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成走后，盛瑶还没来得细想。就收到了黄木栖的消息，她从朋友那儿回来了，正在帮黄梦婷办理了住院。
盛瑶原以为她会为黄梦婷找一家私人医院，却没想到发来的地址还是那家附院。
她赶到医院的时候，黄木栖正在走廊上和医生谈论着什么，她换了一身裙子，脸上重新化了淡妆，又变得和她们第一次见面时一样光彩动人。
“婷婷在里面，你先进去吧。”
黄木栖笑着跟她打了声招呼，然后继续和医生讨论着什么。
她笑得很含蓄，眼中却有浓浓的化不开的忧愁，对面年轻医生有些心疼，在那儿绞尽脑汁地宽慰她。
盛瑶坐了好一会儿，黄木栖才推门进来。
她进来后卸下了面具似的笑容，揉了揉眉心，将高跟鞋随意地脱下，赤脚走在地板上。
盛瑶问：“医生怎么说？”
“什么都查不出来，只能先观察着。不过本来也没指望这能看出些什么，刚刚那人的导师是傅乘风的大弟子。”
黄木栖这人向来有主意，若不是怕直接找傅乘风会引起那谁的注意，她也不会选择这家医院。
盛瑶点了点头，但她有些好奇，“这怎么又和傅乘风有关？她是研究辐射的吗？”
黄木栖这才反应过来盛瑶还不清楚她们家那一堆烂摊子的事，摇了摇头，“不是，我和婷婷都是经过她基因编辑的实验体”。
什么？！
黄木栖看着盛瑶惊讶的表情，苦笑一声，“不止我们，我们家孩子几乎都是这样。孩子们有健康的，也有不健康的，但更多的是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的。”
他们从小生活在大院中，被专业的人员照顾着。
他们见不到自己的母亲，也几乎见不到那个男人，只是犹如被圈养的肉猪，被好吃好喝的供养着，谁也不知道命运的铡刀会何时落下。
直到十八岁，她和婷婷才见到了她们生理意义上的母亲。
那个女人愧疚地抱着她们痛哭，却半点舍不得手上限量版的奢侈品包包。
黄木栖不喜欢她，也很少会去见她，倒是黄梦婷很珍惜这个血缘上的母亲，时不时还会与她见上一面。
……
盛瑶不解：“那黄梦婷先前有过这种情况吗？”
“没有，她先前一直很健康。但这项技术不成熟，也不稳定，谁也不知道哪天会有意外。”
盛瑶忽然想到了在副本里，她看到的场景。
那时的黄梦婷被女人搂在怀里，虽然看上去没有大碍，但俩个人都愁容满面。
原来她的身体里一直藏着一枚定时炸弹，只是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轰然爆炸。
或许会等她寿终正寝以后，又或许，就是明天。
盛瑶的五官都快拧成一团，她百思不得其解，“所以…这是为了什么？为了学术？”
黄木栖笑了，“哪有这么高尚，和傅乘风关系不大。只是那个男人渐渐看不上那些所谓的嫡系，想要一个更加完美的继承人。”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无论如何看不上，那些人也始终压他们一头。
"现在还这样吗？"
黄木栖摇了摇头，“早就没有了，失败的实在是太多。也或许是年纪大了，他突然有了一丝良知，开始心疼起了那些自己未曾谋面的孩子们。”
黄木栖不愿称那个人为他们的父亲，每次提到他都是粗略带过。她的眼底划过了一丝悲伤，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盛瑶听得眉头紧锁，她不太能理解为何有人可以这么心安理得地视生命为消耗品，成堆成堆自己的骨肉只是为生产出一个所谓的完美继承人。
这与其说是在造神，还不如说是在炼蛊。
脚踩着自己兄弟姐妹的尸体出生，就算真的成为了世俗意义上最完美的人，在他知道真相后，又真的能毫无芥蒂地接受这一切吗？
盛瑶叹了口气，她理解不了这种疯狂的行为。但她没有评价她们的家事，只是话锋一转，“我有一事，可能需要你帮忙。”
黄木栖看向了她，“你说。”
“我想去育仙看看，想请你帮我联系一下。”
盛瑶还是不想放弃，她上次明明已经看到了那部电梯，却离它只有几步之遥。
黄木栖略微思考了一下，确实，育仙集团也是一个切入口。若是那边可以直接开放电梯，或许黄梦婷的事就轻松很多。
黄木栖道：“我可以帮你，但我要和你一起。”她掏出手机，开始寻找联系方式。
盛瑶见她似乎已经拨通了电话，招了招手，“那我先走了，等你通知。”
林烨的病房就在黄梦婷楼下。
盛瑶顺着步梯下楼，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停在了林烨的病房前，他的病房门开着，例行检查的医生刚刚离开。
盛瑶坐在床边，明明俩天前自己才来过这里，她却觉得床上的这张面孔陌生的让她害怕。
她在来的路上甚至会有些恍惚，车窗外暖融融的阳光会不会只是一串冰冷的数字，耳旁的笑声也只是一串代码。
而她，从来没有看过真正的世界。
丁义的离开还在眼前，黄梦婷又紧接着出了这样的事。
她不知道，他在其中到底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
俩日后的早晨，盛瑶收到了黄木栖的消息，说是约了育仙集团的朋友，下午一起去参观公司。
盛瑶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上课，她和同学打了声招呼，直接逃了后面的课。
她到校门口的时候黄木栖已经等候多时了，她开着最新款的越野，停在行政楼前，在一众低调沉闷的轿车中异常显眼。
“怎么还能开进来？”盛瑶笑着拉开车门，坐到了副驾。
黄木栖道：“顺路过来帮婷婷请个假，还不知道要请多久，所以找了点关系。”
说完，黄木栖摘下墨镜，打量了盛瑶一番，“就猜到你会穿运动服，喏，后座上那有一套衣服，你看看合不合适。”
盛瑶这才留意到后座上的一个白色口袋，她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套全新的连衣裙和一双白色的高跟鞋。
“这不好吧……”盛瑶看着高跟鞋有些头皮发麻，她一旦穿上了高更鞋就会驯服不了自己的俩只腿。
“怎么了？”黄木栖没看包里有什么，东西都是她秘书准备的，她只负责告知她的身材。
“这高跟鞋，不方便跑路。”盛瑶用手比划了一下鞋跟的长度，在黄木栖的眼前扬了扬。
“咱们是去谈合作的，跑什么路？你没穿过？”黄木栖无语，转过头去看她。
盛瑶诚实地点了点头。
黄木栖了然，一脚油门开到了商场，带着盛瑶开始重新挑选鞋子，说什么也要将她脚上的鞋子换下。
盛瑶跟在她的身后进入了一家自己平时看都不敢看的奢侈品店。
“这个可以吗？”黄木栖随手拿下货架上的一双白色板鞋，在盛瑶面前比划了一下。
盛瑶：“这跟我的运动鞋没什么区别吧。”
黄木栖看了一眼她已经开胶了的运动鞋，没有理她。她叫来了身后的SA拿一双适合盛瑶的鞋码，又将盛瑶赶去试衣间，让她把裙子换上。
等盛瑶从试衣间出来的时候，黄木栖正在盯着海报上的模特发呆。
海报上是一对情侣模特，男人长着一张欧美面孔，深邃的面孔宛如雕刻，侧着脸正深情地凝望着身边女人。
女人看上去有些面熟，是一副东方面孔，她捧着一束鲜花，眉目温柔地望向自己手中的鲜花。
盛瑶看了半天，忽然反应过来这个女人的眉眼似乎和黄木栖有些相像。
盛瑶探出一只手在黄木栖的面前挥了挥，“亲戚？”
黄木栖的眼中氤氲着雾气，不知是羡慕还是感慨，“另一个妹妹，不过她逃出去了。”
说完，她回过神来上下打量了盛瑶一番。
盛瑶给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尴尬地拉了拉自己屁股后面的裙子。
裙子很温婉，和她常穿的运动裙裤感觉上很是不同，盛瑶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禁锢在了里面，一走起路来就开始顺拐。
黄木栖笑了，“这不挺好看的吗，干嘛搞的跟浑身长虱子了一样。还是要多试试不同的风格，不能因为你成了运动员就放弃了成为音乐家和画家的可能……”
盛瑶愣了一下，黄木栖反应过来后轻轻捂了一下自己的嘴，“抱歉，我说婷婷说惯了。”
“没事没事。”盛瑶笑笑，她还挺少听到别人和自己说这样的话。
她没有长辈，与周成也几乎同龄，听到这样的话一时有些新奇。
“上车吧，我跟你简单介绍一下我们集团。今天你就是我的秘书，不用你了解太多，但是要会看我的眼色，机灵一点……”
黄木栖一路上都在给盛瑶科普有关公司的信息，不过盛瑶听的云里雾里，大概只明白了黄木栖如今的处境。
她虽然是公司明面上的发言人，但如今还没有实权，这次合作也并没有决定的权力，只能先给对方画饼，稳住对方。
盛瑶明白她的意思，她坐在副驾上，将自己的马尾散下，拿起抓夹，将自己的头发梳成大人模样。
“中间的时候我会提议去一楼的咖啡厅，到时候你就去上次那个地方看看，这次可别再被抓住了。当然，一切还是要以你的安全为重，如果遇到了……”
黄木栖一旦絮絮叨叨起来就停不下来，说到最后盛瑶也有些受不了了。车一停，她就迫不及待地开门跳了下来。
这种爱对她来说还是太超前了，她还是老老实实当个孤儿就好了。
育仙集团的王旭阳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他对了对车牌号，看见盛瑶从车上跳下后让保安直接上前接过了黄木栖的车。
“黄总，好久不见！这位是……”
黄木栖无奈地笑笑，原先排练好的人设被盛瑶的这一蹦全崩没了。她只好宠溺地看了一眼盛瑶，“家里的小妹妹，跟着出来看看情况。”
盛瑶还以为门口这位只是名普通的接待人员，没想到他竟然就是他们今天要见的那位。
她冲着王旭阳不好意思地打了声招呼，默默地移动到了黄木栖的身后，低着头，在自己的嘴前比了一个拉拉链的手势。
王旭阳先跟黄木栖握了握手，然后看向盛瑶，向她递了张名片，“我是育仙集团市场部的负责人，叫我小王就好。”
“王总你好，叫我小黄就好。”盛瑶灿烂一笑，与王旭阳回握。她看了一眼黄木栖，将她自己那素未谋面的老爹卖了个干净。
黄木栖气笑了，但她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从包里掏出意向书，在空中扬了扬。
王旭阳顿时心领神会，伸出手在前面带路，“这边请。”
王旭阳带着二人直接来到了楼上的会议厅，会议厅里还有几人，他们先前都已看过了意向书，就等着黄木栖商量细节。
会议没什么实际的内容，大多都是黄木栖和育仙的人来回互吹。盛瑶听不进去一点，如坐针毡，想要自己出去逛逛。
她给了黄木栖一个眼神，冲着主座上的王旭阳点了点头，便弯着腰从后面头溜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