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孤儿院时,总能看到漂亮的舞女姐姐来捐款,陪着她们玩游戏,又会买一些好吃的食物,然后对着她们说——
“以后一定不要当舞女,要做个正常的人。”
当时的宁筠还小,听不懂什么叫正常人,也听不懂为什么不要当舞女。
后来的她才知道,“不要当舞女”指的是“不要靠着身体赚钱”,舞女这个身份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要误入歧途。
宁筠能健健康康长这么大,多亏了舞女姐姐们的热心帮助。
但距离那时已经过了好多好多年。
“可能是因为我善?”宁筠嘴上这么说,但内心想的是:我一个伪人怕你们不成,大不了全突突了。
那人笑得乐不可支,抹了把眼泪,说:“我叫仇景澄,有什么事可以找我,价格公道。”
姓仇?
“仇兰月是你什么人?”宁筠问。
仇景澄伸出了手,对着宁筠比了比。
“五分。”
宁筠拧眉,慢吞吞地掏出了钱。
临走时她没数,以为最多不过二三十,没想到沈枫给的金额什么都有,鼓鼓囊囊的钱袋子上不仅有上千的票子,还有几分的硬币。
这人过来送温暖的?
宁筠抛开这些想法,将一枚一角的硬币放了上去,就看到仇景澄眉开眼笑,迫不及待地收下了硬币。
“很多人第一个问题会这样问我。”他说,“但我和她没关系,人家是酒城的城主,而我只是个骗骗进城的小朋友,赚点零花钱的那种。”
还挺诚实的,只是听起来有点欠打,而且说的话也挺放屁的。
宁筠做好了会被他坑骗的准备,但没想到居然套出来了几个实用的消息。
比如那个小孩名字叫仇远,他的母亲和仇兰月有些关系,有些小道消息说仇兰月是他的小姨,又有人说仇兰月就是他的母亲。众说纷纭,到最后也没确定下来。
又比如最好的酒保在一个名叫“星空之城”的酒庄里,但哪里的消费要比普通的酒吧贵上百倍,是真正的富人才能玩得起的地方。
宁筠默默地捂紧了自己的钱包。
夜有点深了,自酒吧门外透过的五彩斑斓,里面舞池的人正洋溢着青春的热舞,音乐的声音有些大,宁筠觉得还是自家的酒馆更安静一些。
虽然伪人不需要睡觉,但她还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休息一个晚上。
酒城的建筑不少是赛博朋克风,绚丽的霓虹灯,无数根裸露在空中的电线,还有不少昏暗的看不到尽头的小巷。
随着夜深人静,这座光鲜亮丽的城市也展现出了它冷漠无情的一面。
“抱歉,我们这边人满了。”宾馆老板面无表情,再次拒绝了她的入住要求。
这是第三个拒绝宁筠的宾馆。
宁筠走在街口,漫无目的地闲逛,心想自己可能要流浪街头时,身旁的小巷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起初宁筠并未在意,直到她再度路过一条类似的小巷时,又看到了相同的影子。
有人在跟踪她?
最后一盏霓虹灯熄灭,小巷里陷入了未知的黑暗,有人在这里奔跑,剧烈的喘息声在小巷里回荡。
“该死的,跑哪里去了?”
男人的声音急促,显得急不可耐。
“她进了巷子里,绝对没跑的。”另一个男人说,“只要能抓到她,管她基不基地,还不是要老老实实……唔!”
闷哼声响起,紧接着便没有了音讯。
夜晚的云将月亮遮挡,狭窄的小巷里伸手不见五指。
男人有些慌了,“喂——喂,你还活着吗?”
下一秒,同样的闷哼声,这次夹杂着痛苦的哀嚎,伴随着“扑通”的倒地声,以及汹涌地汩汩声后,就再也没了声音。
宁筠躲在小巷的一个角落里,有点摸不着头脑。
第一个男人是她打晕的,第二个不是。
宁筠早在战斗中学会了下手利索,不留破绽,导致除了闷哼声就没有了其他声音。第二个又是闷哼,又是哀嚎,不符合她猎人的风范,倒像是某些生物的捕猎。
夜太深了,巷口的一切都模模糊糊,纵使宁筠在这么好的视力加持下,也只能稍稍看了轮廓。
一个弓着背的成年人,在吃掉了男人后,弯下的腰竟有了丝丝恢复,但仍习惯了似的在低头嗅着什么,然后一步一步地,冲着她的方向前进。
宁筠挪了一下地方,那人就停下来继续嗅着,然后转向她的方向。宁筠小跑了两步,那人明明走得跟老头一样,竟也焦急似的非要跑两步。
然后把自己跑摔了跟头。
对于蠢成这样的伪人,宁筠对此嗤之以鼻,她能让这东西近身,她就不是人。
——走到了小巷的死路。
死路颇为贴心,在墙口上挂了一栏“此路不通”的告示后,就躺尸不动了,这种好心只给了一半的行为,宁筠称之为善意的嘲笑。
本想着趁着伪人腿脚不便时逃脱小巷,没想到又转角碰到了爱。
宁筠:“……”
算了,反正她本身也不是人。
伪人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黏糊糊的嘴巴携着酒城独一无二的酒臭气息,在宁筠的面前,从脸嗅到了手,然后又不信邪似的从手嗅到了脸。
“奇——怪。”它停顿了一下,“你身上好重的味道。”
枪鸣声划破夜空,惊得感应灯齐刷刷亮起,那瘦骨嶙峋的伪人倒在血泊之中,无力地抽搐了几下,脸上停留着最后的疑惑。
这一幕刚好被刚刚拒绝她的宾馆老板看到。
“你不是要住宿吗?”老板说,“刚好还有个房间。”
不久之前,老板还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她,不屑的眼神几乎要飘到了八百里开外,宁筠打完一枪后,老板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又叠加了许多优惠,生怕宁筠不住他的宾馆。
不少宾馆的客人都探出了头,脸上愤怒的、憎恶的情绪,在见到宁筠身上的枪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众所周知,基地里出品的猎人和雇佣兵们,是世界顶尖的存在,如果能与基地的猎人打好关系,不说衣食无忧,甚至可能会获得进入基地的资格。
要知道,酒城只限制通行证,而不限制拥有通行证的是人是鬼,以至于夜晚的酒城,更多是属于伪人的酒城。
宁筠在老板的带领下上了楼。
“我们这里提供免费的热水,还有泡面。”老板笑着说,“那可是珍惜物资,全城能提供这些资源的,不超过三家!”
酒城的科技水平落后,宾馆的设施也非常一般。
咯吱作响的木板,随地乱扔的烟头纸巾,灰蒙蒙的暗色灯光,像停留在上个世纪的旧时光画卷。
房间更是乱糟糟一片,主要目的是能住就行。由于今天来的尊贵客人,老板亲自收拾了一番,扔掉了垃圾,换上一套干净的新床单。
即使如此,空气中依旧有一股挥散不去的酒臭味。
鉴于对这座城市的看法,宁筠没敢住床上,随便打了个地铺,混过了一个晚上。
然后在早上八点退了房,摸到宾馆旁边的站台上等待着公交车。
据不靠谱的老板所说,星空之城需要乘坐214号公交车,在终点站不夜城下车即可。
公交站台也是老旧不堪,以至于宁筠路过了三次,才找到公交站台的位置,而在这之前已经错过了两趟公交车。
宁筠自从来到了酒城,运气就不大好。
等到她坐到了公交车后,那个号称不夜城扛把子的星空之夜,居然破天荒地没开门。
宁筠只能跑到了对面的酒吧,向着老板打听:“怎么关门了?”
老板道:“你新来的?星空之城只在夜晚开门,凭邀请函入场,你不会连邀请函都不知道吧?”
来撬墙角的,能知道什么邀请函。
宁筠只能继续问:“邀请函怎么获取?”
老板道:“倒也不难,你去星空之城旗下的星空交易行,那里存个一百万,或者在基地有个一官半职,就有人将邀请函送到你的手中了。”
首先,这两个钱袋子不可能有一百万,其次,宁筠是基地的通缉犯,总不能说通缉犯也是个一官半职吧?
宁筠犯了难。
两个条件极其苛刻,似乎卡死了宁筠的撬墙角之路,宁筠孤身寡伪人一个,既不认识富婆,也不认识身居要职的大佬。
难不成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但她想到了一个人,那人曾说过木果酒吧的老板儿子,似乎有一个不得了的母亲,既然与城主关系密切,想必一定有邀请函吧?
宁筠当天晚上又折回了果木酒吧。
绚丽五彩的霓虹灯光,醉生梦死的人类,一切似乎与昨日并无不同。
“胆子真大。”仇景澄依旧坐在昨天的位置,似乎对宁筠的到来很稀奇,“昨天不是告诉过你,他们不是好人了吗?”
“我想进‘星空之城’。”宁筠说,“你一定有办法的吧?”
“理论来说有。”
仇景澄露出了一副奸商般的笑容,微微弯腰,做了个绅士礼,“500元,老奴为你排忧解难。”
老奴的价值有点贵,宁筠怕是付不起。
她面无表情,“我还是找找别……”
“别!五元,我可以给你找个门路。”
仇景澄笑嘻嘻地收下钱,指着不起眼的一张桌子,上面模模糊糊的有个人影,孤零零地坐在一角。
“你可以问问他。”仇景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