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室内，湛可可发现湛景琪沉默得可怕。她捏了捏衣摆下沿，有些局促，“哥……我是不是闯祸了？”
“和你无关，是我的问题。”湛景琪闭眼按揉着眉心，不想和湛可可说太多，“很晚了，去休息。”
湛可可咬着唇看着湛景琪往主卧方向走去，背影有些说不出来的失落和寂寥。
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兄妹之间的关系总是这么冷淡，他们明明是至亲的兄妹啊！
☆
半个月后，云集市文物考古研究所。
温玫正在办公桌上整理专业资料，两个月前考古队在云集市东南方向三十公里外的雨禾村发现一座古代墓葬，朝代不确定。
经初步考察，现场被发现多处盗洞，深浅不一。最深达十五米左右，有五层楼高。
一般这种被盗墓贼多次光临过的墓葬的结局，室内结构被暴力破坏，古董文物均被洗劫一空。
考古队想要从中获得有价值的文字信息只能寄希望于墓主人的墓志铭。
每一次，温玫都卑微地祈盼盗墓贼对那块又重又大、运输困难的石碑不感兴趣。
不过对于可能产生的巨大落差，温玫坦然接受最坏结果发生的可能。
正这么想着，有人急匆匆地来了一句， “温玫，还好你没回去，老师说等会儿有个应酬，让我们快点收拾一下现在就走。”
说话的人是温玫的师兄，叫于凌，他和温玫师出同门，都是杨教授亲自指导的学生，她应了声，“好，我马上。”
温玫急匆匆关上电脑，穿好卡其色风衣外套，系了一个黑色围巾，朝门外等候的师兄走去。
旋即，两人并肩前往停车场。
“怎么突然有应酬？是雨禾村那个项目拉到资助了？”温玫问。
考古挖掘时间长、进度慢，不仅需要技术支持，还需要挖掘后的后续维护保养。所以是一件耗时耗力耗人耗钱的事情。
他们常常遇到因资金不到位且又不是抢救性挖掘的情况下而停止考古调查。
特别是雨禾村那个项目，盗洞多，大概率是投一笔冤枉钱下去，最后挖掘出一座空墓。
可现在……竟有了苗头。
于凌摇头：“不清楚，老师没具体说是哪个，不过好像是一大笔资金，到时候不仅雨禾村，其他的项目估计也可以重启。”
温玫了然地点点头，跟着师兄坐上副驾驶。
﹊
湛行集团顶楼总裁办，助理曹良皱着眉，表情忧虑，“湛总，上次应酬时陈总那边要求让利三个点，刚刚收到消息他又改口要我们让五个点。”
湛景琪盯着电脑屏幕，一个眼风都没给曹良，淡声开口，“你让他去抢，和我合作干什么？”
曹良迟疑了一会儿，还是低声提醒，“可是老湛董说和陈总的这个雨禾村的合作必须拿下……”
“你去联系湛董，让他自己和陈总谈。”湛景琪还是毫无反应，甚至把手机解锁丢到曹良面前。
“这……老湛董已经退位了。”
好一会儿，湛景琪才终于冷笑了一下，“你都知道他退位了，只有他一个人不知道。”
许是习惯了，懒得计较，湛景琪突然又松口，“算了，我自己和他说。”
“叩叩”两下敲门声响起。
“进。”周秘书应声而现。
“湛总，顾越集团的顾总在门外等你。”话落，湛景琪讶异地扬了下眉，奇道：“顾扬？他找我有什么事？”
“我当然有重要的事，不然怎么会亲自拜访？”人未至，声先出，顾扬笑着走进来，态度让人捉摸不透。
湛景琪扫了他一眼，对其他人淡淡开口，“你们先出去吧。”
门被关上，顾扬自觉地在湛景琪对面的沙发坐下，“湛总，看在我们是商学院的校友又合作多次的份上，情谊如何？”
“一般。”他毫不犹豫。
对此回答，顾扬深表遗憾，“啧，真是不近人情。”
“我向来只谈合作，不谈感情。”湛景琪已经认为他是没事找事，故又打开电脑开始处理工作。
“雨禾村。”
湛景琪抬起头，身体向后仰去，散漫地靠在椅背上，手里转着一只钢笔，“怎么？和陈总的项目你也看上了？”
顾扬摇摇头，“有点想法，不过不是和陈总，是和你。”
湛景琪：“哦？”
“最近考古队先是在雨禾村发现一座古墓，后来又有人在雨禾村进行了整个勘探，在后山发现一处完好的‘龙脉’。”
据说是后天形成，因上个世纪发生了一场地震，偶然改变了地形，从上空看去弯弯曲曲竟像一条蛰伏的巨龙。
偏偏华夏人民骨子里向来对龙有巨大的崇拜，这块地十分抢手。
此时，湛景琪手里的动作顿住，轻笑了一下。
对有些讲究的富人来说，这就是一处天然形成的宝藏，而在不信的人眼里那就是座普通的山罢了。
他不知道顾扬信不信这个，也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干脆直接问：“你是想独占，所以专门过来劝我放弃，还是想和我平分？”
消息既然已经流通了，就不可能再有人独占，那就是想平分？
“这口肉太大，顾越暂时吞不下，也不敢独吞。”顾扬垂眸轻扶了下鼻梁上的眼镜，扬起微笑，“得不到当然就毁掉，一人一半算怎么回事？”
﹊
温玫和师兄两人到达云集市最盛名的高级餐厅“云景楼”。
云景楼是一所百年酒楼 ，这里有云集市最地道最全的菜系和小吃，根据菜谱的价格也分为三六九等。
今天预定的这个包厢被布置得很文雅，光线敞亮，以白色为主调中又带着中式风格的含蓄与优雅，可谓实现了一步一景。
温玫随意在包厢里转了几圈，对景致赞不绝口，甚至那一串串的菜单都寓意着富贵呈祥。
看来今天来的都是非同一般的大款，温玫想。
“师兄，老师让我们快点来，她自己怎么不见人影？”她等得有些百无聊赖，随口问。
“我也不知道。”于凌好脾气地解释，“老师让我们在包厢里等，没说其他的。”
“噢，好吧。”
话音刚落，一群人从包厢门口鱼贯而入，她闻声望去，是杨教授和一群“大款”……
原本还好好坐着的两人，立刻有礼节地站了起来。
温玫远远最先望见被佣促在前面的那个中年男人。身体僵硬地滞了一下，很快又扬起礼貌的微笑。
那个中年男人似是认识她，竟也微微朝她颔首致意。不过很隐晦，除了两人之外，其他人都没发觉这细微不同之处。
危机暂停，温玫正要坐下，门口处又进来了两人。
一个穿着黑色西装，一个是浅灰色西装，都是样貌出众，身形挺拔，将年轻与上位者的气质平衡得很好。只是后者嘴角噙着笑。
如果是无关紧要的人，温玫一定默默得敬而远之。那么多历史传记上没有一个笑着的是人畜无害的。
往往最是杀人于无形。
而黑西装那位她就更惊讶了。
这不是她半个月没见过的邻居吗？
奇怪，难道他要资助考古项目？
湛景琪缓步经过温玫身边时，深深看了她一眼。
温玫双膝并拢，双手分别搭在膝盖上，脊背挺直，乖乖地坐在柔软的座椅上，专注地看着面前的茶杯，一副谁也不认的模样。
两人落座，人便是来齐了，杨教授直奔主题。
“给在座各位介绍一下，这位年轻人是跟着我最长也是最信任的学生，叫于凌。”
“另外这位是我的关门弟子——温玫，两位都是我的得意门生，以后还得承蒙各位多多关照。”
被点名的两人分别点头致意。
在场之人纷纷捧场，“哪里的话，杨教授作为考古界的泰斗，您的学生都一表人才啊，我们自然也是十分信赖的。”
“惭愧惭愧，有各位鼎力相助才有我杨某发挥才能的一席之地。”杨教授话锋一转，进入正题，“此次雨禾村的古墓项目，各位既有资助意向，还看我们温‘政臣’有何高见呢？”
话一落下，在场各位纷纷朝这位温政臣看去，等着他发话。
除了温玫。
他还未发话，杨教授趁机拉近关系，笑道：“我的这位关门弟子也姓温，再往上数个五百年前还是一家呢，实在是有缘份啊！”
呵呵呵呵……作为卑微的乙方，此时再不说话显然不太礼貌，于是温玫硬着头皮迎上他威严的目光，艰难地打了个招呼。
温玫微笑：“温政臣，您好。”
温政臣此刻笑而不语，还真仔细地打量起这位百年前的同姓家人。最后高深莫测地喟叹一句：“挺有缘分的。”
呵呵。
真是太有缘分了……
温玫捏起茶杯呡了一口茉莉味的茶水，任由温政臣打量，却并不直视他。
“各位既然一致同意，温某又怎能扫了大家的雅兴？”众人想敬酒，温政臣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直言不讳地拒绝了，“年纪大了，身体扛不住，不然晚上回去老婆又要念叨，今日就以茶代酒如何？”
温政臣一发话，无人不从。
之后温政臣有好几次看过来，温玫都视而不见，不是摸摸茶杯就是吃吃新上的菜品，完美避开所有人的目光。
酒过三巡，温玫终于迎上温政臣的目光，看着他似笑非笑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
她暗道不妙，趁着众人不注意，悄无声息地偷溜了出去，偏偏这一幕被一直暗中关注着温玫的湛景琪捉了个正着。
“看什么呢？”顾扬坐在湛景琪旁边的位置，见他魂不守舍的，将身子斜靠过去低声询问。
没等他回答，顾扬便顺着湛景琪的视线望去。“一个空座位有什么好看的？”
湛景琪收回视线，说道：“我出去一趟。”
﹊
温玫躲到洗手间洗了把脸，抬头看见镜子里那张小脸都沾满了水珠，因重力的缘故一齐汇聚到下巴，她拿出纸巾一点点擦干，于是皮肤又变得红润白皙。
镜子里的她扬起灿烂的笑容，任谁也看不出她心里的欲哭无泪：没事没事……的吧？
此刻，温玫内心正思索着如果那位真的找她算账，她该用什么方法巧妙化解，直接说她在工作不太方便？还是……
今日不宜应酬……
心不在焉的她出了洗手间，向右拐弯，一头扎进别人怀里。温玫受到惊吓，猛然抬头，连忙道歉，“对不……起，是你啊，湛景琪。”
“怎么不看路？”湛景琪蹙了下眉，对她魂不守舍的样子有些不满，“原来你不止倒着走会撞人，正着走也会。”
温玫囧，“额……”
明明是失误好嘛！
“你看路了不也撞上来嘛。”温玫小声嘀咕。
湛景琪：“什么?”
她连连摇头否认，“没什么！你怎么出来了？”
湛景琪：“里面有点闷，出来透透气，”
“哦。”温玫心里还想着自己即将可能面临的危机，所以随口敷衍着。
她应完，两人便有些沉默。
几秒的时间，像是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他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一个共同话题，“小狗怎么样了？还好吗？”
湛景琪向来不善交际，特别是这个人还是温玫。突如其来的冷场，让他的语气有些小心翼翼，生怕说错了话，惹她厌烦。
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温玫没发觉异常，她预估了一下，“应该挺好的。”
“应该？”
温玫点点头，眼睛闪烁着，心虚地摸了摸鼻尖，“我把小狗交给褚希照顾了，他应该会照顾得很好……吧?”
说完，开始天马行空地想象着抚养一条生命的画面，除了喂食之外，还要遛狗、洗澡、收拾大小便……
以褚希那极度暴躁不耐烦的性格……
再深入想想褚希的表情……
咦惹，可怕……吓得温玫赶紧把脑海里的画面破碎删除。
湛景琪身体顿住，不敢接受脑袋里预想的那个最有可能的结果，他用词斟酌了一下，开口试探，“你和褚希……关系很好？”
“当然啦，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
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