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承渊的话宛如晴天霹雳。一瞬间,夏熠狠狠闭上了眼睛,此刻摇摇欲坠。
只是没有人在意他。
这些年李青崖故意捧着他,他便也自视甚高。
可他从来都没有那么重要。
所有人幸灾乐祸的眼神都足以证明这件事情。
周围沉寂到令人绝望的地步。
夏熠只觉得所有投来的目光都像太阳一样刺脸。他们都在看他的洋相。
夏熠的呼吸乱极了,他再也坚持不下去忍受这样的羞辱,转身拔腿就走。
……
场面又陷入了僵持中。
陈韵之没想到,他云衍阁的大弟子,林承渊说不要就不要了。
本想他们互相拿捏着错处,各退一步握手言和。
到了现在……夏熠走了。自己这边怎么办?
林承渊能放弃夏熠,仙道宗能放弃灼光仙尊吗?
自然不能!
可若是不放弃……,兹事体大,再僵持下去,丢的可是整个仙道宗的脸。
素来不爱管俗务的陈韵之有些头痛。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就连灼光仙尊都铁青着脸,按捺住了脾气没有再火上浇油。
就在陈韵之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一道声音从背后传来。
李青崖匆匆赶来,面色不虞。
翩然而至的时候身姿都没还站稳,就开始往这边走。
想是有人用传音符通知了他,他想方设法赶来了。
“青水,阁主。你们怎站在门外?有事情不如进去谈吧。”
没有人应他。只有一旁仙道宗弟子们给他行礼的声音。
似乎察觉到了诡异。他又走近了两步,先是扫了一眼灼光仙尊,这才望向了林承渊。
话里带着一丝委婉的讨好。“权当看在我的面子上可好?”
“自然不好。”顾知津想也不想地拒绝了。
他与林承渊已然商量好了。
这是一个将其闹大的机会。
仙道宗素来以正道第一宗门自称。
他们地位高崇的仙尊却做了如此卑劣的事情,还被人抓了现形……
失去名声比任何代价都要高昂。
只有让人意识到他们的嘴脸,人们才会对仙道宗避而远之。
“青水你不懂事,我不与你一般见识。”李青崖因为顾知津的抢话面色一黑,只一瞬间便剔了他一眼。
那眼神似是冰刀,带着上位者习惯性的威严,让人下意识就恐惧。
好在他并没有和顾知津纠缠,只在警告了他一番后便转向了林承渊。
面色骤然便柔和淡然了几分,朝着人颔首笃定道:“但是林阁主你也是这样想的吗?”
果然,林承渊那双清润的眼睛里闪过一时犹豫。
竟是罕见的为难。
李青崖因为他的为难眯了眯眼,这才在脸上浮出一丝高深的笑,微微放了心。
他还不知道吗?
李青水再是混不吝,可与他们合作良久的林承渊却是个识相的。
毕竟,合作了那么久,仙道宗已然和云衍阁高度绑定了。
若是仙道宗此时颜面有失,云衍阁也讨不了好。
这位林阁主素来左右逢源,见缝插针。从来理智占上风,又怎么可能放任这样的事情发生?
只要让他消了气,晓之以利,不怕林承渊不妥协。
于是,他主动给个台阶道:“不过是开了个玩笑,怎值得如此大动肝火?”
“即便心里有气,我们去殿中,好好解开误会不就是了。”
“林阁主,如此可好?”
只是,这一回他好似错了。
林承渊只挣扎了一下,便重新定神望向了他。
温雅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的凝重。
他朝着李青崖坚定地摇了摇头。
“可是青崖兄,这个玩笑几乎要了青水的命。”
“若不是我来得及时。如果不是我还有足够的证据,来证明青水是被污蔑的……”
“你有没有想过?青水他会怎么样?”
“我说了这是个玩笑。”李青崖脸上的笑意骤然消弭。他望着林承渊,颇有些森然道:“我也记得我答应过你,李青水在我仙道宗,只会被厚待,再无其他。”
“那显然,李仙君似乎太自信了。”林承渊不痛不痒地怼了回去,不再看他,而是双手背负,立于顾知津身前道:“别人可不是这样想的。”
“况且,这个玩笑青水他开不起,我也开不起。”
“无论如何,请灼光仙尊给青水赔个不是。”林承渊那张灼如清霞的脸此刻平静无澜。
他用最为平静的口吻道:“我们只要他陪个不是,这要求不高吧?”
李青崖沉默了一瞬。
熟悉他的人才知道,沉默并不代表着妥协。
只是,他还是朝着灼光仙尊望了去。
思考了一瞬后,跟人面无表情道:“仙尊,闹了这半晌也该够了。”
“个人修道不易。青水险些因你爱孙心切被误会。”
“您还是……”
他已然很小心地避开关键的雷电,帮助灼光仙尊开脱了。
无论如何,“爱孙心切”这个理由,比任何的心思都好听很多。
只是,李青崖还没有说完。便被灼光仙尊打断了。
灼光仙尊那凛冽的脸上此刻更是凌然。
“他不过是一介弟子,死了就死了。被我看上是他的荣幸。”
“凭什么让我给他道歉?”
“想让我道歉?”
“本尊这一生的修为,是白白修炼的不成?”
嚣张又底气十足的声音,响彻在曦照山的大殿上。
顾知津和林承渊对视一眼。只在眼底露了个只有两人看得出来的笑意。
下一刻,顾知津像是害怕一样躲在他的身后,紧紧抓着林承渊的袖子,不断瑟缩着。
他是将这受了委屈还战战兢兢饱受死亡威胁的倒霉小弟子表演到极致了。
“既如此,青水我们走。”林承渊再不迟疑。拿着自己爱护弟子的恋爱脑剧本,头也不回地带着人走了。
留下仙道宗面面相觑的众人。
属实没想到,林阁主会走得这么干脆。
唯有一直望着他们的李青崖……,眼底清寒一片。
林承渊……,不是这么容易放弃的人。
…………
云衍阁的周围遍立着不少商铺。
毕竟这里宗门派驻的弟子们不少,流通也快。有人的地方便需要更多的人服务。
更不必说,云衍阁财大气粗,对来这里的仙君们出手大方。
连带着,这里的生意都格外好做一些。
这几天云衍阁周边最惹人讨论的是一块出自天祥楼的显影石。
显影石是一种可以刻录某个时段场景与声音的灵石一种。因着只需要灵气灌输,便能够维持一段时间,这东西虽然稀罕,却极受欢迎。
天祥楼是云衍阁周边最大的酒楼。这里经常有用显影石刻录一些场景供自家客观观赏的习惯。
只是,这一次,却好似是一场争执。争执的内容很清晰。
看那刻录的位置,让进入过云衍阁的人一下子就能够知道那是曦照山的主殿。
而争吵的人……,就有意思多了。
那个言之凿凿的人一直“本尊”、“本尊”地叫着。不想知道也不行。
而中间站着的其中一位,大家倒也认识。
云衍阁阁主素来抛头露面,又是名声煊赫之人,想不认识也难。
于是,没多久,曦照山上的那场争执,在仙道宗的人发现时已经传开了。
这些年林承渊的口碑不错。与之相比,仙道宗高高在上,谈到他们的时候,除了知道他们实力不凡,其他的,也未曾有人知晓。
如今仙道宗的仙尊这样的丑脸一出来,所有人都议论纷纷。
“简直无法无天了。仙道宗贵为仙道第一宗门,就是这样以身作则的?”
“欺凌弱小,肆意妄为。堂堂仙尊,如此丑恶,简直……”
“还是算了吧。”一旁来吃饭打牙祭的仙君却哼了哼。颇有些意味深长道:“那位灼光仙尊可是仙道宗唯三的大乘尊者啊。”
“整个仙道宗,啊不,整个仙界都是赫赫有名的。”
“他想要一个小弟子,不是一张嘴的事?若不是捅到了云衍阁,刚好抓的那小弟子是云衍阁的人,这事,至于吵起来么?”
“小弟子只怕早就连骨头都不剩了。”
“林阁主还生气?谁给他的本事生气?”
“你这话说的。小弟子的命不是命吗?难道我等修为不如的人,就得被他当做鱼肉?”一个脾气不好的仙君听到一半直拍桌子道。
方才的人没有再说话。只是显然他就是这么想的。
如此想的人,许还不是少数。
于是,那位仙君一脚踏在桌子上,更加激动道:“所以,仙道宗难道是什么邪道宗门吗?他们不将人命看在眼里,如此嚣张跋扈,就没有管吗?”
“能进入仙道宗的人都被如此磋磨。那我等连仙道宗的门槛都摸不到的人……,又是什么?”
……
这样的言论传到李青崖耳朵里的时候,已经甚嚣尘上了。
他气得阴着脸,砸掉了手里的一只蕴彩玲珑杯。
袖子一扫,就将禀告的管事扔了出去,阴冷道:“此事怎么不早说?”
那是李青崖放在云衍阁,接替叶辞的新管事。
他被打得五脏六腑翻腾也不敢吱声。冒着冷汗踉跄地起了身,重新贵在李青崖面前道:“天祥楼一直人多嘴杂,所以起初并没有在意。”
“只是仙道宗这几日招收不到弟子的时候,我亲自调查才发现的。”
“师兄,我已经派人去天祥楼盯着了。您,您消消气……”
“愚蠢的东西。”李青崖却是深吸一口气,又将他踹了出去。“这个时候去又有什么用?”
“已经晚了。”
管事没有说话,只抱着肚子蜷缩在地上不敢吭声。
李青崖平复了半晌,才冷冷问道。“找的人呢。”
那位管事便重新挣扎地起来,小心翼翼地道:“仙尊发完脾气之后就离开了,没告诉我们他在哪里。”
“至于夏熠夏仙君……”管事的头上淌着冷汗,不知道是痛的还是怕的。
他断断续续道:“我们已经打听到他的方位了,只是具体人在哪里……,还不知道。”
李青崖叹了口气。实在是有些不想说话了。
只是……,沉思过后,还是道:“无论如何,都要先找到夏熠。”
“他才是重中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