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全秀玄，是在机场。

8岁的小女孩新奇地打量着自己没见过的姐姐，

姐姐很安静，姐姐很温柔。

这是她对全秀玄的第一印象。

外向的全宥娜靠近安静地坐着的姐姐，将口袋里的糖果递给她，

她露出灿烂的笑，声音软软的“姐姐，吃糖”

全宥娜总是很崇拜比自己大的姐姐，

姐姐很优秀，姐姐很聪明。

她不懂的题目姐姐总是能很快算出答案，然后一遍一遍讲给她听。

哪怕她走神了，姐姐也不会生气，而是温柔地提醒她，

“宥娜如果会算这道题，姐姐给你买你想要的小熊玩偶”

姐姐答应她的事情，从来不会食言，哪怕她想要的东西很贵，

姐姐也会计算好价格，攒好钱，然后带着她买下。

全宥娜没有妈妈，越长大，她越是察觉到这空缺之大。

很多话她不想对爸爸说，他也不能理解，

所以全秀玄的到来，弥补了这个空缺。

她总是半夜跑到姐姐的床上，

小小的单人床挤着两个炙热的身体。

她会把自己在学校的一切告诉姐姐，

哪个朋友换牙了呀，哪个老师穿的蓝色碎花裙子很好看呀，

哪个男同学总是喜欢招惹她呀

她说起来喋喋不休，姐姐也耐心地听着，从来不打断她。

裹在头顶的被子遮住了床头灯柔和的黄色光线，

她一抬眼，就看见姐姐亮亮的眼眸认真地看着她。

她抱住姐姐，柔软的手臂绕过姐姐的脖颈

“姐姐...”她软着声音喊

“怎么了？宥娜困了吗？”姐姐的声音很柔和

“嗯..”她把头埋入姐姐的胸口

“困了就睡吧”姐姐的手一下一下轻柔地拍在她的背后

[姐姐，姐姐，我最喜欢姐姐了]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望向姐姐的目光不再是崇拜？

“宥娜，你的成绩...”班主任欲言又止“全秀玄不是你的姐姐吗？不会的题目在家可以多问问她”

她低着头，手指攥紧了裙摆“内，我知道了”

“不是说她们是姐妹吗？怎么成绩差这么多？”

“噗，一个全年级第一，一个全年级倒数，都被她们全家包圆了”

她假装没听见，收拾着书包。

“一个妈生的，不是基因的问题就是她脑子不好吧？”

“哈哈哈哈，你小声点啊”

身后刺耳的笑声传来，她丢下书包转过身“喂——”

“道歉”身后声音穿来，那群转身女生看向说话的人，连忙站起身“秀玄学姐”

“我让你们道歉”

那是全宥娜从来没在全秀玄脸上看到过的表情，

冰冷、严肃，她要说的话也噎在嗓子里。

有一个女生梗着脖子“我们说的是事实，就算是学姐也没办法要求我们道歉吧？”

“言语侮辱同学，我会把这件事记在巡班手册里”全秀玄不为所动，扫了一眼她校服的铭牌“李智英，同学”

“学生会成员就可以这样利用权力威胁同学吗？”

“你可以举报我”她冷冷地看向那个说话的女生“举报信箱在哪里需要我告知你吗？”

“你！”她的衣服被拉了一下，被其余的女生拉着弯腰鞠躬

“对不起，秀玄学姐，我们知道错了”

“不是向我道歉”

.......

背着书包走在回家的路上，回想起李智英不情不愿的道歉，心中并没有升起畅意，因为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全秀玄陌生的样子上。

她维持着反常的沉默，看起来心不在焉。

突然，身侧人伸出手臂，全宥娜慌乱地避开了全秀玄的接触

“....有车”

“哦”她不自在地转身接着走，

全宥娜没错过那一刻全秀玄脸上的不解、困惑和受伤。

身后落后几步的影子跟上来，走在她左侧，挡住了路边的车流。

总是这样，总是这样为她好的姿态，让她连反感都带着愧疚

内心有无数的负面情绪在翻腾，步伐加快，身后的影子也总在她不远不近的地方

突然转过身，她说“以后放学不要再等我了”

步入初中的她终于如愿以偿地远离了全秀玄，再也不会有人拿她和姐姐对比，在她面前，也再有不会有人时不时提起那个名字。

这一切都在往她想要的方向发展，不需要她可以避开，她们在家碰面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即使那些她说出口的伤人的话总会在她的脑海里浮现，即使房间里摆满的玩偶总会引起她的歉疚，即使她也偶尔想念姐姐，她也，不后悔。

可是，可是，为什么，姐姐却一点也没变？

看向她的眼神，没有责怪，没有怨恨，像从前无数次看向她一样。

“姐姐...”她烧红了的脸被姐姐的手拂过，是发烧的时候脑子也迷糊了吗，她突然很想她，突然很想哭。

“我在”全秀玄的手紧紧牵住她“我们在出租车上，马上到医院了，不要怕。是不是难受？”

“不是”眼泪好烫，从眼尾一路滑落进发间“我只是，好想你”

全秀玄没有说话，却感觉到她握紧自己的力度变重

“姐姐，你是不是怪我，对不起对不起”

“不是”她只是....不知所措

面对在她怀里一边哭泣一边不停说着对不起的妹妹，她尤为有耐心，温柔地轻唤她的名字，一遍一遍告诉她“没关系”

因为是姐姐，所以，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