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清醒之余,她仍是有求于他。
一根修玉指骨压了压被沿,萧砚丞暗眸一凝,不轻不重地咬了口那兀自弯翘的樱色唇角。
“嘶——”
宋暮阮抿唇,小手渗出被角外,往他胸口就是一拳。
萧砚丞捺住胸口的小粉拳,薄唇吻了吻拳背,忽而轻笑道:
“小没良心的。”
“你才没良心!”宋暮阮瞪他,乌黑眼瞳在粉白暗光里,像两颗黑珍珠蒙纱盖住了锋芒,“说好告诉我期期的妈咪是谁,现在又不肯说了。”
“很快,你便会知道。”
萧砚丞掐住她的下巴尖,神情转为认真,开始送达今日份真正的晚安吻。
不多时,粉白灯光下,少女的粉腮全然被他的端方宽肩覆盖。
胡桃白木宽额床头,斜斜拉出一丛交颈悱恻的旖旎叠影,黏黏糊糊的,明明只是单纯的唇瓣相贴,却似乎谁也不肯在这场吻里落了下风。
就像故事里的男孩与女孩那般,彼此都是众星捧月的高贵天鹅,谁多吃了点亏,必定是不肯认的。
良久。
宋暮阮轻轻推开了他。
她的两片樱色唇瓣早被弄得发软,软得快溶化成了薄荷味奶昔,整个充溢着清凉锋锐的味道,仿若他的一缕气息寄存于她的唇珠,只要她本能地抿唇,他的气息便蓊郁生脚似的,将她整个唇瓣上吮下含。
从未有过这样奇异的感觉,就好像萧砚丞为她私人订制的24小时独家占有香皂泡。
她的唇被泡泡笼着,身也被泡泡罩着,就连她这个名曰“萧砚丞生理喜欢综合症”的小心脏也被密密麻麻的薄荷味苦柏味香皂泡泡霸占。
每次,在她嘴里念着他时,在她身体被他梭进时,在她与他千里相隔时,被他霸占过的每一寸肌肤只要躺进他们的爱床里,总会有一种皱巴缩动的感觉,就仿佛是他的那两片弓形薄唇在自发用意念攫吮催醒她。
她的身体活了。
寸寸都是鲜活的,渴望的,饱含生命力的。
她喜欢这样的奇异纷呈感觉,她本该是这样的宋声声。
或许——
她更应该早点认识萧砚丞。
至少,得在遇见施孟青之前。
哼。
都怪他,不早点来华市。
宋暮阮:瞪!
萧砚丞俯望着她一系列变脸行径,若有似无地勾弄唇侧。
逆光里,他的侧脸典雅精致如古希腊雕像,只是几分挑衅的意味快要从凝注的深邃眼眸里动态流泻出:
“没本事瞪,有本事过来找我算账。”
看他又避重就轻,宋暮阮咬了咬唇,暗自下定决心。
今晚,他非要撬出期期父母的名字,不,就妈咪!
“你等着!”
怀里还有个睡得香的宝贝,她不敢发恼,只用抽离了实质嗓声,用气音宣泄怒气。
萧砚丞从睡衣左胸真丝蓝口袋里取出一张黑卡,轻轻放在她嘟尖了的水润樱唇上。
然后,安静地用一双未洗衅弄的笑眸瞭视着她。
一瞬的愣怔冲散宋暮阮心里的恼,她不明所以地回望着他。
床头的粉白灯光给他向来锋刃的轮廓镶镀一片朦胧柔和的光晕,如昂藏豹首削去锐锋,他也褪弭了眼眸里的挑谑。
就这样静默注视了一会儿,隔着这薄硬的卡片,属于他的薄荷味气息再一次氤氲上她的唇,似乎在完成一场极其眷念而珍重的盖章仪式。
“宋家小孩,生日快乐。”
困意如水因男人这一句话迅速划开,宋暮阮下意识地抿了抿唇,吮吸的感觉无形笼罩之际,黑金卡片滑落至耳垂,潮湿的薄荷热温。
“我都累得忘记了。”
她两只水汪汪的黑瞳弯了弯,一丝卸累后的轻松显而易见。
萧砚丞自是知道她全然忘记她的生日,听裴君湛说他的母亲在她生日月去世,所以对于她的生日,裴君湛总是顺她的心。
如果她主动提起,他会简单操办好,而如若她没提半字,他们兄妹就当普通日子平安度过就行。
但,萧砚丞昨夜清楚看见了她的搜索记录。
[有点紧张,该怎么和男友过第一次生日?]
他是她的男友,亦是她的合法先生,既然她紧张,他不介意请小孩活跃氛围,然后在适当的距离里,把他自己纳入她的安全范围内。
毕竟,以后的每年生日,她总是要习惯他的存在的。
萧砚丞抚了抚她不自觉蹙敛的眉心,粗粝温热的指腹小心展平。
他轻轻说:“恐你随时长大,又怕你长不大。”
“为什么?”
少女的一双柳叶眼困满疑惑。
萧砚丞刮了下那一眨一眨的花蕊丝长睫毛,缓缓陈述出声:
“你长大了,我会老,而长不大的话……”
“噗嗤——”
少女陡然笑出了声,搂着小孩的左手未动,只用右手握住他的一根修白指骨,甜甜安抚道:
“好啦,我不嫌弃你老,以前的甜心宝贝不懂事啦,萧生要大方体谅噢~”
萧砚丞也随她的误解云淡风轻地笑了笑。
“嗯,那晚安?”
“嗯!晚安~明天我要吃猫耳朵长寿面。”
少女松开了他的手,旋即拾起盖住耳垂的黑卡,对他做了个飞吻。
“好。”
萧砚丞起身,深深地望着她,看她把卡片握在手心,甜蜜合眼,他眸底漾出几缕无可奈何的笑痕。
“啪嗒。”
卧室门轻轻带上。
男人的一阙深邃额弓,随之笼在渗窗而入的月纱里。
两道松烟灰的睫影盖藏住他半阖思忖的眼眸,如寒烟漠漠的一点冥亮。
方才未吐出的后半句话压在嗓口,此刻若是再进去添述也是多此一举,破坏气氛了。
可,那又是极其点睛的一笔。
毕竟长不大的话,她就无法理解那三个字——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
自她错跪萧家祠堂那一刻起,自她同他主动打赌后,自他少年时期除喜怒哀乐之外的第一绺异样情绪破土而出之际,那个女孩的一嗔一恼便如无根茎的藤蔓,缠缚住他的经年岁月。
那时,少年的他尚且不明白,只觉得她与母亲的顽性很像,所以才会有任由那如蝴蝶翩跹的小影子在他心里储蓄那么长,那么深刻。
后来,长大才知道。
那绺不起眼的心绪,叫——
失落。
他那晚乃至长久失落的是——
他赢了,而那个小女孩没有如约来找他取回录音笔。
这场赌约的本质是恶作剧,她回敬给他的恶意捉弄,他对此深以为然。
但他自幼心性孤傲,当执念着相,数十年后真正与她狭路相逢时,斗狠疯狂想要“撒”在她身上的再次回敬,似乎哑然失效了。
因为,在中港确认她与Jonas监控那夜,他逐渐意识到他二十九年如一日的人生里,即将袭来一场——
极度清醒的痴迷。
他曾试着用过强大理智秉持恪己度势,摆脱困境。
然而身而为人,本就会起私欲。
就如他在确认她是那个小孩的第一刻起,内心便偏妄滋生,一发不可收拾。
或许,遇见她,又错过她。
再与她结婚的意义,就是反复心动于她。
宋暮阮,就是他萧砚丞的参不破。
而他之于她,暂且不是。
不过,来日方长。
他有时间,也有终其一生的耐心等她慢慢开窍。
眸里的冥亮转为坚定,萧砚丞整理好神情,修立长腿正迈出第一步时,房里传来一个小小的声音——
“祝我生日快乐。”
“我许愿我的美貌永不落败,要比萧砚丞的那个小女孩长得漂亮一百倍。”
三秒过后。
“噢,不,神灵,我修改一下。”
“必须得是千千万万倍!颜值身高身材灵魂内心人品绝对秒杀的那种!”
萧砚丞失笑一瞬。
立在门外足足一刻钟,确认美貌少女愿望落地进入梦乡。
他眸心轻抬,含着窗外的那片明月,沉底的丝邈愉绪也被那浮圆的昭亮。
或许,这个来日没那么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