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淑晴被朱珩横抱起。
他用左胳膊稳稳托住她的腿,右手贴在她腰间,指尖若即若离,稍往上一寸,便会触碰到更柔软的轮廓。
她衣料薄,可庭中凉风习习,她却不觉寒意。
心思全扑到了放在她腰际的手上。
她发觉额头又开始发烫,仿佛有水煮沸,心跳如“咕噜咕噜”冒出的水泡。
别看她面上摆出不敢情愿的样儿,实则余光一直在瞟朱珩。淡黄色的月光从他颈间倾泻,染上一层朦胧,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夏淑晴眯了眯眼,竟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仿佛这一幕在很早之前就发生过了。
她思索半晌,未得其解,便被朱珩放到了床上。
他们四目相望,殿内泛黄的烛光弥漫,如有香甜的蜂蜜静静流淌着。
朱珩卸去沾血的外袍,丝质中衣微薄,能看出他腰腹的影子。
夏淑晴默默感叹,平时穿衣不显山不露水,外人应该想不到他衣服底下竟是虎背蜂腰的好光景。
孤灯照影,风过无痕,将要发生之事不难猜测了。
只可惜他俩缘分甚浅,和离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再这样纠缠下去也不好。
“我还在发热……今晚只是普通的睡觉。”夏淑晴轻声提醒。
朱珩坐下,手背贴上她的额头:“喝药了吗?”
“喝过了。”夏淑晴一顿,挑眉道:“你给的避子汤也喝了。”
其实就是那份助她恢复记忆的药,她闲来无事想逗逗他。
朱珩哂笑一声,“很乖。”
“……”夏淑晴仿佛被呛到了,憋不出一句话。
“睡吧。”
然后她就看着他在身旁躺下,愣了片刻,心想刚才说要还回来的是他,怎么这么快就妥协了。
他手刃刺客的情景仍历历在目,在她心里弥久不散。倘若他今晚真趁人之危,要霸王硬上弓的话,她还真做不了什么。
“你是在等什么吗?”
被她盯得心里发怵,朱珩同样犹豫地问出了口。
“我在想,你今晚为何格外好说话。”
“想明白了吗?”
夏淑晴诚实地摇头:“没。”
“或许睡一觉就知晓了。”
朱珩牵上她的手,坦坦荡荡的,反而显得她的不自在多余了。
同时他的声音宛如夜风拂过檐角下的风铃,玎玲作响,万籁俱寂时抚平了她忐忑的心。
夏淑晴被蛊惑似的,照着他的话躺下,两人肩并肩,难以言说的气氛慢慢升腾。
她继续说道:“你这人真奇怪,怎一会儿冷得像块冰,一会儿又……”似暖阳,温和得我招架不住了。
她才不会说完后半句话,免得引人多想。于是顿了顿,她趁热打铁道:“所以你要带我去赈灾吗?”
一片寂静。
“你可别瞧不起,虽说我生得纤细,从小没吃过苦头,平日里也不爱折腾,但区区坎坷山路,还真难不倒我。不是我自夸,我也是有些本事在身的——你可知城东青筠坊?”
城东青筠坊是她未入宫时,与二哥夏其卓共同开设的。明面上由掌柜的看管,无人知晓这家小有名气的铺子与他们二人有关。
虽只是个简单的木工坊,但聘用了几位技艺高超的木匠,价格实惠,便深得附近百姓信赖。不过私下会给达官显贵设计机关、密室。夏淑晴正是从这些师傅上学到相关知识的。
进宫后,她与青筠坊的联系无可避免地减少了。她突然提此事,只是为了佐证,让朱珩同意捎上她赈灾。
然而朱珩依旧静默着,一言不发。
“从前没听过不打紧,明日你去打听打听,便会对我刮目相看了。”
夏淑晴骄傲地转头,迫不及待想看到朱珩一脸惊诧地夸她,泪流满面地说他自己有眼不识泰山。
结果迎面的只有朱珩稳重又好看到张扬的侧脸,眉骨微微隆起,鼻梁至鼻尖如一座高耸的山峰,鼻翼轻轻起伏,传出均匀的呼吸。
他右眼下有颗很浅的痣,如一粒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溅落的水花搅乱了夏淑晴的心。
“说了半天,你竟然睡着了!”她嗔怪着,却不自觉地放轻声音,“困了也不知道说一声。”
比对牛弹琴还心累。
夏淑晴气愤地想抽走手,离他远远的,却像飞鸟被卡在蛛网里,挣脱不掉。
这么大的手劲……当时手刃刺客用的便是这只手吧?
但今日遇刺的是她,被雨淋湿的也是她,怎么他看上去比她疲倦多了?
不过,他也算救了她一命。
“哼,不与你计较。”夏淑晴妥协了,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也生出了睡意。
她说话的声音愈来愈小,直至变成黏糊的一团,宛若蚊吟,她的意识已消失,安稳地步入梦乡。
如此一来,自然看不见朱珩脸上突然浮现的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