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血当然是不能从小蒋厉和小阿欢身上取，尤桑在小路尽头铺设了荆棘，用以监视那些忙着灭火的神明NPC。

为了避免突发情况，两小只提前回到笼子里，装成仍然被锁起来的状态。原先摔在地上的机关锁已经被小阿欢恢复，重新挂回笼子上。只要不仔细检查，就很难发现其中的改变。

至于笼子里其余的幼童，与他们两个不一样，一看见尤桑的荆棘就吓得颤颤巍巍，动也不敢动。

谢南常蹲在昏倒的人类NPC面前，拿了细针就往对方身上扎。

整个过程都很顺利，等尤桑报告NPC回来后，一切事物都恢复成原先的样子，除了那位昏迷被取血的人类，被荆棘给拖到了看不清的犄角旮旯里去。

受惊的神明NPC们回到祭坛，眼神还没落到幼童身上，谢南常就将一碗血液递到神侍面前：“可以了，祭品需要的血液。”

“这么快？”血液被猛地推过来，神侍连忙稳稳接住，而后草草地看了看那些小崽子们。

最显眼的无非就是小蒋厉，不仅因为自身特质，还站在正前方，手腕上乱糟糟地缠了几圈绷带，沾染上些许血迹。

虽然年纪小，却也学着小阿欢先前的模样瞪它，但在旁人看起来没有半点威慑力。

谢南常微笑着说：“刚才的火起得很巧，倒让这群小崽子给吓住了。”

不过能拿到苦恼已久的祭品，神侍也没打算继续磨蹭，拿着碗就前去布置祭坛。

这会儿没了两人的事，谢南常就站在笼子一边，看尤桑突然想起什么东西，动身去问NPC。

尤桑随意拦住一位没那么忙碌的NPC，问道：“这些孩子年龄这么小，没有进行过洗礼吗？”

NPC一听见这个问题，下意识反驳起来：“怎么会，祭品当然是要进行洗礼后才能送过来。”

尤桑抬眼打量几下NPC，似乎是在思索对方说的是否正确，最后还是点点头表示了解。

既然同为洗礼之后的人类，替换的血液应该不会有多大差别。就单凭小阿欢的小心机，所谓纯洁懵懂的幼童基本就是个借口。

前面神侍用手沾了沾血液，就往祭坛上的石块涂抹纹路，一缕细微的黑雾从中流露出来，从破开的顶端逸散开。

随着祭祀的进行，谢南常还在一旁与两小只联络感情，尤桑似乎感知到了什么，视线往犄角旮旯里投去。那里是他不久前“抛尸”的地方。

谢南常磨蹭几下尤桑的指尖，另一只手给他俩递过去两块糖。

“别吃那么快，我就两块裹了糯米纸的糖。”谢南常这么说道。

尤桑还未回到小队的时候，闲着无聊，学以前谢南常翻动系统商城，观察每一样道具。系统商城里有两种糖，一种是阿欢在《弗格特幼儿园》里，私下分享给蒋厉的铁罐软糖。

另一种则是现在这块，外面的一层糯米纸上留了字体，将其撕开，字体就会一个个漂浮在空中，等糖块被吃掉才会消失。

小蒋厉手上还缠着绷带，多了点什么会很明显。小阿欢便一起取过来，偷偷摸摸地藏好。

该做好的东西已经就绪，谢南常拉着尤桑向后退上几步，与笼子拉开距离。

祭祀的过程并不长，神侍唤人来收拾东西。装着幼童的笼子被拖到一边，继而转身带领剩下的人离开。

神殿的殿门缓缓关上，谢南常两人跟在神侍后面。眼见着这条路蔓延至另外一个方向，谢南常很快拦住神侍，问他们这是要去哪里。

“正好你们都在这里，直接带过去洛基的神殿。”神侍穿着的白袍一甩一甩的，看上去莫名喜感，“最近又出现了新的人类，我们刚好可以去那里帮忙。”

尤桑安静地倾听他们的话，甚至偏过头远远地瞥了眼克里特所。早在来阿斯加德的时候，他和谢南常就降落在克里特所附近，一天下来并未遇见其他灵捕。

得到神侍的回复，谢南常心下了然，脚步减慢退到尤桑身边。

“命运小队剩下的人被他们找到了。”谢南常低头勾了勾尤桑的手指，小声说着话。

只是两人之间的距离与神侍有些近了，神侍能听到一点模模糊糊的字音。它几段肉条牵引起眼珠子，回头狐疑地观察他们。

但那两只眼球瞄到两人接触着的手，突然僵了一下，如同看到了什么要紧东西，立马转回去。

尤桑当然注意到了，投过去毫无情绪的一眼。谢南常慢慢地笑起来，没有多管前面的神侍，继续问尤桑刚刚察觉到的问题。

尤桑：“替换血液的那个NPC，祭祀一开始他的身体就干枯了。”

当时这位NPC虽然被打晕取血，还让尤桑用荆棘拖到角落。

尽管如此，对方身上却没有别的伤口，一直到祭祀的进行。缠绕在NPC上的荆棘，感受到下方的身体正在慢慢衰老，最后干瘪成一具薄薄的人干，腐烂的皮肤包裹住骨骼。

他一边缓缓说出自己的想法，一边任由谢南常动作，态度有些随意：“目前我们见过的灵捕呈现两种状态，老人和孩子，甚至都经历过洗礼。这场祭祀貌似是通过洗礼链接，转化人类的时间。”

“但有点不太对，蒋厉他们明显是已经经历过一次转化，转化的情况还不清楚。”尤桑理了一下思路，“看其他灵捕转化，涉及到的年龄段并不长，也就是说NPC会转化为老人。”

而不是在他荆棘的束缚下，逐渐变成一具干瘪的尸体，甚至连模样都像是风化已久。

“对了，神侍让你取多少血？”感受到谢南常点了几下自己的手心，尤桑眼睛微微眯起来，直接扣住不让他乱动。

谢南常满意地不动了，乖乖回答问题：“没说多少量，但对象好像是两到三个孩子？那我忘记了，只取了一个，也没想到一名成人也抵不住这种效果。”

NPC的死他们都没想到。

不过，现在他们要去的地方是洛基神殿，也是两人最主要的目的地。

尤桑远远地顺着天边看过去，那座最大的神殿高耸入云，外壁镀了一层闪耀的金边，雕刻细密的纹路，非常显眼。

他看着这个方向：“我忽然想起来，程岁的灵徒也在这里。”

对于程岁的灵徒魍魉，尤桑和谢南常都经历过当时的副本《南海鲛人湾》，得以了解魍魉的些许信息。

魍魉吃过人。

在此之前尤桑也是副本的“工作人员”，清楚某些灵徒会跟着空间场走，所以本场的魍魉会......

“同一个东西吃腻了，魍魉也会吃别的换换口味，比如说时间，我亲爱的小少爷。”谢南常亲昵地念出尤桑的昵称。

处在阿斯加德空间场，一眼望过去可以看见四个年龄段，分别是幼童，青年，老人再到死去的尸体。如果按照这种想法，如果魍魉吞咽或是反哺，确实可以转变人类的年龄段。

还有昨天从张华木那里听来的故事，在那晚大火以后，洛基由此降临阿斯加德，所有的神明得到了永生。

尤桑从繁杂的思绪中脱离出来，抬眼就看见面前的建筑物。

神侍已经将各位带领到神殿前方，从侧面进入。即便是要绕另外一条道路，正面的内厅墙壁铺设了落地窗，通过这里尤桑可以看清里头。

同外表看起来的那样，里面的布置很是正常，各种摆设透露出一丝神性。

不过除了这些，里面还有前来祈祷的神明NPC，貌似就是克里特所神侍所提到过的，最近是为它们信仰祈祷的时候，因此它们的数量很多。

甚至当尤桑和谢南常经过这里，神明NPC们纷纷掰过头来，直直地注视着两人。

尤桑不紧不慢地收回视线，谢南常也朝各位微微一笑，而后不再往内厅看去。

神侍经过几条弯弯绕绕的道路，走向另外一个房间。两人服饰符合前来帮忙的侍从，不需要去换衣间更换，便直接前去那间祈祷室。

和外面不一样，神殿里头的光线稀缺，凡是窗户基本都罩上了纱帘，用以仅仅点上蜡烛作为光源。

祈祷室的门被推开，神侍对着里面的神明恭敬点头，将谢南常和尤桑留在这边，随对方差遣。

尤桑掠过周遭的黯淡景象，看向房间深处的人们。一位斗篷人站立在雕像前方，下方东倒西歪地坐着三名人类，好似是身体出了点毛病，他们之中昏迷的昏迷，清醒的坐也坐不稳，会突然僵硬一下。

联想到身后的雕像，斗篷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以及脚下形状怪异的黑影，无疑就是魍魉。

斗篷人还在对着几位人类，慢悠悠地念着他那晦涩难懂的经文。现在正进行洗礼的第一步，祈祷室环境昏暗，对方的声音在这片地方回荡起来。

相较于尤桑和谢南常，显然是经历过第一次洗礼的命运小队，更加难以接受这种经文的洗礼。

其中唯一清醒的是欧阳，兴许因为以前灵徒是莉莉娅，他对精神方面的感知要更为敏感，这会儿僵硬的身体不禁颤了颤。

在一声轻笑从黑袍底下传出后，斗篷人见到守在门外的两人，停下正在诵读的经文，对他们做了个手势。

就像是其余那些神明NPC那样，洛基也并没有认出尤桑两人尚未经过洗礼，这让所谓的洗礼更加具有不确定性。

谢南常随之点点头，和尤桑一起将水盆和工具搬到室内的桌子上。路上与这三位灵捕擦肩而过，尤桑稍稍掀起眼皮，一瞬间与欧阳对上视线。

欧阳也注意到这俩突然进来帮忙的侍从，等到看清他们的脸，脑子才短暂恢复了些许清醒。

欧阳还处在醒过来的阶段，另外的巫师和徐华诗却依旧昏迷。乍一眼瞧上去，他们的异常是区别于空间场内其他人，应该受到的是第一轮“秩序”的debuff。

尤桑迅速收敛视线，只是上前摆放东西的时候，不慎和谢南常碰撞了一下。

谢南常双手合十，对尤桑歉意地笑笑，道了句不好意思。

尤桑嗯了一声，在洛基的视线下完成自己的任务，而后模仿之前神侍崇敬的态度，和谢南常一同告退。

欧阳紧紧咬着牙，看向站在上方的洛基。洛基缓慢地搅动洗礼盆里的清水，即便尚未抬头，他依旧能够察觉到欧阳的视线。

“这位人类朋友，为什么要这么抵触洗礼呢？”洛基将水瓢放回洗礼盆中，衣袍一撇，移步到欧阳面前，“我当然清楚你们是背负秩序的人类，但那已经过时了不是吗，不然也不会酿造出阿斯加德的一场大火。”

他的话摆明了告诉欧阳，要是想要摆脱身上的秩序debuff，就得再进行一次洗礼，信仰他崇敬他。

欧阳的嘴唇动了动，还未说出一句话来，就见洛基离开他的身前，去往旁边队友的方向。

洛基：“不知道我这么说，你是否可以听明白我的诚心。要是存在这种猜忌，洗礼的效果会大大降低，因此第一个来进行洗礼的，还是以你的同伴为先。”

祈祷室里面摆了几张木椅，面朝着雕像的位置。他们三位就被安置在椅子上，身体也不知道何时被换成洗礼需要的礼服。

眼见着洛基的手就要碰上巫师，欧阳脸上起了挣扎的神色，无法动弹的身体猛地晃动，试图将洛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等等，我可以的！”随着欧阳的动作，他的椅子向前移动了一小步，椅腿在地板上狠狠摩擦，发出尖锐刺耳的声响。

“我先来吧，这样等他们醒过来，只要有我这么个榜样在前，他们会更加愿意通过洗礼的。”

欧阳好不容易冲破限制，说出这么一连串的话，反而引起了洛基的兴趣。

对方无非就是认为，能够冲破限制的人类，具有可挑战性，又或是在获得信仰之后，会是另一种形式的内心坚定。

至少洛基同意了欧阳的请求，他把洗礼盆拿过来，拾起水瓢，把清水往欧阳头顶慢慢浇下，逐步浸湿身上的礼服。

如同洛基说过的那样，当清水落了上来，欧阳居然能够顺利控制自己的身体，更别说由于低温的刺激，他不由得缩了一下身体，双手垂落在身侧，紧紧攥着椅面凸出的木头。

所有操作都是在洛基的要求下进行，连同洗礼的最后一步，欧阳也说出了那句结束语：

“我的名字是欧阳，我愿信仰您。”

洛基满意地放下水瓢，转身把洗礼盆摆到远处，顺手拉响墙壁上的铜铃，吩咐外面的侍从进来换水。

在他看不见的位置，欧阳微微垂下脑袋，水珠顺着发丝滴落下来，滑过他的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