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下微凉，天气很好。
时至暮春，市一高花园的月季开的很鲜艳，许多学生喜欢在花园的亭子里面流连，看看花闻闻香，借此驱散一些学习的压力和烦闷。
这是高二的第二学期，还有几个月就是高三了。
高三教学楼的死气都是有目共睹，虽然市一高是个，怎么说，不那么逼学习的地方，但是一开始掐尖而来的学生却很有卷的自觉。
有人要出国，有人学艺术，有人走体育，但是，这毕竟都是少部分人，多数学生还是得靠自己的努力，去一个看似不错的大学，再找一份看似不错的工作，这样才能谈一场不错的恋爱，结个符合世俗审美的婚姻。
这是大家的共识，是这个社会运行的基本法则，是每个人的梦想。
真的是这样吗？
温烬拉着江瓷的手，她看到江瓷脸色微红，觉得有些好笑。
很少看见江瓷有这么小女生的模样，特别是让她脸红的人还是自己。
江瓷最近好像很累，不知有没有春天犯困的原因，温烬上节课看到她手撑着脸头一点一点的，随着化学老师讲课的声音不停的摇晃，但始终没有趴下。
不过这奇怪的举动还是惹得化学老师非常不满，一个粉笔头丢了过去。
江瓷没有醒。
化学老师气急，径直走像江瓷，用书在她头上敲了一下，边敲边像恨铁不成钢一样对着班上同学嚷嚷。
“我知道你们累，但是你们累得过高三吗？人家高三的同学都卯足劲努力，困了恨不得用牙签支眼皮上，谁不是晚上学到一两点，你们有学到这么晚吗？”
说完，把书重重的摔在了江瓷桌子上，见江瓷终于睡眼惺忪的坐直后，才从牙齿中狠狠的叱了一口气，丢下一句“我不知道你们怎么好意思睡觉。”后，才继续这节课堂。
温烬把头埋在书本后面，偷偷翻了个白眼。
不睡觉得死，说些话真搞笑。
“下节课语文课，我们出去透透气吧，不然感觉你还会睡觉。”
下课后，温烬向江瓷提出邀请，花园里这几天月季开的正艳，可能是前几天经过了春雨的洗礼，看起来格外明媚。
她已经偷偷观察好几天了，可最近实在太忙，上课放学经过好几次，却总是没有理由停下脚步走进花园，享受这来自暮春的浪漫和惬意。
“好。”
可能太困了，江瓷少有的答应了温烬的邀请，随着她下了楼，因为没睡好脑子晕晕的，走路也显得格外东倒西歪。
温烬见状连忙拉住她的手，然后感受到江瓷身子突然一僵。
“噗。”
没有忍住，笑出了声。江瓷见状有点羞恼的转头，问温烬在笑啥。
“没有，能和你去看花，我高兴。”
憋着笑说完这句话后，温烬又瞄了一眼江瓷的表情，然后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
“你脸和关公似的，又红又扭曲，额头上还有刚刚睡的印。”
“……”
——
哪有这么好看的关公。
是是是，你最好看了。
啊，阳光好舒服，又想睡觉了。
睡了我就把你丢这儿自己回去上课哦。
……好狠心。
抱歉呢，一直如此。
下午的太阳实在舒服，温烬和江瓷瘫坐在凉亭处，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些无聊话。花园里的人不少，还有许多男女生都来这里玩耍，可能因为这个地方实在太浪漫，很多人的距离都在拉近。
江瓷的视线被一对小情侣吸引，嘴角扬起浅笑，她稍微扬扬头，示意温烬看过去，然后对着那俩努了努嘴。
温烬随着她的动作往那处看去，只见那个小女生先进入花园，男生跟在后面几步，微微拉开一些距离。
“估计是在躲老师检查。”
江瓷微微低头，在温烬耳边说着悄悄话。温烬有点无奈：“我看得明白，你不用给我解说。”
又不是球赛。
江瓷嘿嘿一笑，没再说话，和温烬一起安静的偷偷注视他们。
随后，女生的步伐越来越慢，最后停在了一株月季旁边，装作赏花，然后男生也停在了同一株花处，微微低头，细致的观察，两个人都不说话。
“那花上有妖精吗？两个人跟在做自然观察作业似的站在那儿看，太明显了吧！”
江瓷一句话打破了温烬磕cp 的氛围，本来她还在感叹青春的美好，结果却听到这么一句煞风景的话。不由压低声音威胁江瓷让她不要再说话。
“煞风景啊你。”
“是事实啊，不信你看……算了，别看了。”
话没说完，江瓷自己脸又红了，瞬间移开目光。
温烬不明所以，又看过去。
只见男生在女生后面越靠越近，装作无意的伸手，抚过女生脸颊去触摸了一下花，两人身子几乎贴近在了一起，看起来就像是从背后的拥抱。
我靠……
温烬显然没有想到能看到这么令人害羞的场面，也不敢再看下去，红着脸匆匆移开目光，视线不知往何处放，最终和江瓷的目光重合到一起，两人眼底都倒映出彼此那略显慌张的脸，红红的，好似这月季沐浴着的春光。
春意无限，春意正浓。
男孩偷偷牵住女孩的手，两人缓步在花园处徘徊，再无刚刚来时的距离感，只剩一地的亲密和无间。
“喂，那边的两个，干什么呢？”
某个眼尖的老师看出了两人的不对劲，冲着他们喊了一句：“光天化日伤风败俗，你们父母送你们来这儿就是为了让你们谈恋爱的？”
两人羞愧难当，瞬间放开了手，低着头不敢说话。
“哦豁，完了，早恋被抓现行了。”
“江瓷你有病啊……”
两个在不远处看了全程的人发出了不同的感慨，温烬无语江瓷的反应，还想和她吵两句，却不想这时候响起了上课铃，只好把想说的话咽下去准备跑回教室。
“走啰。”
江瓷反应更快一点，先温烬一步起身把她拉起来，然后一路拉着她的手，跑回了教室。
像是表示决心一般，在路过还在被批斗的小情侣时，江瓷刻意把两人握着的手拉高举到胸前，冲着两人晃了晃。
像在告诉他们，看，我可不会放手，我比你们更加胆大。
温烬由着她的举动，眸色微垂，眼底是看不清的痕迹，不知道在想什么，她觉得有点幼稚，又太明显，还有点害怕。
“……还真有病。”
最后，她低声骂了江瓷一句，却用力回握住了江瓷的手，由着她带着自己跑向教室。
这个下午，困倦不再，春意盎然，心思渐明。
——
“这节课，老师不讲课了。”
似乎老师们也在发春困，平时最爱滔滔不绝讲些昏昏欲睡故事的语文老师今天意外的不想说话，只在黑板上写了几个字：词牌名。
写完后，他把粉笔随手丢在讲桌上，拉了把椅子坐下，对着还不明所以的大家继续解释道：
“前几天学了宋词，今天的作业就是你们自拟题目，写一篇词，词牌名自选，但是得对仗工整，尽量押韵。”
“对了，这是整个年级的作业，文科班和理科班一起的，到时候会选几个写的好的展示，贴公告栏上的。”
“想瞎写也行，不过我话先说前面，这个是有奖金的，也不多，600块钱充饭卡。”
话音刚落，班上响起一阵哀嚎。
“老师，我们是理科生哎！”
“这个对于文科的同学来说不是更有优势吗？”
“这完全是黑幕，上一届搞这活动的时候我也看过他们写的词，几乎都是文科清北班学生的。”
语文老师打了个哈欠，敲敲教棍，让他们不要太吵，表示自己也没办法。
归于平静后，大家还是乖乖开始思考，不过这对于理科班学生来说确实困难，他们连不同词牌名的字数不一样都不知道，最后多是东问西问一番后，几乎全班人都写的是最熟悉的《蝶恋花》和《醉花阴》。
温烬和江瓷也亦然，江瓷喜欢看书，温烬则是受她影响也看了不少，两人各挑了一个词牌名，也没多询问，而是各自埋头在本子上写着草稿。
几天之后，语文老师在登记优秀词作的时候，赫然发现居然有两个温烬的名字，他原以为是温烬自己写了两篇都被选上了，但仔细一看，就发现了蹊跷。
蝶恋花
驼铃声声催漠路，斜阳枯花，孤灯映老树。百转勋骑归何处？关在残戟凉朝露。
美人绰绰摇金步，满城风华，琵琶声声怒。郎君征战音讯无，素衣清门韶光度。
醉花阴
燎烛泪干入梦乡。浅眠天渐凉。旧时楼台望，袖卷青云，草履踏沧浪。
回身万里尽琳琅。谁与倾杯唱。归叹思思忘，崇阿一晌，柳絮因风扬。
语文老师叫来温烬，也没说话，只是指着这两篇文章看着她，温烬不明所以，把两篇都拿起看了一下，看第一篇的时候她脸上尽是疑惑，第二篇的时候脸上就突然明朗了。
“老师。”她放下第二篇，递回给语文老师。
“这篇是江瓷的，她当时……着急去厕所，托我交的作业，然后课代表收得急，我就赶紧写好名字交上去了，可能是不小心写了我的名字吧。”
语文老师依旧不语，深深看了温烬一眼，过了好一会儿才摆手让她回去，说没事了。
明明这两个温烬，是不一样的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