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崇舟接收到萧时衍朝自己看来的神情,随即会意,面上堆笑道:“是是是,姑娘放心,有我在此处看管,定当安然无恙地将车上的一应物品送入东宫。”
林晚霁面上挂着一丝微笑,点头道:“那便有劳这位大人了。”
“哎唷,姑娘您言重了,小的担不起。”崇舟乐呵呵地看着二人相伴而行的背影,自家世子的脚步放缓了许多,身子也不免往那姑娘一侧靠近,看到这里,不禁十分欣慰起来。往日里他何曾见过世子如此对待一位女子?总是冷心冷性的,往那一站,那周身的冷峻便叫诸多年轻姑娘退避三舍。如今竟是铁树开了花,就不知那位姑娘是否也对他们世子有意?
崇舟心里美滋滋地想着,日后见到这位林姑娘可要千万恭敬些,指不定哪一日就成了他们的世子夫人呢。
早已走在前头的二人并不知侍卫崇舟心里头所想,如今日头正好,暖洋洋的阳光晒在林晚霁的脸上,她不禁舒服地眯了眯眼睛。
到底是萧时衍最先出声打破了这份静谧:“林姑娘,不知此次入宫将会待多久?”
“一切全凭我大姐姐的意思。”林晚霁随意地答话,想到在外人面前如此称呼林昭若到底是不妥,忙暗自咬了舌头,“我是说……侧妃娘娘如今临产,因着思念娘家亲朋,这才宣召了我入宫探亲。至于要待多久……”
林晚霁摇了摇头:“我亦不知。至少……要等到侧妃娘娘平安诞下小皇孙,我才好向家中的祖母交代吧。”
“原是如此。”萧时衍会意,与她并肩行走在宫道上,不知为何,他竟有些紧张起来,手心也渗出一层薄薄的汗:“在宫中不比在外头自在,姑娘若是在宫里头待得烦闷了,萧某不敢妄加将姑娘带出宫去,但若是遇上什么难处了,姑娘尽管来找我便是。”
“多谢将军。”林晚霁知晓面前的萧世子好心,待人也十分和煦,因着打过几次照面,自认也同他熟识了起来,不免起了玩笑的意思,打趣道:“只是若我真要寻将军,将军又不在宫中,那该如何是好呢?”
“说的正是。”萧时衍忽得顿住了脚步,略一思索,便将腰间系着的玉佩取了下来:“姑娘若是有事要寻萧某,就将这玉佩交予……”
可到底他们二人无亲无故,若是轻易将贴身之物交给了人家未出阁的姑娘,到底是不妥,只好轻咳了一声:“抱歉,是我唐突姑娘了。”
“无妨。”林晚霁见萧时衍如此知分寸懂礼节,心中对他的赞许更多了几分:“萧将军有心记挂,臣女感激不尽。”
见面前的少女甜甜地朝自己笑着,萧时衍的耳根子不免红了起来,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尖:“姑娘放心,若是有事要寻萧某,在下定然是随叫随到的。”
萧时衍心中想着,既然她已入了东宫,那他每日便去太子处议事,不论她哪天有事要寻自己帮忙,自己定然都是在的。
“姑娘若是想家了,便可托萧某传信,或是觉得宫中烦闷,萧某也可带些外头的小物件供姑娘闲时解闷……”
林晚霁的眼睛亮了亮,她正愁母亲在家中担忧她在宫中的安危,若是有人能时时送信回去,想必即使见不上面,父母双亲也能宽慰上许多。
二人正在宫道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忽得见不远处的殿门外跨出一位衣着贵气的嬷嬷,头发梳得繁重,身后跟着两排一齐穿着藕粉色裙装的宫女,正往这边走来。
待见到来人,萧时衍连忙拱手行礼道:“芳姑姑。”
萧时衍侧了身子,小声给林晚霁提醒道:“这位是东宫内苑的掌事芳姑姑,太子殿下的乳母。”
林晚霁会意,朝他感激地点点头,又朝前处屈膝行了一礼道:“芳姑姑好。”
那中年妇人笑着同萧时衍颔首:“萧将军可是要寻太子殿下?殿下如今在栖龙阁议事,将军自行前往便好。”
一语未毕,又看向他身旁的林晚霁,目光在他二人身上流转片刻,又很快不动声色地收回:“这位姑娘,想必就是侧妃娘娘的妹妹,安平侯府的三姑娘了吧?”
林晚霁见那妇人身份不一般,如今又提到自己,赶忙面上盈着笑来:“回姑姑的话,小女正是林家的姑娘。因着听侧妃娘娘的宣召入宫,又见无人接应,不敢妄动,多亏了萧世子一路引我前来,这才遇上了姑姑。”
芳姑姑掩帕,“哎唷”轻笑了一声,“林姑娘可别见怪,侧妃娘娘方才正忙着妃妾请安的事宜,一时耽搁了,这才叫姑娘好等。这不,叫我亲自来迎姑娘,幸而有萧将军作引,这才没怠慢了贵客。”
“姑姑言重了。”林晚霁抿了抿嘴唇,面上仍是不惊:“只是如今我的一应行李还停放在广武门外,不知姑姑可否……”
林晚霁语音拖长,似是在等待着面前人回话。芳姑姑也是明眼人,随即明白了她的话中之意,转身挥手吩咐一众宫女前去,又上下打量了林晚霁一眼,这才开口道:“姑娘放心,老身这就叫人一同取来。姑娘莫若快些随我去面见侧妃娘娘?娘娘如今身子重,只怕是等急了。”
“那便有劳姑姑了。”林晚霁知晓眼前的这位芳姑姑虽只是位嬷嬷,但掌管禁庭事宜,又是太子乳母,算得上宫里的半个主子,自己不过初入宫闱,还是对她恭敬些才是。于是又颔首朝她行了一礼,这才跟在她身后,跨过朱红的宫门,往东宫内苑走去。
一路上的宫娥低眸垂首,脚步匆匆,在宫道遇上芳姑姑时,便会停下身来请安问好。林晚霁跟在后头,眼见穿过了两道拱门,便听前头的妇人开口介绍道:“此处是太子殿下的栖龙阁,平日里用来招待宾客,与幕僚议事的,姑娘若是无事,万万不可在此处冲撞贵人。”
林晚霁点了点头,道了声“是”。芳姑姑年岁虽长,但脚步倒快,林晚霁跟在后头,几乎是要一路小跑着才能跟上。又穿过两道门,入目眼帘的是一座小型的花园,亭台楼阁一应俱全,曲水流觞,倒是颇有意境。
此处少有人来,只听得见潺潺的溪水声。芳姑姑顿了顿脚步,又交代道:“此处是珍珑园,平日里娘娘女眷们歇脚游乐的地方,过了这园,再往后走,便到了东宫的后苑了。”
后苑是太子妻妾所居之所,各有院落,林晚霁若是居于此,定是要同大姐姐住在一处了。想到这里,林晚霁顾不上周遭的怡人景色,快步跟上芳姑姑的步伐,穿过小园,又走了些许脚丈,终于在一处华贵大气的院榭前停了下来。
林晚霁抬首,只见那院门处龙飞凤舞地写着“凤眠堂”三个大字。想到方才驻足的那处院落,栖龙,凤眠,听着倒像是一对儿。
芳姑姑转过身来,“这便是侧妃娘娘的凤眠阁了,林姑娘,快些随老身一道进去吧,莫要让娘娘等久了。”
林晚霁颔首,瞧着很快有两个立侍在院中的宫婢向内殿通传,得到答复后,又折返回来,引她们二人进殿。
林晚霁不敢东张西望,只屏息凝神,认真跟在芳姑姑后头,缓步迈入了殿中。
空气中传来阵阵瓜果的甜香。林晚霁望向身前的炉鼎,却并未瞧见里头焚着香,思来也是,大姐姐如今有孕在身,对于香料一事定当是慎之又慎的,索性不再焚香,改用瓜果增香,不失为一种妙处。
“可是三妹妹来了?快些前来,叫我好好看上一看。”
上首传来女子清脆有力的声音,林晚霁抬起头来,快步走上前去,盈盈行了一礼道:“臣女林晚霁,见过侧妃娘娘。”
上首的年轻女子身着一袭湖蓝色的苏锦宫装,料子瞧着很是华贵;未施粉黛,但那鲜红的口脂更为她添了几分明艳的气度,孕肚高高隆起,人却并不显得臃肿,反倒是多了些许丰腴的韵味来。她的腿上正放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儿,瞧着性情十分温顺,正阖目打着盹儿,静静地缩成一团。
林晚霁不由得在心中暗自惊叹了一声。若说起他们林家姊妹几个的样貌,昭芙清秀,昭蕙娇憨,还真要属这位大姐姐生得最好——凤眸云鬟,面如银盘,如同开得正盛的牡丹,秾丽华贵,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十分雍容的气度。
“快快起来。”那女子眯起眼睛,面上透出十足的笑意来:“千等万等,可算是把妹妹给盼来了。连翘,快给三姑娘赐座看茶。”
话音刚落,林昭若身侧立侍的宫婢随即将她扶起,落座在下首不远处的太师椅上,又为她斟过茶来。林晚霁点头朝那位名唤“连翘”的宫女道谢,瞧她身上所穿的衣服同外头那些宫婢不同,想必定是在侧妃处十分得脸的大宫女,万万不可怠慢轻视了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