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这里的情况吗？”

费里维特心不在焉的询问对方，柳十君没了尾巴，反而化出一双毛绒耳朵来，上下晃动着，嘴角噙着笑。

“不太清楚呢，毕竟都是别人带我来的多。”

费里维特叹了口气。

对方用心为难自己，怎么样都没有救。

天边总是有白色的光芒向着山峰移动，那光亮掠过山顶，又缓慢的回收，映照平静的水面，把它变得乳白。

当光向前缓慢浮现时，水面上就开始起风。

风剐蹭到小舟，向着一侧轻轻摇晃，带着他向外偏移一段。

有光的时候，他看见水面下隐隐有柱子一样的东西矗立，又向四周射线一般射开，看着并不深。

水是会骗人的。

费里维特这么想着，拿起船桨，试着滑动船只。

他的动作很轻很小，对于控制船只的方向，让它去哪里这件事上，他这还是第一次尝试。

笨拙的控制着小舟漂浮在水面，这是又一次黑暗的笼罩，水面都从乳白变得黑暗，变得灰蓝。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当他驾驶小船进入水域后，整个水面都颤了一颤。

他的进度很缓慢，直到天边又出现一缕白芒，有风扑过来。

和在岸上的感触不同，这次的风明显更大，带着他的小舟不断向远处漂浮。

不太对劲。

费里维特用船桨去撑之前看见过的，那一道一道的石块，把船和自己固定在水面上。

风越来越大，虽然小舟没有很沉，但加上自身的重量对他来说依然是一个不小的考验。

费里维特有些悲愤。

那光明丝滑的从头顶略过，乳白色的反光几乎要把他闪瞎，狂风骤然扑到他的身上，支撑着船只。

在这样剧烈的暴风之下，水面依然平静。

双腿一把夹住身下坐着的隔板，他调动全身的力气把船桨按在石头边缘，他都几乎要将小舟拔起——却听见远处好像传来什么极轻的呼叫。

这呼叫很快被耳边轰鸣的风声掩盖，费里维特没有时间去想，大口的呼气，狂风圈进嗓子里，变成更加令人窒息的感觉。

“柳十君？”

他在呼啸的风里大喊对方的名字，但风浪太大，始终没有得到回应。

远处的山峦近了，那山峦的样子越发清晰，费里维特却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

……这不就是一颗眼球么？

只不过这个眼珠的构造比较抽象和简单，黑白轮转的天空是眼皮一张一合，山脉是瞳孔，这湖泊就是眼白——当眼皮睁开的时候，这里的一切受到外界的影响，自然就会起风。

至于这些石头么……虽然人的眼睛里是有那些一条一条的，但费里维特不知道叫什么。

一轮风过境，费里维特已经没什么力气了。

手软的不行，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虚有哪里不好。

没空管那越发接近的山脉长什么样子，他能做的只有在眼睛合上的时候加速向前，也大概猜到了那声轻呼的意味。

就跟眼睛里进了沙子一样吧，但这是谁的眼球呢？

小舟在瞳孔河流里漂泊，上面没了柳十君的身影，从射线般平铺出去的石头那里上岸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

费里维特的耐力在被一点点消失殆尽。

他深知自己打不了持久战，在这场和时间赛跑的旅途里，他只能拼命的让船只行进的更快。

环顾辽阔的海面，在风力渐小的时候，把船桨猛的向水中戳去。

船桨一人高，实木的，对他来说有些分量。

但既然分析是眼球的话，是不是能够伤到这个眼球的主人呢？当主人移动的时候，他说不定有机会。

不管怎么样，费里维特愿意赌一赌。

不好意思了。

他在心里嘀咕了一句，手上没有丝毫留情，迅速向下压去。

当船桨没入水中三分之二的时候，手上受到明显的阻力，好像撞到了什么柔软劲道的一层，随即便能听见那轻微的呼声变大，变得更清晰了。

听着像是个年轻男性的声音，费里维特第一个联想到的就是那个坐在纸窗里的人，而后再联想到的，就是柳十君了。

没有时间给他多想，整个世界都随着一股力量平移向一侧，水扑到岸上又拍回来，再随着平移被猛的砸向另一边。

“砰！”

耳边传来激烈的碰撞，水砸在石头上，拍在岸边，差点掀翻小船，顺着涌进来的风一并把他们扑向那一边。

“呼……”

费里维特剧烈的呼吸，在乳白的水面扑过来前深吸了一口气。

一瞬间的黑暗，混杂着乳白色的水，投射出来的光太少，几乎看不清下面的景色。

背被沙粒摩擦的很痛，费里维特还死死攥着船桨，把它插在沙石之间，耳边充斥着咕嘟咕嘟的水泡声，冰冷的感觉贴在身上，让手臂一阵一阵的发麻。

借着力气，他一股脑把自己的头拔出水面。

快到了。

眼前糊满了水，蓬莱山上的万丈彩光反而成了引路灯塔。

“呜！”

他猛的从口中吐出一口水，在汹涌的水面无力的扑腾了几下后，才终于扯着船桨踩上并不结实的沙石土地。

按到粗粝的沙石，费里维特干脆一翻身坐了下来，他大口大口呼吸着气，抬起眼睛来。

仙山的一切都是极其晃眼的，金枝玉叶，通透的阶梯，闪烁的山石……这些材料本身的价值把这里又抬高了一个境界。

“碰！”

水面被暴力的突破，上升，直达半山腰，随后显现出那后面的生物。

水化作细细密密的雨扑落下来，更多的砸回水面，从里面传出唷唷的声音。

巨大蓬松的身体矗立这湖泊之中，巨大的尾巴拍打水面，费里维特抬起手臂挡雨，那巨大的狐狸便开始缓缓向他走来。

每一步它的绒毛都在消散，从深黑到白，再到火焰一样的橙红，柳十君的身影出现在这样的蒸汽里，一步一步跨着水走上岸来。

“陛下！”

他伸出双手，快走两步到跟前来，离得近了，费里维特才发觉他眼睛红彤彤的。

“水里好冷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