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俨脑子要炸掉了。
一大清早的打来五六个电话，挂了还打，没完没了了是吧？
昨晚上他忘了关窗帘和灯，窗外的日光直射进来，酒店房间里的凌乱随处可见。
一堆废弃的稿纸被谢俨压在身下，手边躺着一支中性笔。还有许多张废纸在床边散落，隐约能看见上面乱涂乱画过的笔迹。
床头的木柜上倚着把吉他，不是以前那把。
床下堆了套衣服裤子，是谢俨昨晚上脱的，身上只剩了条裤衩。
还不是因为这酒店空调坏了，大夏天的庆城四十多度，热的要死。
谢俨睡的迷迷糊糊，一睁眼看见天花板上亮着的灯，依稀记得昨晚写谱子写到今天凌晨四点多。
他忍着头疼，闭眼在床上摸手机。
操了，刚不还在这儿响吗？
摸了半天没摸到，他只好艰难地撑着床直起身子，起床穿上拖鞋，几步跨到窗边拉上了帘子。
谢俨走到床边抓起乱丢掉的衣服，一边穿一边找手机，几秒后在地上的废稿堆里发现了。
打开手机一看，才他妈八点。
时间下面的消息栏里全是陆浩打来的电话，谢俨穿上一件黑t和白色工装裤，坐在床边给陆浩回了个电话。
秒通。
“你他妈终于醒了，我都到了。”
对面很吵，应该是在某个商场，嘈杂声中陆浩的声音依旧清晰，主要是因为在怒吼，声音巨大。
声线比三年前成熟很多，有了一丁点儿磁性，不过还是一样咋咋呼呼。
“我住的酒店跟观坪口离得近，去那儿就几分钟的事，用得着这么早起吗。”谢俨一边说一边举着手机去了厕所，站在镜子前看自己的脸，十分憔悴。
他凑近看了看黑眼圈，眼中带着点血丝，脸色有些苍白。
但还是一如既往的帅气，只是看着不太精神。
中考后他把狼尾剪了，后来就没管过。现在又长长了，发尾搭在肩上。
高一的时候他打了耳洞，右耳耳骨上两个环，耳垂上一个钉，看着丝毫不娘，但酷爆了。
陆浩的声音又一次从手机里传出：“那你快点儿，我在老地方，到了打电话。”
说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挂断电话。
“嘟——”
……
谢俨出了酒店，打算走路去观坪口，一路上都是人。
这边是商圈，九中的本部就在这儿，而且还是庆城的网红打卡地。
陆浩说的老地方，其实是观坪口一个商场里的某家庆城火锅店。
谢俨还没看到店面，就看见了排的像长龙一样的客人，从店门口排到商场扶梯，可见生意的火爆。
这家店在这儿开了十多年，是相当地道的庆城火锅。
两人每次来这儿吃饭都得提前两天订餐，也不知道陆浩有什么大事，还说是个惊喜，跟他在一起没惊吓就不错了。
谢俨穿过人群走进这家店，店面很大，扩建了好几次，他掏出手机给陆浩打了个电话：“喂。”
“我到了，你在哪儿？”
“在包间，外面太吵了，104号。”
“行。”
说完，谢俨挂了电话。
这家店他已经很熟悉，没过多久就找到了104号包间。
他走到包间门口，抬手开了门，就看见陆浩一个人坐在宽阔的包间里。
谢俨开口打趣道：“有钱啊陆少爷，舍得花钱请我吃饭了。”
陆浩靠在木椅上举着手机玩，一见谢俨来了，连忙起身到门口将他拉进来坐着，一脸得意说道：“包的啊，我爸妈终于把我银行卡解了。”
他从裤包里掏出了自己的银行卡，证明自己现在已经实现财富自由。
谢俨一瞧他这样儿，忍不住笑了句没出息。
“等我打个电话。”说完，陆浩给这家店的前台打了电话，告诉他们可以上菜了。
谢俨背靠椅子，等陆浩打完电话，推了一把他的肩膀，看着他问道：“说吧，什么好事儿？”
“你猜。”
陆浩藏不住笑，一脸欠揍地看着谢俨。
就见谢俨低下头，眼神望向桌底，两指摸了摸下巴，皱眉想了一会儿。
然后灵光一现，抬头猜道：“追到林芊了？”
陆浩撅起嘴摇摇头，竖起一根食指摆了摆：“No.”
“我都没表白。”
“而且我已经释怀了。”
谢俨：“那你真怂。”
“哎呀，你再猜。”
“你看看四周。”说完陆浩拍了下谢俨的肩膀，给他指了指空旷的包间。
“有屁快放。”谢俨无语道，然后白了陆浩一眼。
陆浩无奈地瞪着他：“就你一个人，肯定跟你有关啊。”
“你要表白啊？”
谢俨一语惊人。
“初中那个陈楠清给我表白你也知道，我不喜欢男的。”
谢俨开玩笑，陆浩不敢笑。
“……”
现在换陆浩无语了……
“算了，就知道你猜不到。”
“我爸妈同意我转班了，我下学期就能跟你一个班了！”
陆浩激动地看着谢俨，像条傻狗一样眨巴眼睛，见谢俨微微睁大了眼，转回身扬起下巴，一脸得意：“怎么样，感动不？”
三年前陆浩一保没保上，在他死皮赖脸拉着谢俨帮他补习后，二保终于保上了。
两人上了九中的同一个校区，但没分到一个班，陆浩就把转班这俩字，从高一上册开学念到现在。
谈话间，菜已经上齐了。
谢俨提着服务员拿来的冰茶，给自己和陆浩的杯子倒满了，然后放了茶壶，拿起杯子靠近陆浩的：“行，你牛逼。”
“你给你爸妈下药了？”
“去你妈的，上哪找那种药？”陆浩笑着骂道，然后和谢俨碰了杯，举起杯一口把饮料喝了，几秒后说道：“他们说期末考上年级前三百就给我转。”
“你真考上了？”谢俨一脸不敢信。
“小意思，哥哥我有的是手段。”
谢俨举着杯子拿到眼前，看着杯中冒气的碳酸饮料，突然想到了初二研学把酒当饮料喝的时候，嘴角上扬。
听了陆浩话回道：“你有种。”
“但我们班主任事儿特多，过不了多久你应该就想回你自个儿班了。”
陆浩不以为然：“没事啊，反正我脸皮厚。”
谢俨勾了勾嘴角：“你居然知道。”
陆浩和谢俨边吃边聊，足足吃了一个小时。
陆浩一会儿讲这个人的瓜，一会儿讲那个人的八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通讯员，消息这么灵通。
他夹起一片裹满辣椒的肥牛，放入锅中涮了起来，嘴巴辣得通红，转头对谢俨说道：“你刚说到陈楠清，我突然想起来件事。”
“啥？”谢俨从锅里夹走一片土豆，蘸了蘸油碟，放进嘴里，抬眼看向他。
“我前两天在抖音刷到他了，你用快手应该不知道，他现在可火了。”
“怎么？”
“刚放暑假那会儿他在西城游乐谷打工，卖冰淇淋来着，被人拍到网上了。”
“我就说帅哥容易火吧。”
“可为啥我长这么帅，就是不火呢？”
“……”
谢俨给他比了个中指：“原因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陆浩掏出了手机，把那个爆火的视频找出来给谢俨看：“你看你看。”
谢俨放下筷子，一边抬头喝水一边垂眼看视频。
视频中，一个身材挺拔的男生站在冰淇淋店里，围着条白色花边围裙，用细指往后撩发，放下来的手拧开矿泉水瓶，仰头喝了一口，清晰的喉结一动，散发着男性荷尔蒙。
“据说目测一米九！”陆浩睁大了眼，扬起眉看着谢俨说道。
“嘁，长得高咋了。”谢俨不以为意。
陆浩问：“你多高？”。
谢俨：“关你鸟事。”
“你嫉妒了。”陆浩一脸得意，微微歪过头，食指指着谢俨，几秒后差点被谢俨握住，差点指头不保了。
“用得着？我就算打断腿也比某些人高。”
两人吃完饭出了火锅店，商量着在商场里再转转。
陆浩肚子吃到胀，这会儿两腿叉着，闭着眼瘫在店门口的按摩沙发上：“我先躺躺，然后去电玩城咋样？”
谢俨走到陆浩旁边的按摩沙发上坐着，一边从裤包里拿出手机，一边兴致缺缺地说：“小孩儿才去那种地方，你有那闲钱还不如给我。”
陆浩叹了口气，提高音量：“你陪我玩嘛，都好久没去了。”
谢俨翻了个白眼：“你他妈的几岁了都，也不害臊。”
“我这叫童心未泯。”
……
电玩城在商场二楼，两人乘电梯下楼，走几步就到了门口。
从门口往里望，简直五彩缤纷，各色游戏机灯光闪烁，随处可见的小孩哥小孩姐，嬉戏玩闹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传到谢俨的耳里。
好吵。
谢俨心说，而身边的陆浩显然兴致勃勃得像个十七岁大龄儿童，拽着谢俨就往里面走。
陆浩走到兑换机前，毫不手软地换了三百个币：“你自己买币，别想着偷我币昂。”
“我偷你马币。”
谢俨朝陆浩竖了个国际友好手势，走近兑换机，拿出手机扫了一百个。
换完游戏币后，陆浩抱着装币的篮子，拉着一脸无语的谢俨走到抓娃娃区，停在一个皮卡丘的娃娃机前：“看谁先抓到这个。”
“你幼稚死了。”
“哎呀，快点来嘛！”
陆浩投了一个币进去，一手握着控制杆缓缓挪动，一手罩在抓起按钮上。
目不转睛地盯着一个皮卡丘娃娃，眼神坚定得像是要参军，比平时考试还要正经。
机械爪停在那个娃娃上方，陆浩操动着左移移右挪挪，终于按下按钮。
毫无疑问，抓不起来。
“我草，这都抓不起？！”
“这机器肯定有问题。”陆浩冲着娃娃机吼了一句，生气地将手抱在胸前。
“人不行怪路不平。”谢俨看陆浩这蠢样，扯了扯嘴角。
“说的轻松，那你来。”陆浩让开了位置。
我来就我来，谢俨心说，这东西不是简简单单？
但当他自信按下按钮，抓起一把空气时。
谢俨感觉脸怪疼的。
呵呵，自己打自己脸。
我就不信了！
然后两人花了一百五十多个币，一个都没抓起来。
“我就说是这机器有问题吧。”陆浩疲乏地靠在娃娃机上，皱着眉对谢俨埋怨道。
“确实有问题。”谢俨看了眼略显空荡的的游戏币篮子，难得对陆浩的话表示赞同。
两人本已经自我安慰好了，直到一个小女孩牵着辆粉色小推车，停在了陆浩和谢俨身旁的HelloKitty娃娃机前。
小姑娘个子小小的，看着七八岁，穿了一身粉色公主裙。推车里面是各式各样的娃娃，有布丁狗的，有库洛米的，还有米老鼠的。
谢俨看着那一车他抓不上来的娃娃，陷入了自我怀疑，一晃神，陆浩这个社牛已经跟人搭上话了。
陆浩一手揣兜，一手扶着娃娃机，低头挑着眉看这小姑娘，笑的一脸猥琐：“小妹妹，交个朋友吗？”
哪曾想，小女孩只是瞥了他一眼，表情高冷，甩出俩字：“不要。”
陆浩吐血了，现在小孩儿都这么拽？
谢俨笑出了声，走到他旁边：“听到没，人家都不想理你。”
“放屁，她只是太害羞了，对吧？”陆浩说着，拿手指勾了勾女孩的小辫儿。
“不是。”
陆浩扶额：“……”
谢俨对着他又是一顿嘲笑，然后趁小女孩不注意，从粉色小推车里偷偷拿起个小鲨鱼瞧了瞧。
不料被她从娃娃机的玻璃倒影里看到了，皱着小眉毛转身警告：“不要拿我的鲨鱼。”
谢俨连忙放下了小鲨鱼，走到小女孩身边，看她仰起脑袋专注抓HelloKitty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