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婶负责的厨房,是地宫专门负责煮饭的,厨房内设十口大锅,火炉右壁通着地暖,烧火产生的烟雾和热量,大部分都能通过地下埋的小通道排出去。
可即使如此,厨房内依旧很热,水蒸气和余热贴在身上,连后背都有灼热感。
李四给每个灶台添柴,陆道元拿着扫帚扫地。
张大婶见他们还算听话,也没有过多难为他们,将火炉里的炉灰用小铁揪铲出来,分别倒在两个木桶里,再淋上几瓢水,将混入其中的余炭熄灭。
“你们俩个出去把炉灰倒了!”
“是!”
李四与陆道元放下手里的活计,提着炉灰一前一后出了门,却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
身后的张大婶还在发牢骚,“两个小年轻,胆儿小就别来这里做事,钱挣够了就快点离开,别到最后活儿干不了一点,还整天担心被地宫的娘娘们捉去做小侍君……”
她一边说,一边从挂在墙壁上的篮子里,拿出几个大白面馒头,追出来塞到李四与陆道元手里。
“天天就知道偷懒,吃完馒头快去干活!”
恰巧负责倒泔水的莫大叔,提着泔水桶路过,听见张大婶用破铜锣嗓子又在骂人,瞥了一眼李四与陆道元,好心带路。
“你们跟我来吧。”
“是。”
李四让陆道元走前面,走了大半夜两人都饿坏了,吃着馒头香到迷糊,两条腿走路都更有劲。
俩人跟在莫大叔后面,往石洞更里面走,经过客舍改道,往右走进一条窄道,大约十几米,路过畜栏,里面的畜牲饿得直叫唤。
“你们俩别记恨张大婶,她以前有个干儿子,模样长得俊俏,被地宫的娘娘们捉去成亲,到现在还没回来呢,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莫大叔将泔水倒在猪栏边上的食槽,再次提醒两人,“往里走,到外面再往右走,走到头就是菜地,炉灰倒在菜地旁边的空地上,地边插了个稻草人儿。”
李四、陆道元连忙点头道谢,提着木桶离开,走了数十米不见畜栏,前面有雾蒙蒙的光透进来。
两人走到外面才发现,天已经亮了,一夜没睡被这强光一照,疲惫与头疼瞬间涌上来,忍不住往后仰。
脚下碎石被踢下断崖,呼啦啦落入崖下的水涧中,炸开一连串水花,再远点就是奔涌的大江。
外面的过道很窄,甚至有些地方还有缺口,水声太响,两人分开数米就听不到对方说话。
炉灰沾水很重,李四停下来,把炉灰倒掉,方便后面查探地宫,“来来来,先把桶里的灰倒了。”
陆道元照做。
两人提着空桶往右走,李四有武功底子脚步飞快,陆道元小心翼翼往前挪,李四走出去很远,没听见后面的脚步声,又折返去牵陆道元的手。
“小心脚下,慢点。”
顺着窄小的过道走了一柱香,才终于走到地宫的菜地。
那是块斜坡,与别处的石壁不同,这里的土地很肥沃,一看就有人专门打理。
四周没有外人,往上走,中间有块空地,旁边果真有个穿着破衣服的稻草人,稻草人旁边有个小水潭,在咕噜咕噜往外冒热水,丝丝缕缕的水汽随风飘散。
李四放下水桶走过去,蹲在小水潭旁边,用手捧着水,招呼陆道元过去喝,“快来,这水是热的。”
陆道元走过去蹲在李四旁边,就着李四捧水的手,低头喝了一口,皱眉,“有股硫磺的味道。”
李四笑了笑,“温泉就是这样,地下肯定连着火道,说不定是火山岩浆呢。”
两人喝完水,去下游的水潭,将脸上的黑炭洗干净,就着小小的水潭泡脚。
李四有些遗憾,“要是水潭宽一点就能洗澡了,这里应该有长工洗澡的地方。”
陆道元在整理头发,听到这话随口答道:“那得问问张大婶。”
泡完脚,两人分头仔细找了一圈,没发现其他出口,周围往上都是光滑的石壁,无处落脚,两人只得原路返回。
再次回到石洞,张大婶做完饭,发现两人还没回来,在门口担忧眺望,等两人平安回来,又冷哼一声,转身回了厨房。
李四、陆道元装扮好再回来,两人的脸依旧黑得发亮,没人怀疑这两个樵夫是新来的,与这里的人都不太熟。
厨房锅里都是洗锅水,里面的白米饭早被人送到地宫,这里的长工不准□□米,只准吃粗粮。
张大婶嘴硬心软,早早准备好一桌子菜,一叠酸菜炒腊肉、一叠酸辣椒溜肥肠、一叠上顿吃剩的宫保鸡丁、一叠地三鲜、一碗番茄鸡蛋汤,还有几个陶碗里分别装着红薯、窝窝头、玉米饼、锅巴。
李四、陆道元走到桌子旁乖巧坐好,见张大婶在锅里拿着大碗捞面条,两人起身过去帮忙,却被张大婶喝退。
“去坐着等!”
“是是是……”
两人又重新坐回去。
张大婶把装着面条的大碗放在桌子上,取来三个碗分好,递到李四、陆道元面前,“吃吧,忙了一晚上,现在才吃上热乎饭。”
张大婶说完,端起碗来呼哧呼哧吃面条。
李四夹了块腊肉放在陆道元碗里,“吃吧,再饿下去就要昏倒了。”
陆道元礼尚往来,夹了块肥肠放在李四碗里,“吃吧,这是你最爱吃的肥肠。”
李四脸皱成苦瓜,他根本不吃肥肠!
陆道元坏笑,“开不起玩笑,就不要调皮。”
李四嘴上嫌弃,但还是把肥肠囫囵吞下,那股味儿冲上鼻子,他实在是忍不住,拿起汤勺舀了三勺番茄鸡蛋汤,浇到碗里的面条上,也学着张大婶的模样,埋头呼呲呼呲干饭。
陆道元笑着摇摇头,慢条斯理地吃起来,他喜欢清淡一点的吃食,哪怕很饿也只吃七分饱。
反观李四,吃得肚皮滚圆,放下碗撑得摊在椅子上,拍了拍肚皮,“吃饱了就想睡觉。”
张大婶把碗筷收拾好,放进木桶里提出去,意有所指,“想睡觉就去睡,下午记得跟老莫头去擦地宫石桥边上的护栏,怕人看见就把脸遮起来。”
两人对地宫一无所知,为避免发生意外,李四将门后的木板放下来,陆道元把放在炉子前垫柴火的砖搬过来,炉火已经熄灭,砖块并不烫手。
联手搭好简易的床铺,轻轻合上门,两人和衣躺下,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张大婶洗碗回来,将门打开一条缝儿,就看见这两小子,不去睡男人们的大通铺,反倒把自己的床铺占了。
张大婶轻轻合上门摇了摇头,去另外一间房,找认识的老姐妹一起睡觉,没打算难为他们。
另一边,一队衣着华丽的白衣女子,头戴白纱幕篱腰挂银剑,领头的女掌事手里拿着圣母的法旨,沿着石洞穿过绿意盎然的山谷,于对面石壁的石洞中,七弯八拐找到林掌事的房间。
林掌事的属下见来者,是圣母跟前最得宠的姑姑王掌事,目光落在王掌事手里的卷轴上,心下一惊连忙出声提醒。
“恭迎圣母法旨,王掌事里面请!”
守门的侍女也连忙高声提醒,“恭迎圣母法旨,恭迎王掌事!”
王掌事与林掌事是死对头,她一来准没好事。
林掌事坐在屋内的石座前,正在把玩从李四手里搜刮来的小玩意儿,听到外面的声音,立刻把东西全部收到锦盒中,三步并一步,打开雕花木柜,将盒子放进去。
再急匆匆赶到门口行半跪礼,嘴里高声喊道:“恭迎圣母法旨!”
王掌事带人推开石门,见林掌事的房间无比奢靡,除了石床座椅比较简陋,其他物品无一不精致,甚至在外面都难得一见,更何况在这个如同古墓一般的地宫。
王掌事拨开门边挂着的珠帘,绕过半跪着的林掌事,一屁股坐在林掌事方才坐着的石登上,石登上铺着整面刺绣的座垫,里面塞了棉花。
感受到坐垫的柔软舒适,王掌事环顾四周,这里的每一件东西她都想要,可惜她明里暗里提过很多次,林掌事都打马虎眼,就是不愿意给!
王掌事联想到自己空荡荡的卧室,又瞧瞧林掌事的卧室,不由得冷哼一声,“哟~守宫门的油水就是多哈,咱们这些姐妹在圣母面前侍奉,有钱都没处花,不像林掌事,可以用钱添置这些个精致玩意儿,甚至还能与年轻的小帅哥,花前月下风花雪月。”
林掌事起身走到王掌事面前,开口解释,“都是姐姐们玩剩下的,可不就便宜了我,这些玩意又不值钱,日子过得再好,都没有姐姐们在圣母跟前得脸,武功秘籍、金银珠宝享之不尽。妹妹收集的小破烂,哪里比得姐姐们在宫殿里当差?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
王掌事嘴角上扬,眼里的得意暂时战胜了贪婪,开始说起正事来。
“过几天,就是十五月圆之夜,按老规矩需得请人帮圣母练功,我看你那个小帅哥就很不错,啥时候再骗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