把他赶到院子里去活动活动。

院子被太阳光烘得暖融融的,院墙底下搁着些盆栽,其中有盆三角梅,枝头低垂,缀着的花骨朵满满当当。瞎溜达也挺无聊的,他干脆蹲过去,数一条枝干上能开多少朵。

他一时间数的入神,压根没注意到院门被人推开。

“你就是梁爷爷家的小孩儿吗?”身后突然钻出一道声音,梁越同猛然回头,脸上还带着被惊吓到的慌张和几分警惕。

“你是谁,怎么不敲门?”他皱着眉问。

站在身后的小孩儿挺可爱的,圆圆的脸蛋儿上嵌着笑意盈盈的眉眼,被梁越同的视线一激,可能意识到自己确实不礼貌,放低了声音说:“对不起,你们院门没锁,所以我就直接进来了。”

“我妈妈让我来给梁爷爷送点东西,他在家吗?”

梁越同这才注意到他手里拎着袋东西,垂在腿侧,快有半个人高。

“小叙,你怎么来了呀。”老人推开房门,快步走来。

杨叙把袋子递给他。“这是我妈妈旅游带回来的点心,您尝尝。”他说完,盯着旁边的梁越同,满眼好奇。

老人家见状,从背后推了梁越同一把,两人间的距离拉进了些,他介绍道:“小叙,这是你越同哥哥,之前跟他爸爸在外地,所以你没见过。”

然后他又歪过头,手搭在梁越同肩膀上,叮嘱道:“越同,这是小叙,平日里闲得无聊了,可以去隔壁找小叙玩。”

梁越同面无表情,觉得自己和一个连门都不会敲的小孩儿玩不到一起去。

不过杨叙很自来熟,压根没管刚才那句话是不是对自己说的,当即一拍胸脯保证道:“梁爷爷你放心,有我罩着越同哥,肯定没人敢欺负他……”

他的尾音在空中飘远。

巷落中的夏天转瞬即逝,尘世间的光线逐渐消弭,被窗户照进来的阳光渲染到暖手的家具一瞬间蒙尘,成了那些黑黢黢的、如同死物的阴影。

梁越同缓缓睁开眼,眼前的黑暗随着眼皮的掀开逐渐消退,等他些微从睡梦中清醒后,又看到窗帘透进来的那道长光。

敲门声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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