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小贾仿佛刚从噩梦中挣脱,全身虚脱,无力地瘫倒在地上,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喉咙里只剩微弱的喘息。他脸色惨白如纸,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浸湿了身下的草地。四周空气仿佛凝固,唯有微风轻拂,带来一丝凉意和远处模糊的动静。
齐添快步上前,蹲下身子,迅速检查小贾裸露的皮肤和四肢,查看是否有肿胀、瘀伤或内伤。短暂查看后,他确定小贾只是有些皮外伤,并未伤及筋骨,这对众人来说算是个好消息。
与此同时,兰翎眉头微蹙,眼神深邃锐利,犹如警觉的猎豹,紧盯着黑暗中刚刚传来哨声的方向。这哨声瞬间勾起他内心强烈的疑虑与好奇:究竟何人此时发出这声音?背后又藏着什么意图?
见兰翎一直盯着远处沉默不语,萧峣快步走到他身边,一把拉过他的手腕,仔细查看他是否受伤。确认兰翎并无明显外伤,萧峣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但声音依旧低哑且带着担忧:“兰翎,你可有受伤?”
兰翎这才从沉思中回过神,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同样关切地回应:“我没事,你呢?有没有受伤?”虽笑容牵强,眼神里却是满满的关切。
萧峣在夜色中摇了摇头,目光迅速在众人身上扫视一圈,确保没人重伤后,沉声问道:“大家可还好?”
听到众人齐声回答“没事”,萧峣立刻下令:“既然都无大碍,赶紧离开,万一狼群折返,我们应付不了。”
兰翎接话:“侯爷不必担心,狼群不会再来,其他狼群也不会袭击。”
“为何?”萧峣不解。
兰翎沉思片刻,目光再次投向哨声传来处,头也不回地说:“刚刚是草原罕见的狼哨,有人及时出现救了我们。”
萧峣一听,立刻拔剑,警惕看向兰翎所视方向:“是匈奴人吗?”
兰翎转身,眼神沉稳自信,抬手覆在萧峣握剑的手上,轻轻下压:“无事,他们并无恶意。”
萧峣心中疑云又起:为何兰翎知道那是狼哨?又为何如此确定对方无恶意?这个神秘的草原胡医部落后裔,究竟瞒着他多少事?
可看着兰翎干净纯粹的眼睛,萧峣心中的疑惑瞬间消散。罢了,不管兰翎隐瞒什么,他相信兰翎不会背信弃义,这就够了。
“何为狼哨?”萧峣问道。
喘匀气的齐添突然亢奋地抢先回答:“侯爷,草原游牧部落以放牧为生,牛羊是重要食物来源,也因此成了草原狼的攻击目标。多次遭遇狼群袭击后,草原巫医发现一种骨笛的哨音能驱散狼群。这骨笛制作技艺是巫医不传之秘,只有巫医传人能制作,还被赋予长生天的神力,奏响便可驱赶狼群。我从前只听老人说过,这是首次听到。”
在远古草原部落那口口相传的神秘传说里,巫医,始终是个承载着无尽神秘与无上崇高地位的角色。他们宛如知识的宝库,牢牢掌握着珍贵的医疗知识;又似神灵在人间的使者,是沟通凡人与神灵的神秘媒介,拥有着驱邪治病、祈福禳灾的神奇能力,仿佛能在生死之间架起桥梁,在灾祸面前撑起护盾。
而兰翎,这个身世成谜的人,他的出身部族是否正是那神秘且备受尊敬的巫医部族呢?这一疑问,如同夜幕中的点点繁星,虽闪烁不定,却深深吸引着众人的目光,令人忍不住深思。
萧峣心中,一股强烈的直觉如汹涌的暗流般翻涌,他隐隐觉得这或许与兰翎那扑朔迷离的身世之谜紧密相关。然而,他很快便果断地摇了摇头,试图将这种朦胧难捉、犹如雾里看花般的想法驱散。
“先处理伤口,保持警惕,天亮之前便在此地休息片刻。”萧峣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宛如洪钟鸣响,果断地打破了夜晚的寂静,在空气中回荡开来。
齐添等一行人齐声应诺,声音虽略显疲惫,却透着坚定。随后,众人如同训练有素的士卒,迅速而有序地各自散开,开始执行任务。
兰翎缓缓回过头来,目光温柔且关切地落在满脸疲惫却依旧神情坚毅的萧峣身上。他微微皱起眉头,眼中满是担忧:“萧峣,你一夜未眠,又与狼群激烈搏斗至今,身体早已不堪重负。先去休息一下吧,我来替你值守。”
萧峣确实疲惫到了极点,困意如潮水般一波波涌来,试图将他淹没。但他钢铁般的意志力,如同坚固的堤坝,强行将困意和疲惫压制下去。他微微摇头,声音略带沙哑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不必了,你也休息不多时,同样辛苦。还是你去休息一会,我这会儿思绪繁杂,实在睡不着。况且天亮后还要依靠你辨识那些药草,可不能让你累垮了。”
兰翎深知萧峣性格坚毅,一旦决定的事情,犹如板上钉钉,说一不二。他轻轻叹了口气,抬起手,轻轻拍了拍萧峣的手臂,眼神中满是关切与叮咛:“那好,我先去帮他们处理伤口。你务必万分小心,若有任何需要,都要随时叫我。”
萧峣微微点头,目光追随着兰翎的背影,直至他慢慢走向营帐。他独自站在火堆旁,火焰的光芒在他脸上跳跃闪烁,映出他疲惫不堪却又透着思索的神情。尽管身体的疲惫如影随形,可他的大脑却异常活跃,各种思绪如乱麻般交织在一起。他暗自分析着各种可能性:巫医、神秘的草原部落、兰翎那充满未知的过去与现在,以及刚刚与狼群的激烈冲突……这一切看似毫无关联的片段,是否隐藏着更深层次、更为紧密的联系呢?
萧峣心中,一股强烈的预感如同破土而出的新芽,不断生长壮大。他坚信,这一切最终都会有一个清晰明了的答案,而揭开这个答案的关键,或许就隐匿在兰翎那深邃如渊、仿佛藏着无数秘密的眼神之中。
时间在悄然流逝,曙光如同温柔的使者,逐渐洒满大地。金色的阳光如丝丝缕缕的金线,轻柔地驱散了厚重的夜幕,也在不知不觉间,驱散了萧峣心中的一部分困惑。他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那带着清晨芬芳的气息,瞬间沁入心肺,让他感觉精神稍微振作了一些。
寻找药草的征程,仿佛一场争分夺秒、与时间赛跑的激烈竞赛。萧峣原本满心忧虑,担心匈奴人会为了掩盖瘟疫的源头,丧心病狂地彻底摧毁这片荒漠上生长的珍贵药草。一路上,他们风餐露宿,历经无数艰辛。
终于,当他们艰难地找到这片药草生长的区域时,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为之振奋。在这春夏之交的荒漠上,仿佛大自然施展出神奇的魔法,万物复苏,处处洋溢着生命的繁茂与活力。那些用于治疗瘟疫的药草,一丛丛、一片片,在风中轻轻摇曳,似乎在向他们招手。
所幸的是,配制药剂所需的这种药草,用量并不多。萧峣和随行人员凭借着坚定的信念和不懈的努力,仅用了短短三日时间,便顺利采集到了足够制备防疫药剂的药草。
在返回朔方的漫长征途上,六人如同离弦之箭,风驰电掣般在漠北广袤无垠的大地上疾驰前行。他们穿越黄沙漫天、酷热难耐的沙漠,脚下的黄沙被马蹄扬起,如同金色的烟雾;他们翻越巍峨起伏、高耸入云的山脉,陡峭的山路崎岖难行,却阻挡不了他们坚定的步伐。一路之上,他们风尘仆仆,身上满是旅途的疲惫与沧桑。
直至来到余吾水流域,此时,夕阳渐渐西下,天边被染成一片绚丽的橙红色。天色渐暗,人困马乏的他们,被疲惫和严重缺水的困境紧紧包围。尽管他们深知,水源附近极有可能潜伏着虎视眈眈的匈奴人,但面对当前的绝境,他们别无选择,只能冒险在此稍作休整。
夜晚如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缓缓降临。繁星点点,如同璀璨的宝石镶嵌在浩瀚苍穹之上。营帐内,气氛紧张而凝重,仿佛空气都凝固了一般。齐添面色凝重地向萧峣详细禀报了当前所在位置的形势:“侯爷,这片区域昔日曾是左贤王部族的管辖范围。那左贤王素以兵法诡谲多变著称,尤其擅长将兵力分散布置在这广袤无垠的草原之上,令人防不胜防。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在补充必要的给养后,必须尽快离开,以免陷入危险之中。”
萧峣缓缓环顾四周,目光依次落在兰翎和其他三位同伴身上。兰翎相较之下状态稍好,眼神中还透着一丝精神气;然而小贾等三人则因之前遭遇草原狼的猛烈袭击,身上带着或轻或重的伤口,加之连续不断地疾驰奔波,根本未能得到充分的休息,整个人精神萎靡,状态十分低迷。
萧峣心中五味杂陈,忧虑如潮水般翻涌。但他深知,在这艰难时刻,自己必须成为众人的主心骨。他强压下内心的担忧,脸上始终保持着坚毅如钢的决心。他缓缓站起身来,声音沉稳有力地命令所有人尽量减少在水源地周围留下痕迹,扎营休整一晚后,天一亮便立即离开这个危险之地。
在匈奴王庭那宽敞而充满异域风情的营帐中,呼揭单于正坐在虎皮椅上,神色凝重地听着汇报。这时,一名草原骑兵斥候快步入内,单膝跪地,大声禀报道:“单于,在漠北荒漠区域发现了身中绥朝羽箭的草原狼!”
呼揭单于猛地站起身来,双眼瞬间瞪圆,眼神中透露出警惕与疑惑:“什么?绥朝的羽箭怎么会出现在漠北?”他深知,中原骑兵的箭矢出现在这里,绝非偶然,背后或许隐藏着巨大的危机。
在这之前,匈奴骑兵由于缺乏竹子这一制作弓箭的关键材料,只能就地取材。他们穿梭在山林之间,砍伐杨木、喜马拉雅花梨木等木材,这些木材在他们粗糙的手中,被加工成弓身的雏形。他们还收集羊角、牛角,精心打磨成坚硬的弓角,用羊皮和牛筋搓成强韧的弓弦,就连羽毛和蚌壳也被巧妙利用,制成箭羽和箭尾。
然而,受限于技术和材料,他们制作的弓箭质量参差不齐。在耐用性方面,往往使用几次便出现磨损;射程也较短,与汉代的精良弓箭相比,差距明显。匈奴的箭头材料主要是铜、铁和骨,可他们的冶炼技术尚显粗浅,铁匠们在简陋的作坊里,敲打出的箭头形状不规则,工艺粗糙,杀伤力有限。
反观大绥,冶铁技术已达到百炼钢水平。在大绥的工坊里,炉火熊熊燃烧,工匠们神情专注,严格遵循着四季变化进行弓箭制作。
冬天,寒风凛冽,工坊内却热气腾腾。工匠们仔细剖析弓干,挑选出纹理最顺、质地最硬的部分;春天,万物复苏,他们专注于治角,将牛角精心打磨、塑形;夏天,阳光炽热,工匠们在闷热中处理牛筋,使其变得坚韧无比;秋天,秋高气爽,他们将各个精心制作的部件合拢在一起。
到了寒冬,弓臂被小心地置于弓匣之内,慢慢定型。在严冬极寒之时,工匠们又会仔细修治弓箭的外表,使其光滑平整。直到次年春天,才装上弓弦。为保证质量和耐用性,制作好的弓箭还要藏置一年,才会被投入使用。如此繁复精细的工艺,让大绥的弓箭成为了战场上的利器。
正因技术水平和工艺程序的巨大差异,匈奴与大绥制作的箭矢在品质和性能上有着天壤之别。
呼揭单于深知这种差距,也明白中原骑兵的威胁。此刻,面对绥朝羽箭出现在漠北的消息,他立即做出反应,大声下令:“传我命令,左贤王部率领五千精锐骑兵,自漠北向南寻找中原骑兵的踪迹!务必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这五千骑兵皆是匈奴骑兵中的佼佼者,他们自幼在马背上长大,骑术精湛,对弓箭的使用更是得心应手。他们擅长在马背上灵活转身、射箭,具备快速机动和远程打击的能力,是匈奴军队的精锐力量。
呼揭单于此举,意在一旦发现中原骑兵的位置,便迅速发动反击,消除潜在威胁,维护匈奴统治区域的安宁与稳定。
然而,摆在匈奴骑兵面前的是一片浩渺无垠的荒漠。这片荒漠广袤无边,沙丘连绵起伏,狂风时常席卷而过,扬起漫天沙尘。在这片荒芜之地追踪六名行踪不定者,难度极大。
五千匈奴骑兵,身着黑色战甲,骑着高大的骏马,在沙漠中如一片移动的黑云,浩浩荡荡地朝着南方疾驰而去。马蹄扬起的沙尘,在他们身后形成一条长长的尾巴。
在广袤无垠的草原上,游牧民族过着逐水草而居的生活。他们以放牧和打猎为生,与大自然和谐共处。牧羊犬和猎犬是他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伙伴。这些犬类忠诚勇敢,在放牧时,它们帮助牧民驱赶羊群;在打猎时,它们冲锋在前,追捕猎物。它们是草原游牧民族的忠实守护者和狩猎助手。
在余吾水流域这片丰饶的土地上,匈奴骑兵更是将猎犬的作用发挥到极致。他们精心挑选出嗅觉最敏锐、性格最凶猛的猎犬,加以训练,使其成为拥有特殊技能的军犬。
这些军犬在战场上,能凭借敏锐的嗅觉,提前发现敌人的踪迹;在日常生活和狩猎活动中,也能发挥重要作用。
就在萧峣等人离开余吾水流域的清晨,阳光刚刚洒在大地上。匈奴骑兵的军犬在这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