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我通过初试了！邮件通知我准备复试呢！！”

金宥娜亢奋的声音从电话另一头传来

全秀玄听了也很高兴“复试在什么时候？”

“两天后！姐你说我穿什么衣服去比较好？我翻遍了衣柜都没找到合适的衣服”

“穿简单一点吧，你不是有件白色T恤吗？那件就不错”

“啊，那件被我弄脏了，胸口上好大一个油点呢”全宥娜哀嚎“怎么办？我又开始紧张了”

“我有一件白色长袖，应该在衣柜最左边那一堆浅色系衣服里，你试试看合不合适”

“好，那我回家就去看看，姐，那天你能不能帮我给班主任请假呀？”

复试那天是周三，她还要上课呢

“好”全秀玄答应“注意安全，那天到了公司要给我发消息，结束也是”

“好好好，我要上课了，爱你姐姐，再见！”快速说完，全宥娜挂断电话

望着通话结束页面的手机，全秀玄忍不住因为她风风火火的架势感到好笑

看来一切顺利呢，真好

但是舅舅那边...

全秀玄有些担心

倒不是怕他反对全宥娜的决定，毕竟舅舅有多宠爱自己的女儿她都看在眼里，出于宥娜从小缺少母亲陪伴的亏欠，他对宥娜几乎是百依百顺。只要是全宥娜想要做的事情，即使他一起开始不同意，到后面也都随她愿了。

但越是在意越会思虑多，舅舅又常年因为忙于生计而缺少了和宥娜的沟通，她性格急躁，现在也正是一头热的时候，全秀玄担心的是到时候两人发生争吵，伤害到彼此

支持全宥娜的决定不是出于姐姐的溺爱，而是因为，全宥娜在舞台剧谢幕时望向家人的眼神。隔着泪水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明亮。

她才明白，原来那时的泪水，是终于找到自己喜欢的东西证明自己的喜悦，是被家人、朋友共同瞩目下的幸福

那个总是因为学习被爸爸训责的小女孩，不再是生气地关紧房门，将躁动的音乐放到最大声来掩盖自己内心的迷惘，而是，真正找到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在自己的舞台上，发光发亮。

全秀玄知道成为一名演员不是容易的事情，宥娜也许会吃很多苦熬过志愿生时期，也许会中途放弃，也许成为演员后，发现那不是她想要的东西。

但没关系，她已经做好决定，在宥娜告诉她想要成为演员的当天，她就找出了那张银行卡。那是和远在大洋彼岸的母亲的唯一联系

从12岁被送回韩国以来，代替母亲关怀的，是每个月准时打向卡里的钱。

卡在舅舅手里，但是他一次也没有动过里面的钱，而是一直攒到全秀玄考上大学那天，将它交给她。

她查询了卡里的数额，又在网上搜索了演员志愿生的解约费，演员的解约费还要等宥娜签约之后才能知道，但是卡里的钱也应该足够了。

全秀玄不是一个浪漫主义者，梦想这种东西，对她来说充满着不确定。

在这场只属于幸运者的游戏中，有些人好像从出生开始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有些人到自己死亡的前一秒都生活在迷惘中

全秀玄不想成为后者，却也没办法成为前者。

但是，她希望宥娜是那个幸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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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上午是解剖学课程，8点半到10点的理论课后则是一个半小时的实验课。

全秀玄拿着手机出去打电话，回来时已经快到上课时间。好在金允燮教授没有和医学导论教授一样有提前到教室的习惯

阶梯式扇形教室可以容纳150人，里面坐着全年级的骨外科学生，朴海媛坐在第五排靠窗的位置朝她招手

即使还没上课，学生们或坐在位置上安静地翻看着骨骼图谱，或低声讨论着上周的实验课，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全秀玄从走道中穿行而过，尽量放轻声音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你来啦”朴海媛压低声音，打完招呼，又埋头看书去了

金允燮教授随着上课铃声的响起走入教室，和上次一样，上课中途，他总是会用学号随机抽取学生回答他的问题

金允燮站在讲台前，背后是悬挂着的一副巨大的人体解刨图谱，旁边是投影仪和黑板。

他头发已经花白，但修剪的一丝不苟。鬓角整齐得像用尺子量过。额头上有几道深深的皱纹，像是常年皱眉留下的痕迹。

虽然已经步入知命之年，但金丝眼镜下的仍然眼神锐利如手术刀，扫视教室时，学生们不自觉低下头，生怕被他的目光锁定。

“14号”虽然念的是学号，但金教授绝对知道14号代表的是谁

“上节课我们学了骶骨孔神经穿行规律，请回答——第二骶后孔对应的神经分支支配哪些肌肉？

迎着四周隐晦的注目，全秀玄站起身“支配臀大肌上部与梨状肌”

答案回答正确，但金教授并没有立刻让她坐下，目光如鹰隼，仍然定格在她身上“那么，如果第二骶神经根受压，患者会出现哪种步态异常？”

这是还未学习的内容，但是她预习过，是神经压迫临床表征章节

停顿两秒，她回答“可能引发Trendelenburg步态，因臀中肌无力导致骨盆倾斜”

教室一片寂静，只有翻书声和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

“坐下”，回答正确，但金允燮面容未变，还是一样的严肃，说出这句话，他的目光终于离开

后面又陆续抽查几个学生回答问题，金允燮才继续讲授这节课要学习的内容，教室里凝滞的气氛终于有些松动。

朴海媛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呼吸都顺畅不少，同情的目光看过自己的同桌，然而对方只是聚精会神地盯着前方的幻灯片

全秀玄低头做笔记时注意到她的眼神，目光询问两秒，然而也没想等她回复，就继续抬头听课了

理论课和实践课教室不在同一栋教学楼，因此理论课结束后学生们又抓紧课间的时间去到解剖学馆2楼

进入实验室之前，学生需在实验室外的洗手池用流动水彻底清洗双手持续20秒，用一次性纸巾擦干双手后使用含氯消毒液喷洒双手，确保覆盖所有表面后等待自然风干。

换上绣有［首尔大学医学院］标志的实验室专用白大褂，戴上口罩，调整鼻夹，接着套上乳胶手套，轻轻拉紧边缘，确保没有皱褶后，全秀玄戴上手术帽，将散落的发丝仔细塞进帽子里。

实验室一共是8间，每间容纳20人，配备有6张不锈钢解剖台、通风系统和防腐处理设备。全年纪分为6个小班，每班20人，每4人一组操作一具尸体标本，每组配备1名博士研究生助教指导操作。

全秀玄和朴海媛一起被分到3号实验室，准备就绪后，学生们陆续进入。

50平的实验室中弥漫着浓烈的福尔马林味道，混合着消毒水的气味。墙上的排气扇停止运作，紫外线消毒灯罩在蓝色防渗布上，无端给人一种窒息的压迫感。

此次实验的主题是上肢肌肉解剖，助教金志勋将一具尸体标本推到解剖台前，掀开蓝色防渗布，露出已经处理好的上肢标本。

拿起一旁工具台上的镊子，她轻轻拨开皮肤表层，露出下方的肌肉组织，动作精确而稳定。

助教站在一旁轻声指导“先从三角肌的七点分离，注意不要切断神经分支”

全秀玄努力控制呼吸平稳，用手术刀小心切开肌肉层，露出下方的肱二头肌长头腱。手指稳定而灵活，动作流畅。

用镊子轻轻挑起一根神经分支，仔细观察其走向分布

姜教授突然走进实验室，目光直接落在她手中的手术刀上。他的眼神像X光一样，仿佛能穿透她的手套，看到她的每一丝动作。

金允燮教授用镊子挑起一根神经分支“全秀玄，命名这根神经。”

她回答： “桡神经浅支”

他又将镊子转向显微镜“用40倍镜观察它的横截面——告诉我许旺细胞与轴突的比例是否正常。”

全秀玄透过显微镜沉默片刻“比例约为1:1.5，许旺细胞核形态正常”

“正确，但你的分离速度太慢，下次注意效率。”

不自觉攥紧手里的手术刀，她垂眸“内，我知道了”

因为她主动承担清洁任务，其他组员已经下课离开了

朴海媛离开前还问她要不要一起吃饭

“我不饿”全秀玄说“你先去吃吧”

“是不是刚上完解剖课没胃口？这样可不行呀秀玄，要像我一样，无论怎么样，饭是一定要吃的！”朴海媛开玩笑说完，又认真道“要不要我帮你带点吃的？”

“不用啦，我真的不饿，你快去吃吧，下午不是还有课吗？”全秀玄催促她

“好好好，我走了，要是想吃什么就给我发信息哦”

朴海媛离开后，全秀玄也开始清洗解剖工具，洗完后放回工具柜，再用消毒液喷洒解剖台，确保无残留组织。

做完这一切，她却没有离开。

解剖刀小心地切开硅胶模型的皮肤层，刀锋划过时传来的轻微阻力，仿佛在切割真实的组织。

用镊子轻轻挑起三角肌的起点，她低声自语“注意不要切断神经分支...”

解剖刀在她的手里灵活转动，刀锋沿着神经纤维的方向小心推进，确保不损伤周围组织。直到用镊子轻轻挑起桡神经浅支，她扫了一眼计时器，15分03秒。

还是太慢了，时间要控制在15分钟以内才行。

将时间清零，重新计时，她再次埋下身。

窗外阳光顺着半开的门投射在实验室贴着［解剖学实验室操作规范］的墙上，

照亮了第一排被加粗的字——

［效率是外科医生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