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逐渐往西边落去,此刻已经是后半夜了。
算算时间,再撑过一天,这场围猎就结束了。
蒲东和莫风花快步离开逃离的时候还是不会回头看一眼身后,他们有没有追上来。
眼看着没有人跟上来,才挑了个人烟稀少的地方停下脚步喘口气。
从中午开始和人斗法到后半夜,此时正是精疲力尽的时候。
莫风花刚一坐下就倒头想睡。
还是蒲东施下一层保护屏障,带着警觉地蹲守在他身旁。
今晚已经不似前几夜了。
前几夜顶多是有人可能会趁着当事人睡着了偷猎物,这夜开始可能会有人趁着夜色过来偷偷要了他们的命。
偏偏正是累得上头的时候,竟然就这么倒头就睡了过去。
安全起见,蒲东打算先做好守夜的工作。
越是临时天亮,温度越是冷的时候。
蒲东回想起那个为首的女生跟他说过的方法,就按照她当时那一爪子的功力深厚程度来看,练成她那种不怕冷的样子少说也要七八年。
想到那一爪子,蒲东现在还觉得自己脖子里好像有点冷。
他伸手在脖子里摸了一把,没有摸到冰霜才松了口气。
这场围猎后面的人确实越来越强劲了,能人异士层出不穷。
莫风花虽实力不俗,但是蒲东一想到他那个决绝的心思便不想再让他直面这些了。
人类才多少年的寿命,若是为了自己命送此地实在不值。
但是猎场就这么大,几天下来早就跑了个遍了,哪有什么能够藏身的地方?
就算有,莫风花会甘愿藏到围猎结束吗?
想到这些,蒲东便觉得愁的很。
或许自己当初救他就是一个错误。
可是蒲东再次想到那时奄奄一息的莫风花时,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更何况,他的前世……
“尚卿墨,你还是这样……”蒲东失神般看着地上某处枯草和石块,往事烟尘早已物是人非,“你怎么能生生世世都这样,总让我欠你些什么……”
前面是蒲东一人失神般的呢喃,身后的莫风花不知何时睁开了眼默默注视着他。
尚卿墨……
好熟悉的名字……
莫风花仔细回想着,自己到底在哪听说过这个名字。
他思索间的动静引得蒲东回头看了一眼,随即一惊:“你什么时候醒了?”
“没多久。”莫风花随口应着,脑中还在想着什么时候听说过这个名字。
“那你还睡吗?”蒲东看着他,“你要是不睡了,让我也睡会儿。”
“……”莫风花看着蒲东那副疲惫困倦的模样,也是没想到他会在这里守夜。
但是想想现在有多少人想要他们的性命,便也能理解。
于是点头应下。
这期间依然在不断的思索——尚卿墨是谁?
他到底在哪里听说过姓尚的?
尚……
等等!前朝好像有位官员姓尚!
随着这个线索,莫风花继续往下回想着。
随即,记忆便像开了闸一般——
他曾在史书上看过,前朝有位叫尚卿墨的官员,在位期间做出过诸多贡献,也多次为百姓发声,甚至提出过为妖族立法,给予妖族一个自由活动的空间,在这个空间内人类不得踏入——他想着,只要两族划清界限就可减少相互残杀的事情发生。
因此这项提议让他多次成为朝堂上的众矢之的,直到有官员派人在他家附近抓获了一只妖精,随即他成日与妖精共处的事情被揭露,而他本人未对这件事做过任何辩解。
前朝有条法案是为了避免人类与妖精勾结共谋皇权而定下的,大致为:只要发现有官员与妖精接触过密者通通处以极刑。
而到了尚卿墨这种私藏妖精,甚至与妖精长期共处的程度,据说当时上面下了令,已经打算抄家灭族了。
但民间曾受过他恩惠的百姓听说此事,凡有能力者纷纷上京为他求情,请求轻判。
再加上当时尚卿墨认错态度良好,上面便念在他曾经的功绩份上,将所有罪责放在了他一人身上,未曾牵连他的族人。
只是有民间传言,在尚卿墨死后,曾有一只妖在他下葬后的墓碑前守了七天才离去。
因为他是获罪死去的,葬礼不让大办,只许家里人领了尸首回去草草安置。
就连墓碑都是空白的,因为上面说了,如果非得刻就只许刻他的罪行。
据说,尚卿墨现在的墓碑到底在哪已经不知道了。
有人说,是被那只妖精藏起来了。
也有人说,是尚卿墨的家里人觉得他干的事丢人,再加上事大,怕牵连自身都不让族人去祭拜,时间长了就没人记得了。
莫风花再回想起自己刚醒时听到的话……
明明是正午,心底里却惊出一身寒意。
他克制着自己不要再细想下去。
但是回想起之间种种,都只在一味地证明他思索的方向没有错。
之前自己父母问过蒲东,前朝官员是谁?
蒲东不论如何总是答不上来。
如果蒲东指的是尚卿墨的话,那就不难理解了。
可他为什么要说“生生世世”?
带着这个疑问,莫风花再次看向了正在熟睡中的蒲东。
生生世世……
莫风花琢磨着这个词。
这是不是就代表着,蒲东认得尚卿墨的前世?
所以在尚卿墨那一世才会找上他?
没有蒲东的证实,这些都不过是莫风花瞎猜的。
但是这种过往,怕是问了蒲东也不会提及。
最后莫风花也只能胡乱猜一下作罢。
等蒲东睡醒的时候已经过了正午,莫风花饿得不行,从符纸中放出一只猎物架起火就烤了起来。
这期间偶然间也修士从他们身旁经过,都被这层屏障隔绝开了。
而幸好,那些修为高的修士们也没有往这边来。
所以,莫风花才敢架起火在屏障内烤起了猎物。
蒲东闻着味道,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又凑近那只被烤得香喷喷的猎物猛吸一口,惊叹道:“你的手艺进步得好快啊!这哪里像是烤得一般的样子?”
说着,蒲东再上面撒了一把佐料。
莫风花又将佐料浅浅烤了一下,给蒲东递过去一只:“每天看你烤东西的样子学的。”
“那你学的好快啊!”说着,蒲东在这只烤得喷香的猎物上咬了一口。
鲜嫩多汁!
比蒲东想象中的还要惊艳一些!
莫风花看着他两眼放光的样子,笑了笑:“凑巧吧,正好你这个时候醒了提醒我火候,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算好。”
蒲东跟着笑了两声,继续大口大口地吃着东西。
莫风花一边看着他,一边时不时举起手中烤得刚好的猎物妖咬一口。
“我们就在这里一直躲到围猎结束怎么样?”
这道声音响起时,蒲东愣神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莫风花说的。
“你确认?”蒲东回过头看着他,生怕他刚才只是瞎说的。
“嗯。”莫风花应了一下,“昨天跟他们打了那么久我也打累了,更何况接下来的能人异士越来越难打,如果就这么落到了他们手里,那出了这个猎场还会有很多人觉得我们其实很好抓拿,那我们以后的麻烦只会越来越多的。”
蒲东听完他的话,沉默着思索了好久,才沉着嗓音回应了一句:“对不起,把你原本安稳的人生搅成这个样子。”
“……”莫风花抬眼看着他,似是无动于衷。
于好半天后,莫风花问了他一声:“既然如此,能告诉我关于尚卿墨的事情吗?”
蒲东当即睁大了眼睛愣在原地。
莫风花还在接着问:“以及,你当初为什么会找上他?是不是和他的前世有关?”
蒲东呆滞在原地,过了好半天才悠悠回过头看向了莫风花:“你怎么会知道?”
话音刚落,他猛地想起自己睡之前似乎呢喃了些什么话,应该是被那个时候恰好醒来的莫风花听见了。
蒲东为什么会找上尚卿墨?
那确实和他的前世有关。
但是要如何跟莫风花说明呢?
蒲东思来想去,一直到手中的烤猎物都吃完了,才似乎决定般地应了一句:“因为我喜欢他。”
莫风花只觉得脑袋一下子炸开了。
反应了好一会儿才问了一句:“你喜欢谁?”
“我喜欢尚卿墨的前世。”蒲东似是泄气般地垂下了头,又强迫自己振作起来。
说不定这一遭过后,莫风花就开始远离自己了。
这样也好,这样的话对他最好了。
可莫风花依然匪夷所思地看向他,愣了好半天。
脑中莫名地浮现一个想法:早知你如此钟情于他们,我何必将如此决绝的心思放在你身上。
就在真当这个想法没落地的时候,莫风花即使制止了自己——扯到哪里去了?
怎么会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
这是两种感情怎么可能会一样?
可不管他怎么克制自己的想法,自己紊乱的心境都在昭示着这一切的不正常——
怎么会这样?!
莫风花带着匪夷所思地心情再次看向了蒲东,这次他问道:“那你对我……算是什么?”
这次轮到蒲东的脑袋炸开了。
答案近在咫尺。
蒲东还在思索是说还是不说?
莫风花就这么一直盯着他。
直到蒲东给出一个回应:“你为什么会这么问?你是觉得我对你的态度哪里有问题吗?”
“……”难得有哪句话能让莫风花堵得说不出话。
就是因为莫风花想不出来才开口问蒲东的,没想到蒲东又把问题抛回来了。
莫风花带着复杂的心情转过了头,就在他打算对此事作罢的时候,听到蒲东给了一个确切的回应——
“算是朋友的态度吧?”似乎是怕莫风花听到了生气,蒲东又补充道,“很少有哪个人这么看重我本身,也很少有哪个人像你这般不惜命般地维护我,我……我……所以我还是希望你多关照自己多一点。毕竟我是妖,我早已经在这世间活了几百年,可你作为一个人类还有多少风光没能看过呢。”
莫风花听着这话,只觉得怒气不打一处来,但是具体是在为什么生气自己也很难说清楚:“所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觉得自己活够了才这么说的吗?还是打算现在跟我划分界限了?”
“不!我……我……不是!”看着莫风花又生气了,蒲东只想给一个解释,但是他张开口又不知道怎么辩解。
因为他自己也很难说清莫风花的这些话是对是错。
而他也同样很难明白莫风花生气的原因是什么。
于是,他只能扯开话题:“你还想了解关于尚卿墨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