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诗谌一直在等他的回应,可惜高彦鹏就像是哑了一样,坐在那里沉默不语。
她也没有催促,只是把手放下来,搭在桌子上,食指不耐烦地敲击着,震得杯子里的咖啡泛起阵阵不平静的涟漪。
这种感觉真的很让人讨厌——明明事情已经足够糟糕了,却总有人试图向你证明,一切还能够更糟。
她现在的等待,只是好奇高彦鹏最终能够编出些什么话来。
“我今天为了见你,出门有点着急,手机没带,不然我回去取一下?”
高彦鹏终于琢磨出了说法,目光真挚,语气诚恳,一如和她在一起时,每次说起甜言蜜语、海誓山盟那版。
乔诗谌好笑地盯着他看了看,那张俊朗的脸上,淤青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形象,反而增添了一种战损感的痞气,惹人怜悯。
他有些憔悴,眼下青黑,一副这段时间没有休息好的样子。
可她瞧着,那张因为自己的注视没有产生半点心虚的面孔,越看越觉得可憎。
“你不如现在去买个新的,然后拿来给我。”乔诗谌嗤笑着,拿起自己的大衣和包。
居高俯视着想要起身的高彦鹏,乔诗谌语气冰冷却无力:“我不想把场面弄得很难看,搞得我像是个泼妇一样,被别人笑话。”
“我也不期望你能看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样的货色,但是你应该知道,我已经看清楚了。”
“所以不要再来烦我了,我乔诗谌不是个傻子,不至于被哄一哄,还会把丢掉的垃圾,捡回来吃了。”
她大步越过高彦鹏,突然站住,回首嘲讽道:“你要是没带手机出来的话,估计也没带现金,咖啡我请了,不用客气。”
“诗谌……”高彦鹏哑然,他想要挽留,却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柜台结了账,然后推门出去。
他仰头喝光了自己点的冰美式,自己种下的苦果,苦到了心里,即使悔不当初,却没有办法改变自己过去的错误。
乔诗谌昂着首走在路上,高傲如一只美丽的天鹅,始终不愿低下自己骄傲的脖颈,似乎试图以此证明自己已经抛去过往,迎接了新的生活。
直到她走到了地铁口,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已经从原来的房子搬走了。
脸色难看地又折了回去,那些拼尽全力想掩饰的难堪,一下子全都被戳破。
其实她心里还是很难受,有一种憋闷的感觉,她挺想哭一通的,谈不上多委屈,但就是这样宣泄一下,能让自己松快一些。
可乔诗谌仰着头,把眼泪憋了回去,她不想明天早上眼睛又肿得像金鱼一样,然后再以那样的形象去上班,被同事们看到。
换了一身居家服,躺在床上消化着情绪的乔诗谌,听见了开门的声音,起身出去迎接。
很难说此时的庞曜给她的感觉是怎样的,他穿着一身笔挺的银灰色西装,然后左手拎着超市的购物袋,很大的两袋子,右手则捧着一束花。
矛盾、冲突,有点好笑,但莫名又有些和谐。
“给你买了花,”庞曜先把东西放下,然后拿着花束走过来:“作为你早上给我送了花的回礼。”
看着他递过来的花束,乔诗谌有些嫌弃。
这是一束玫瑰,红的、绿的、蓝的、黄的、白的、黑的……几乎市面上所有颜色的玫瑰各一朵,组合在一起非常凌乱,甚至可以说得上是辣眼睛。
“这是什么上古玛丽苏配色!”乔诗谌皱着眉头,不肯接:“你是怎么说服花店把这种影响自己声誉的产品卖给你的?”
“靠一颗真心,还有原价支付的金钱。”庞曜没有在意,把花往前递了递。
乔诗谌最终还是妥协地接了过来,她把花捧在怀里,淡淡的玫瑰香萦绕鼻尖。
虽然味道是一样的,但此时是享受的,不像上午那样熏得人不适。
“高彦鹏来找我了,我们聊了聊。”乔诗谌犹豫了下,决定还是倾诉一下。
回去把东西拎到厨房的庞曜,不由恨恨地握紧了拳头——千防万防,结果还是没有防住。
因为上次高彦鹏是白天上班时间来堵人,所以庞曜就惯性地认为他还会白天来,所以上班的时候防范以后,就松懈了下来。
果然还是吃了经验主义的亏!
“和他聊了什么?”他只能故作不在意地去打探。
“我和他还有什么可聊的!”乔诗谌嗤之以鼻,厌烦道:“没说几句我就走了。”
说着,她的目光转向了庞曜手上的那块淤青:“你揍了他一拳?”
庞曜了然:“他向你告状了。”
“也不算,我看见他,猜也猜到,”乔诗谌叹了口气,轻声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从小到大,庞曜都不是个惹麻烦的人,也不是冲动的性格,任谁也很难把打架斗殴这种事,和他扯上关系。
即使自己回来那天,他已经冲动了一次,但乔诗谌还是有些无法想象,这个‘模范生’和别人打架,是一种怎样的场面。
“我不该打吗?”庞曜看着她的眼睛,目光专注:“那天早上看到他的第一眼,我的心里就有一个声音告诉我,该直接一拳挥上去。”
“要不是怕给你惹麻烦,肯定不是一拳就能够了事的。”
“谢谢你,干得漂亮,”乔诗谌轻笑着,让庞曜紧绷的神经也跟着放松了下来,“不得不说,你打得这一拳,确实让我出了不少的气。”
“我其实也忍不住想动手,只不过不愿意在大庭广众闹出那么大的动静。”
庞曜勾起了唇角:“那我很荣幸帮你体验了一下那种爽快感。”
乔诗谌走过来,抓起他的手,放到自己眼前细细地打量。
被她触摸的肌肤像是过电一样,而她的视线也像激光一样,让他的血液逐渐沸腾,迅速加温。
庞曜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困难,剧烈的心跳带来一种晕眩感,迷幻中让人欲罢不能。
她发间残留的檀木果香,混着怀里的玫瑰香气,像是沾染了爱情的味道。
“你是怎么做到,打了人,结果伤得和被打的人一样?”再次仔细查看确认没有问题,乔诗谌才笑着调侃了句。
庞曜的脸色一僵,这就有种说他很弱的感觉。
但他也没办法反驳,虽然他是怕出问题,选了高彦鹏颧骨的位置进行了进攻,但也确实是他自己错估了情况,导致伤敌一千,自损了八百。
所以他只能错开话题:“你看上去没前几天那么伤心了。”
“还是伤心的,”乔诗谌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自己的状态,“不过总有比伤心、比失恋更重要的事情,比如我得保证明天早上自己化妆的时候,看上去能像个人。”
庞曜往她脸上打量了一眼,今天她依旧只是抹了防晒,然后涂了口红就了事。
所以对于她的说辞,庞曜心里没信几分,但觉得哪怕是自己骗自己,只要找到了借口转移注意也是好的,嘴上也就没有戳穿。
“及时止损也是好的,不然你们真的结婚了,再发现这种事,情况只会比现在更糟糕。”他顺着安慰道。
庞曜暗戳戳地夹带私货:“你现在正是人生的上升期,以后会有越来越多更好的选择,摆在你面前供你挑选。”
“我现在不太想这些了。”乔诗谌心累地叹了口气。
“为什么?”庞曜有些着急,他语气泄了几分:“高彦鹏只是个例,你不要因为他的过错,而直接对爱情失去信心啊!”
“我只是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乔诗谌把玫瑰花束放在岛台上,垂眸轻轻地拂过娇嫩的花瓣,“这段时间我一直不理解,我和高彦鹏为什么会走到现在这一步。”
“以前忽视的细节逐渐理清了,我才知道或许他是嫌我事业心太重了,经常因为工作而忽略了他的感情需求,又事事要强,即使在一起也计较着平摊责任,不愿意亏欠他什么。”
“我想要的是一个在感情上势均力敌的合作伙伴,而他想要的却是一个依赖他、需要他,能够满足他身为男人自尊心的小女人,所以他在我身上得不到的满足,会去找别人弥补。”
“那是他没有品味!”庞曜急着辩白道。
“事实上,不止是他的问题,”乔诗谌歪着脑袋,有些无奈道:“在婚恋市场上,高收入、高学历的女生大多更难脱单,这是客观存在的数据,所以这绝不是高彦鹏一个人才有的问题,也是想明白了这一点,我现在才对谈恋爱没有什么信心和兴趣。”
“又不是所有男人都是这样的想法,”庞曜抿着嘴,暗自为自己挣好感:“为什么要拒绝一个优秀的另一半,我就很喜欢这样的女生,足够优秀才能配得上她,并且为了追上她的脚步,自己也要不断地保持进步,这样互相勉励、齐头并进的爱情,难道不是很浪漫吗?”
“很少有男生像你这样优秀,你自己应该也知道这一点吧?”乔诗谌看着他,毕竟这家伙一直都是站在金字塔顶尖的那个人,要说他不知道自己多么优秀,也是骗人的。
“实际上,即使高彦鹏劈了腿,但是细数我认识的这一群男生里,他依旧算是比较好的那一批了,你能意识到这个问题有多可怕吗?我可没有信心能够大海捞针找到像你这么优秀的珍稀品种。”
庞曜欲言又止,既然自己已经站在了这里,又何必去另寻他人呢……
“而且像你这样的,不也一直单身,没有脱单的打算吗?”乔诗谌顺势坐了下来,用手拨动着玫瑰的花瓣:“我也是打算向你学习,一心去搞事业,爱情什么的先放一放吧。”
“我跟你的情况又不一样……”庞曜苦笑了下,他这算不算是自作自受,他又不是自愿一心去搞事业的。
‘我倒是希望你能够分心来搞一搞我。’他在心里嘀咕着。
“那你准备放到什么时候?”庞曜试探道,还拿出了乔诗谌妈妈当挡箭牌:“要是拖得太晚,赵阿姨该操心了。”
“自然是向你看齐,”乔诗谌眨了眨眼睛,已经有了一套行动方针:“你什么时候找,我再考虑也不迟,要是我妈问起来,我就说在学你,反正你做什么,我妈都对你放心。”
庞曜心里盘算了一下,自己一直单身是为了等乔诗谌,也是为了能够追求乔诗谌,和她在一起。
乔诗谌得有恋爱的打算,自己才有机会追,而自己不追的话,乔诗谌就有样学样也不打算恋爱。
……这下不成了死循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