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
我的注意力集中在了远处柜子里满当当的书本中，其中包装十分精致的两本显得格外瞩目，好奇凑近，看到了《五条少爷图片日记》的题目。
“请问，这个，我可以打开看吗？”我指着相册。
五条悟顿了几秒，在我准备放弃这个想法时，他回答道，“当然可以，打开吧。”
闻言，我小心翼翼地把它拿出来，轻轻摩挲起上面的装饰与图案，相册样式不新，却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被磨平棱角，看得出主人细致用心的维护。
开始的几页，是一个酷小孩儿的各类姿势采集，他的头帘贴到眉毛那里，蓝色的眼睛朝镜头这里瞪着，就像封了好几层冰，目光里透露出强烈的寒冷与疏离，感觉完全不像是一个孩子应该拥有的眼神。
“你小时候？”真没想到他以前竟然是这么高冷的小孩儿，这就是“男大十八变”吗？
“没错。怎么样？与现在的我相比，有没有种成长阶梯的感觉？”
我抬起头看他嬉皮笑脸的样子，又低头撇了一眼照片。
“裂开，真的不是成长断层吗？”
“嗯——————？就这么喜欢小时候的我啊？”他嘟囔着嘴凑到我旁边，“比起我，你更愿意和这个小鬼聊天？”
我瞪大眼睛愣了一瞬，又立刻回答，“那倒不是，年纪小的孩子我不擅长应对，所以喜欢乖一些的，这种类型恐怕连展开话题都很困难……我现在这个年龄穿越过去估计都会被说什么’阿姨奶奶婆婆不要多管闲事’之类的吧。”
吓我一跳，还以为是在问喜不喜欢他。
“那一样的年龄呢？”
“大概会被当成低一个档次的小鬼被拒绝接近吧。”
他撇撇嘴，“你以前是什么小孩儿？”
“爱哭小孩儿。”我自嘲地笑了笑，继续向后翻动。
国中时期的照片好像少了些，通过校服辨别，可以肯定是咒术高专时期了，几十页内遍及他和自己两位同班同学的合影———一位咬着烟的酷女孩，和一个稍文雅些的丸子头男孩。故事的主角被架在正中间，比起前两个时期，他的表情变得阳光，笑容也变多了，只不过……
“为啥你每一张都在吐舌头和做鬼脸啊？而且戴这么圆的墨镜，真的很像拐卖儿童的人贩子或者唬人的神棍……”
“不可爱吗？”五条悟盯着照片中过去的自己，搞怪时不遗余力，也幸亏颜值爆表，才能在做鬼脸的同时依旧帅气不减，“那时候我还是个小孩子嘛～讨厌上课，讨厌拍照片，总是不配合老师，是一个任性又脾气大的小孩儿～”
“哇。”我忍不住发出感叹。
“怎么了？”
“又是说自己是小鬼又是说自己任性脾气大的。你竟然会说自己不行。”
“喂喂，我在你的眼里究竟树立了一种怎样的形象啊。”
“嗯～我想想啊，因为个子过高，有极高概率撞到门框和屋顶的形象？”
“……我看上去有那么傻吗？”
我带着调侃意味地对他挑挑眉，接收了视频通话。
“喂？妈妈？”
“宝宝～宝贝～怎么今天才想起来给妈妈打电话？”
屏幕里妈妈熟悉亲切的脸瞬间令我的语气柔软下来。
“哎呀这两天不是在忙嘛，顾不太上……”
“宝宝～宝贝——”不属于手机里的被刻意捏细的声音突兀地从身旁响起，五条悟高频率地眨起蓝眼睛双手托住脸颊在我面前扭来扭去。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到他讲中文，不得不说，配上他的独特音调真的有种很奇怪很微妙的感觉，但是……
竟然趁这个时候反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给我闭嘴不许叫我宝贝我妈妈全部都听到了啊！！我就不该在他面前接电话！！！
“作为一名成年男性能不能稍微克制一下自己躁动的心！”我压低声音凶狠地提醒，并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
“哎呀讨厌！！”他的声音更尖了，被手指戳到的地方触电似得夸张地抖了好几下。
“宝宝，你能听到吗？刚才是什么声音，你旁边有人？”
我的脸成功烧成了tomato。
这个人根本就不是成长断层，是逆生长才对吧！？
“额。”我深吸一口气，“他是我新交的朋友。”
名叫小猪佩奇。
“阿姨好～”五条悟呲着牙凑过来。
“哦，是之前说的在日本交的朋友，不是说是女孩子吗？”
“诶？女～孩～子？”他看起来并不惊讶，反而非常满意，故意在我耳边说，“原来我真的变成了你心目中的好姐妹啊。”
救命啊蚌埠住了！得赶紧转移话题！
“……哈哈，啊，那啥，就，计划赶不上变化嘛……对了妈妈！这两天发生的事情有点多，我不知道接下来说的这些你是否能够接受。但是，我已经想好了，这些弄不懂的事情，我必须要告诉你。”
如果把人生比作一口料理用的锅，那过程必定是五味杂陈。
尽管我已经做好了她会震惊，难过和惶恐的准备，在将事实全部交代出的那一刻，仿佛比任何时候的面试，演讲都要紧张，因为这是已有的残酷故事，并不是我所编排的讲稿和剧本。
如水的宁静。宁静到我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心跳声，甚至还有脉搏鼓动的声音，最后的最后，我听到了一句和那场梦里一样的话。
“唉，一切都是注定好的。”
我讨厌命中注定。
但是，我必须得听下去。
“在这一点上，可以详细和我说一下吗？我不太明白意思。”
她目光中的慈爱和温柔褪去了，被更加深沉的忧虑覆盖，一段共同属于我们的回忆以她的视角重新论述后又多了一些令我感到陌生的词汇。
“还记得吗？你小的时候都是在医院里度过的。”
“知道，我那会儿体弱多病，今天感冒明天发烧，吊瓶和病床就是我的日常。”
“你刚出生的时候就被诊断出体内有大量的致命毒素，蝎毒，自发诞生，并且一般人根本就无法承受。原因不明。小朋友抵抗力差，就病倒了，眼睛也同时出了问题，绑了很久的绷带。”
“眼睛？”五条悟疑惑地插了一句。
“嗷，就我小时候眼睛老是不自觉往斜的方向看，后来去医院检查被确定是斜视，需要做矫正手术，所以就一直缠着眼睛了。后面没啥特别啦，斜视做矫正手术两三天后就可以恢复正常视力了。”我补充道。
不过，体弱多病的特质……并不是常规情况下的身体疾病是我没有想到的。蝎毒？难道说，妈妈从一开始就知道关于前世的事情？
“这孩子，一直都体质差，但内心特别顽强，天天打吊针，眼睛看不见了反而不哭不闹，一点都不受影响，尤其印象最深的一次，我们去吃饭，酒店里放着歌，她直接跑到人们中间跟着音乐跳舞，一直跳，一直跳，还在笑，等音乐结束了鞠躬，人们都在鼓掌，那时候，我哭了，觉得生了这孩子真好……有这么乖，这么坚强的姑娘真好……”
“妈妈，这都多久以前的事情了您还提……您那时候才是最辛苦的时期吧……”
因为和生父感情不合离婚，一个人拼命地工作还要照顾我，压力非常大。因为女强人母亲的努力，才有了今天还算美满的家庭。
清晰地触碰到灼热的目光，五条悟看向我时的神情变得非常柔和，惹得我的心绪一阵波动。
“很了不起哦，娜娜酱。”
“嗯，谢谢。”我羞涩抿唇，面颊的温度再一次升高，同时低下头对着屏幕说，“有您这样的妈妈，女儿也很幸福。”
-------------------------------------
“原来如此，就像金属击穿一块块面包吗？前摇还真是长啊。”五条悟嘴角向上扬了扬，“这个所谓的反派boss一直蛰伏到我们这一世，最后要把我们干掉，是这样吧～”
“也就是说五条就是唯一能够为我的诅咒做出防护措施的人，我的前世也确实是和菅原道真的后代有联系的。不过这个叫羂索的人究竟图什么，我们前世之间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纠葛吗？这得有多大仇……”
“谁知道，我们了解的都不多，按照这种台本，大概就是我们的情债或者仇债对他的追求造成了影响？”
“好传统的猜想～”
“想不到别的了嘛。”
“有一点你们要记住，他（她）作为从古至今的术师，可以变成任何样子，没有人知道他（她）真正的模样。一直保持着前世记忆的他（她）极有可能知道你们的弱点是什么，随时都可能出手。不能放松警惕，一定要小心。”屏幕里神情严肃的妈妈皱起眉，“还有，只有族长和我一直都知道这件事，现在又多了你和你的朋友。所以……唉……宝贝……”
“虽然一直都在尊重你的选择，但是作为母亲，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让你做一个普通人，管他什么前世，命运，你只要每天开开心心快快乐乐就好，每次妈妈看到你难受，都会感觉自己心被狠狠扎了一样……不想让你受苦……”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眼眶再一次湿润了，我感激地与她对视，轻轻说道。
“妈妈，我知道您很爱我很疼我，但是，我现在是成年人了，不管时间过多久，总会有那么一天，所有的事情都需要我自己去承担和解决。您尽管放心，我并没有因为这些事情被打乱生活的节奏，更没有因为这些不开心，我是咒术师，这里的大家都是咒术师，每天大家都会遇到诸如此类的事情，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活着不仅是为了自己，为了快乐，为了我的追求，也是为了你们这些爱我的人，更好地报答你们。毕竟，活着就是我的最低要求了嘛！”
……
“你的妈妈真温柔啊。”五条悟随意地把桌上的文件丢到一边。
“嗯，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也是最爱我的人。”
活着是最低要求吗。他咀嚼起女孩的话，突然问了一句。
“那娜娜酱，是为了什么成为咒术师的呢？”
“哦哦，这个问题，夜蛾校长问过我的，就是那次和伏黑相关的任务结束后，我不是感觉有点心情复杂嘛，他正好过来，就问了我这个，当时真的好险，我总感觉，一旦没有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就会被开除……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自信点，不是错觉～”
“……啊？”
“好啦快说快说，答案到底是什么？”
“十年前，自己的病刚刚得到好转，那时候我的咒术天赋不好，妈妈也没有勉强我让我和家族的人一样向着咒术师的方向努力。有天在外面和另一个小女孩一起玩。小孩子能看到大人看不到的东西，但是却对咒灵这个概念很模糊，于是，女孩子被一个咒灵拐走了，就像丢了魂一样往前走，无论我怎么喊她都听不到，那天的院子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她就这么一直走到马路中间，我喊不住她，拉不住她，我……没能阻止她……所以，那时候就这么想了，既然自己能看到，为什么不能避免这些悲剧的发生，至少，不能让自己最亲近的，重要的人受伤，所以，就这样坚定了做咒术师的道路。我想变强，只有变强，才有去保护别人的能力。”
“但是后来长大了，我慢慢发现，即便拼了命，也有来不及保护的人，有些人甚至自身就很固执，根本就无法拯救……周围的人开始取笑我，对我闲言碎语，说我为什么要折磨自己做这种几乎天天都要接触血和尸体的工作，说我没有共情能力，朋友死了不哭，老人去世不哭，真是太适合当咒术师了，可是，每个人本身就是不一样的啊，他们又怎么会知道我的内心是否悲伤。难过，一定要脸上哭出来才算数吗？所以，我的想法回归到了最初的起点。将牺牲作为常态，只要尽力便问心无愧。为了让我自己变强，为了让我的生活更加安定，不被那些脏东西干扰，为了远离喧嚣，站在属于自己的顶端，成为一个独一无二的自己。是的，我成为咒术师，是为了我自己。我为我自己而活。或许这种说法有些自私，但，一辈子很短，如果一个人连基本的自我与喜欢的事，想做的事情都没有，是不是有点太可悲了呢？”
“在不涉及基本对错的问题上，不同的价值观本身就没有对错，坚持自己的想法，也是一种伟大。你这样的人，我并不讨厌。看来日后的生活，会更加有趣呢，也许能做一个崭新的相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