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有些罪过。原始游戏设计时为了增加冲突，加了这个情节，但如今看这两口子相处，真的做不到为了推动剧情就眼睁睁地程璐璐去死。

“所以这才是程璐璐回络瑕山庄的原因？不是因为她必须和梅成襄在一起，而且因为，她接下来会死在这里，剧情才能继续下去？”洛可儿突然了悟了。

我叹了口气。这个无解的剧情让我想到一个经典的“电车难题”。一辆失控的电车沿着轨道疾驰，前方轨道上有五个人，而另一条岔道上只有一个人。是选择拉动拉杆让电车转向只有一人的轨道，牺牲一个人来拯救五个人；或者什么也不做，让电车按照原路线行驶，牺牲五个人呢？

同样的，为了离开这个鬼地方，我们是牺牲程璐璐好呢，还是去救她好呢？因为如果我们一无所知，我们没有救她，这只是正常的剧情走向。但如今我们已经预知前程，却对她不闻不问，任由她涉险，那其实和主动害死她也没差了。

我和洛可儿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道，“还是得救人。”

最起码求个问心无愧。即便这只是游戏世界，但君子慎独，得求个问心无愧。虽然迂腐，至少不能为了个莫须有的前程，把自己的为人处世准则搭进去。

但没有想到的是，还没等到唐英上门，这络瑕山庄居然出事了。

梅成襄死了。

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和洛可儿正在吃午饭。自打程璐璐回来之后，络瑕山庄逐渐正常了起来，大约花了七八天，路面也打扫了，三餐也正常了。虽然距离天下第一庄该有的格局还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是好歹勉勉强强能运转。这几天我们正对伤害程璐璐的人毫无头绪，怎么样也想不到，居然出事的是梅成襄。

他武艺那么高，人又那么傻，是壮大络瑕山庄的最大的拦路虎，到底是谁吃饱了撑的向他动手啊？

我把脑子里的人一二三四列了出来，想不通这件事的既得利益者。如果说翁叔希望梅成襄死，这样那些他弄走的钱就不会被追回来了，可那也只是希望而已，和真的弄死梅成襄还是有区别的。毕竟，弄死旧主，名声就不能要了，说不定还会成为武林公敌。而卷款逃跑，怎么说呢，虽然令人不齿，但没有人会为梅成襄出头的，毕竟，梅成襄自己也不可能把这件事说出去，毕竟这件事实在是贻笑大方。而且万一有人动了觊觎之心，这笔钱财最后落入谁手还未可知。

那是唐英吗？毕竟唐英和梅氏有亲缘关系，虽然是远亲。如果要找一个人代理庄主，那么看起来唐英有可能是唯一合适的。虽然他并不是最合适，但梅氏家族凋零，梅成襄又没有个后人，就只能从旁支里头挑选了。可是唐英要弄死梅成襄谈何容易，他根本接近不了梅成襄，也不了解梅成襄的习惯喜好，除非……除非梅成襄这两天又去他那里吃饭了！

在报信的弟子面前，我思绪万千，但想了这么多大约也就过去了一瞬。我和洛可儿面色凝重，表示知晓了，马上就赶过去。

路上我还是忍不住问报信的弟子，“你们梅庄主到底是怎么被害的，一点头绪都没有吗？”

报信的弟子抹了抹泪，“上午他还好好的，大约今儿晌午，突然就不行了，又吐又拉的，然后就……可怜我们找了几个大夫，都没救回来。可是他最近几日都没有离开过庄子，三餐也都是厨房给他做的，夫人和他吃一样的饭菜，看来也不是中毒。大夫也没有验出毒来，庄主平日也没有隐疾，实在是……”

说罢，弟子咬紧下唇，实在说不下去了。

我深感困惑，看起来这人没得真是莫名其妙。总不会像轩辕耀世那样，被人咒死了吧？

到了大厅，灵堂已经开始搭了，程璐璐穿着一身白衣，面色憔悴，更显得娇弱无比，令人怜惜。几个管事时不时上前找她拿主意，程璐璐强打精神回答他们，

洛可儿上前行礼，“夫人请节哀，未曾想竟然发生这样的事。”

程璐璐泪痕未干，叹了口气，“还以为他和我之间，我是先走的那一个，毕竟他武艺又高，身子又好，又没心没肺少有忧愁。却不想居然突然发生此事！看来世事难料，人生在世谁也不知道明日会发生什么。”

她指着匆匆备下的棺木，“还以为他还有五十年好活，根本没来得及找一口好的，只能去底下镇子上临时买一口，就这么潦草地装了。罢了，毕竟人死如灯灭，装得再好，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们看到眼前的棺木，也算不上潦草了，虽说不是名贵的木头，但是一般人家也是用不起的。想这络瑕山庄虽然败落，但是也就这么七八天，程璐璐就能将其打理得井井有条，真是应了那句话，“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这边还在忙，那里门房突然冲了进来，说是表少爷来了。我们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谁是表少爷，就见唐英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疯了一样冲着梅成襄的尸身去了，一边还大叫道：“表哥！是谁害你至此！”

我试图拉开他，但他手上仿佛有千钧之力，死死拽着梅成襄就是不放手，人也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完全没有了前些日子那种潇洒之态。“表哥！怎想到前日一别，竟是永诀！早知如此，我早几日便来了，也不至于毫无察觉！”

我还在想他这句话什么意思，就见他转向了程璐璐，“是你！一定是你这毒妇杀死了我表哥！”

我怔住了，这话从何说起？

程璐璐泪眼婆娑，“没想到成襄尸骨未寒，就有人凭空上门来欺负他的遗孀。”她深深吸了两口气，稳定了一下情绪，“也是，成襄这一去，什么牛鬼蛇神都要出现的，我早该料到。”

唐英哼道，“表哥一直好好的，要不是你突然回来，他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变故！”

我有些吃惊，“你是如何知晓夫人才回来的？你对庄子中的事物怎知道得如此清楚？”

唐英眼见失口，便改口道，“当然是表哥告诉我的。”

“不对啊！”我道，“那一日我跟随梅庄主到酒楼，你分明什么都不知道。难道你是假装的？”

大厅中所有的目光顿时都看向了唐英。唐英一时语塞，喃喃不得其法，最后只是说，“是，我是关注这山庄中的事物，但那又如何？我一直担心表哥被这女人害了去。上个月这女人好不容易离开了，我还为表哥庆幸，却不想你如今又敢回来。”

程璐璐愠怒道，“我是成襄明媒正娶的妻子，我有什么不敢回来的！倒是你，一个外人，一直盯着别人家的事，真是居心叵测！”

眼看着这两人都怒视着对方，恨不能把对方弄死的样子，我只得起身打圆场道，“事出突然，大家都是梅庄主的亲眷，在事情还没水落石出之前，千万不要伤了和气。”

唐英恨恨道，“水落石出？还要如何水落石出？整个络瑕山庄上上下下，都是听这婆娘的，除了她，还有谁能动手？”

“笑话！”程璐璐拍案站起，“姓唐呃你给我听着，我尽职尽责打理这络瑕山庄近十年，我的功劳全山庄上上下下都看着呢。梅成襄是这络瑕山庄之主，他死了这山庄就要落败，我岂会愿意看到？”

程璐璐努力控制了自己的情绪，又道，“我理解你不能接受事实，你可以请人来验，若是我所为我随你处置。但话说在前头，但凡再没有证据就诋毁于我，休怪我不客气！”

眼见程璐璐身形摇摇欲坠，洛可儿忙上前扶住她，“唐兄弟也不要再迁怒于夫人了，夫人都发话了，你若不信，就让人来验吧。只是……”

她后面的话没直说，但在场的都明白，毕竟验尸这种事，主要是对那些枉死的人，而且有可能对尸身造成破坏，这是否必要，需要权衡。唐英见程璐璐如此，终于冷静，“行，我叫人来看看。我不会让人伤害我表哥。”

这就表示他折中地认可了程璐璐的意见。

见这两人再无官司，洛可儿便扶着程璐璐去休息。我见唐英在那边发呆，问他道，“梅庄主和夫人感情不好吗？你为何会怀疑夫人？”

唐英“嗯？”了一声，然后慢慢反应过来，苦笑道，“这回我放在这里的人都要被她挖出来了。”

他起身走向躺在灵床上的梅成襄，凝神望着他，“表哥是天之骄子，是我一直以来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连娶的妻子，也是江湖闻名的大美人。我表姨夫妇为了他，可以说是殚精竭虑，处处做到了极致。”

他看起来非常难过，“生前哪知身后事呢？谁晓得故去了之后子孙后代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你真的觉得是你表嫂做的？”我问他。

唐英苦笑道，“我觉不觉得有什么用呢？事实怎么样，你真的觉得查得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