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她小跑着冲进副驾驶座，微喘着气。
季辰延已经把空调暖风打开了，见她上来，调小了暖风，又把刚才随手放在挡风玻璃前的电脑往后排一丢，发动车子。不用问，去她家。
“你在外面等很久啊？”倪南瞥见那电脑，问道。
季辰延点头。“是啊，从公司出来，回家洗了个澡再过来，还等了两个小时。中间进去看过你，看你工作投入，没敢打扰你。”自家公司的对接负责人安置完现场早走了，他进去，倒也没人管他。
倪南“啧”了一声：“好像是我在给你工作诶，甲方大人竟然这么卑微。你那时候进来了叫我一声，说不定还有你一份宵夜吃呢。”倪南告诉他：“下次你不用等着我收工，一晚上没睡多熬人。”
季辰延：“……下次让他们协调白天的场地。”
倪南笑笑，有点困了，不想再说话。事实上白天的场地不难协调，但是难调的是演员的日程，所以摄影棚往往都是晚上热闹……她上一回做动捕的片子还得特地去南京，排期排了很久才排到，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协调到北京这边的资源，背后的人肯定是有强大的动员能力和庞大的资源网……据她所知自家公司自家老板还没这么大能耐，能插到队还是因为顶着季辰的名头……他在背后做的已经足够多了。
到家楼下时天才有要亮的意思，但还是灰扑扑的。倪南带他先去吃早饭。“我从棚里出来或是在公司通完宵回来，就经常来这儿吃，吃完了再上去睡觉。”她说着，看他坐在自己对面，连忙搬了椅子挪过去，往他身上靠。
季辰延下意识用手臂在背后搂住她，指尖刮了刮她的耳廓。她没打耳洞，耳朵上干干净净的，没有装饰。“累了？”季辰延低声问。
倪南再往他身上靠一点。“……嗯。腰也酸。”
季辰延：“……”她的衣服穿得多，远远一看像个小团子，他还真有点无从下手。“等会上去了给你揉。”
他一本正经地回答，反倒是倪南脸热地看了他一眼。正好早餐来了，店主乐呵呵地瞧着两人，问倪南：“男朋友啊？”
倪南嘿嘿笑：“是的。”
作息近乎颠倒。躺到床上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倪南钻进被窝里，看季辰延长臂一伸，遮光窗帘顿时挡住了初升的日光，房间又回到夜里。
他脱了外衣上了床，把她捞进怀里。“你这里是公司租的？”
“是啊。”倪南解释道。“我经常出外勤，有时候大半夜回学校宿舍又不方便，就在签正式合同的时候跟公司提要住宿，我的条件也符合公司提供住宿的标准，所以呢我只需要承担一部分的租金和所用水电就行了。”当然，能这么快落实，白尽航帮忙不少。
季辰延知道她省略了什么，但那个人一厢情愿的事情，她一个人在北京能有人愿意帮衬，他自然不会说什么。他“嗯”了一声。
倪南忽然想到什么，说：“我给你讲一个故事？”
她睡前思维活跃，他已经习惯了，但是，“你不困吗？”
倪南被提醒，愣了一下：“好像还挺困的。”
“那就先睡觉？”季辰延哄道。“睡醒了再讲，我不走。”
倪南：“真的？”
他笑，他看得出来她是怕睡醒又找不着人，所以才强撑着睡意跟自己聊天的。“真的。白天的工作，我已经提前做完了。”在等她收工的时候。
说完不见她应，他低头一看，她已经睡着了。
两个人的被窝总是温暖的，一向怕冷的倪南睡得很香。
醒来的时候发现他还没醒，玩心一起，摸他的鼻梁玩。摸着摸着，她的手腕就被握住了，被捉到某人唇边亲了一下。
真行啊你小子……她笑出声，他也配合地睁开眼睛“醒”了。
“你真不用去公司？”睡这么久，倪南的声音有些哑，听起来软软的。
季辰延摇摇头：“明天放假了，今天我去干什么？陪你跨年。”
倪南爬起来抓起手机看了一眼：12月31日，今年的最后一天。
他们……好像也不能再说成是认识了两个多月……而是已经认识了很多年。
倪南想想就压不住嘴角。“好啊，去哪里跨年？不想去人很多的地方，挤得慌。”
她这么说，他还真想了想。“带你去……我北京的铺子？”
北京这么大，倪南还真是第一次来潘家园周边。
季辰延回去换了身比较休闲的衣服，开车带着她过去。
正是接近傍晚的时候，临近的店主一见季辰延来了，都有些惊讶，又见他身边跟了个长得让人移不开眼睛的女孩子，心中顿时清明。打过招呼后都乐呵呵地转悠走了。
他直接带她进去，边走边介绍道：“这边平时就是个门面，我偶尔过来，其余时间都是伙计在打理。”院子不小，和他那个小院布局差不多，但这里三面都是店面。雕梁画栋的，这院子一看就是非同一般的气派，而且是沉静古朴的气派。跟那个时候她进他的院子一样，都想不到在这儿还能有这么个地方。
倪南：“倒是让我想到了小说里的画面。也很像我第一次走进你那个院子时的感觉，大隐隐于市，静中自有生机。”她夸得高兴，都没注意到季辰延已经停下来了。
“承蒙厚爱。我好像能理解你那个时候为什么会追着我要取景了。”季辰延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因为我真的很喜欢这种保留了原汁原味的老建筑啊。”倪南说道。
他笑，跟她说伙计应该在店里，说着，他喊了一声：“卢仞！”
一个大小伙子说着就从东厢房里冒出来。“老板！”
卢仞这小子看起来不过跟倪南差不多年纪，长得白净，笑起来更是人畜无害。不过倪南知道，能混这一道的绝非等闲之辈。
季辰延简单地介绍两句，就给卢仞放了假。“这里我看着就行。”
大男孩特高兴地收拾了东西提前下班，走之前还不忘提醒自家老板离开时要关水关电锁好门。
季辰延摆摆手，人说笑着就利落地给他们让出空间了。
时候还不晚，市场那边还没有闭市。
“想不想先去那边走走？”季辰延想她是第一次来，应该会好奇这里的集市。
“好啊！”倪南不仅喜欢老建筑，对旧物件什么的也感兴趣，而当她看见那一串串亮晶晶的手串儿时，喜欢的心情已经达到了顶峰，根本走不动道儿。
“好漂亮啊！”倪南弯下身子拾起摊位上的一串蓝色的水晶手串，左看右看，两眼发光。
季辰延：“……”
倪南对这些东西没研究，长得漂亮入得了她的眼就完了。但季辰延好歹也是在这儿有店的人，即使志不在此，但从小耳濡目染和后来的接触都让他对手上的生意有所了解。
倒是这种水晶手串他平时也接触不到，哪怕有买卖要他出面，经手的也是真的古玩。他熟悉的还是沉香串儿，什么碧玺带翠饰十八子手串之类的玩意儿，水晶价格不高，他没了解。不过既然她喜欢嘛……那也就没这么讲究了。
“喜欢这个？”他也拎起一串这种亮晶晶还挺剔透的东西看了看。“里面还有很多，不急着在这儿出手。”
本来他一副很淡定的样子就让摊主有些留意了，一听这话，摊主忍不住出声了：“这位小哥儿你可得好好瞧瞧，我这儿的水晶玛瑙成色可比里面的几家好多了，绝对没有宰你。”
“我看这个人工成分挺高，也不像天然的。”季辰延笑笑，竟然跟摊主讲起价来。
虽然季辰延也是三板斧功夫，但凭着镇定自若的架势就赢了一半，最后倪南三串手串儿季辰延砍掉了三分之一的价格。
从那摊子离开，倪南看他的表情都有些钦佩了。
季辰延察觉了，觉得好玩：“怎么了？”
“没想到堂堂公司老板也会为百来块钱砍价。”
季辰延摇了摇头，轻敲她的额头。“难道你没听说过，来潘家园的乐趣之一就是砍价吗？”他没告诉她自己只是一时兴起才跟摊主讲价的，而且砍的绝对不算多。
倪南抓着他的手摇了摇：“那我也要试试！”
于是倪南开始了暴走讲价之旅。
真的文玩她不懂，但是这些首饰小物件儿她能举一反三啊！她负责挑自己喜欢的，想讲价就讲，讲不过就让季辰延讲，季辰延讲完顺带掏钱买下。她想自己付，被他拒了：“小钱还让你付，我成什么了？”
好吧。反正也没有很贵，倪南“客随主便”了。
“哎我真的选择困难症犯了，看到哪个都喜欢！”逛累了，倪南找了个角落蹲下来，仰头看着季辰延说道。“真的好开心好开心！”
季辰延站着，腿给她靠。“这么说的话，我得让卢仞去进货了。你看上什么类型的，记下来，我让他去找成色更好的。”
“啊。你们不是正经买卖古董的吗，进这些不值钱的东西传出去可不老掉价儿了？”倪南隐隐觉得不妥。
“这有什么。”季辰延才不在意这些。“你喜欢，就给你找，哪天你看腻了再出手卖掉也没什么损失。”
倪南听他的语气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我就是一时兴起啊……而且淘这些小玩意肯定是在这儿逛才有意思。你真搞一大堆摆到家里也不像样啊……”
季辰延看她认真了，忍俊不禁：“逗你呢。”
倪南：“……”
“喜欢就买。逛不够下次再来。下次可以挑个周五晚上，逛鬼市。”季辰延说道。
“那也行！”倪南拽着他的手借力起身，顺便抱了他一下，仰头想亲，被他偏过脸躲开了。“这么多人呢。”他低声提醒道。
倪南笑，也学他：“逗你呢。”
于是继续往里头逛。
遇到不认识的种类，倪南在疑惑的时候，季辰延居然给她讲解起来了。倪南很惊喜地看向他：“这不是会吗？”
季辰延淡淡然地放下手里的珠子说：“刚才搜了一下种类科普。”
倪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