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长笑见到了林父,半年未见,这个五十过半的男人未见疲惫。即使家中出了一个混淆身份的假养子也未曾发怒,尤其这个人还和他的亲儿子搅和在一起。
林父也在看他,凭心而论,他是没办法不生气的。
在他们这种家,想要培养一个平庸的后代难,想培养一个如戚长笑这种有真才实学的学界人士更难。
他是个商人,知道一切不稳定因素都是岌岌可危的炸弹。原本权衡之下应该决然断绝林秀慈他们之间的所有关系。
但此刻他变了主意,他让戚长笑坐下,翻阅起自己的手机。
之后还让林钰堂进来,看到父亲在摆弄什么后他有些惊愕。不过还是沉默的替戚长笑筛选。
约莫过了半小时,林父让林钰堂把平板里整理好的资料递给了戚长笑,“这些是之前有意联姻的子辈,你可以看看。”
“如果可以,我会让人把消息撤下。”
戚长笑这时候才意识到,原来那个庆芳的控诉在他们眼里仅仅是场热闹。在意当年人和事儿的兴许只有允舒一个。
青年看着平板上或陌生或面熟的男女,站了起来。
“我觉得应该给一个交代。”
要走出门的林钰堂顿住,他看向林父,果然,父亲气势一沉,道:“给谁一个交代?你也信了网上那些?”
他本来以为自己的儿子不论亲生与否都明白这个道理的,但出了戚长笑这个意外。
林正雄耐着性子教导:“你如果是给那个女人交代,大可不必,当年是她把孩子送到福利院的,对方好坏就和她无关。如今为了给意外死亡的养子讨回‘公道’,更是无稽之谈。”
“以允舒,不管怎样她都会收养你的。”
寂静的办公室静悄悄的,戚长笑环顾四周,几乎从疗养院这间称得上林正雄专用区域看不到他的痕迹。青年第一次清楚的感受到,时间会让人了解一切。
林父的意思是,哑巴女人的诉求根本就是个谬题。
他出了房间,林父的话还在他耳边循环。
“公众要为她讨公道,只不过是对他们认为的上层人士进行围剿。”
“至于你和林秀慈,年轻人,再离开久点就忘记了。”
“二哥,”守在门外的林玉霜踌躇不前,“你和我一起去看妈吗?”他寄希望于母亲让林父手下留情。
合门出来的林钰堂挡在出神的戚长笑面前,他道:“玉霜明天回去上学。”
见他还探头看戚长笑,男人脸色沉郁,“想问什么爸就在里面。”
林玉霜显然也知道非常时刻要避嫌,确保过二哥不会被打后才依依不舍往外走,他临了冲戚长笑晃晃自己手机。
看消息,他唇语道。
戚长笑打开手机,是林玉霜刚发的一条信息:离开也没关系,我以后当医生养你。
在身后光明正大窥屏的林钰堂冷呵一声,林玉霜工作后能不能养的起自己都难说。
可回头,戚长笑竟也颇感动?
将近而立的林钰堂表示不理解。
不知道是不是林父把安排联姻的传给了林母,戚长笑去看女人的时候,她刚做过今天的治疗,见到这个出国半年的养子,她强撑着坐起:
“那些人,还是你师兄各方面都好。”
戚长笑看眼外面等待的宋临若,突然生出一分无力感,现在的关注度分明快满了,他应该高兴不是吗?
一股力道突然将他唤醒,青年回声,看到林钰堂收回手往外走。他回神,看向林母用平板写下的内容后无力的垂眸。那些话里有三个问题。
戚长笑绕不过其中一个问题,只好笼统回复:“我没有喜不喜欢,只是离开林家比联姻更能让我接受。”
他说完这句话竟然有种解脱的感觉,幸而允舒并未因他的话受到刺激。
她陷入回忆中,“怪不得当年你非要让那个孩子和姐姐一起埋葬。”
之后不久,男孩的骨灰竟真的在戚长笑的坚持中和姐姐一起下葬了。
女人拧眉,语气飘忽不定,“正雄他,怎么那么容易被说动……”
不能再任由她这样思绪下去,戚长笑伸手安抚林母手背,道:“妈,后面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再见秀慈了。”
允舒听到这个名字很快将注意力转回来,她皱眉,“你不懂,那孩子心思和他爸爸一样重。”
戚长笑哑然,沉默的拍了拍女人的手背。因为她的心率变化过大,女医师笑眯眯的提前走过来。
“允舒~聊天时间到啦。”
青年往外走,允舒在平板上写的还有句话,“你想走就走吧,不过你要记得我和我的姐姐。”
在看过母亲的当天,林父就催促戚长笑选择对象。届时他正在请宋临若吃饭,接到电话时戚长笑歉疚示意:“每次都在吃饭的时候接电话。”
但林钰堂的他不能不接,戚长笑接起,听到男人道:“爸现在在催你的人选。”
他不知道青年正在和人吃饭,规劝:“如果能先定下来,宋临若就不错,家庭背景干净,人能力出众长相配你。我也能快点回应新闻。”
吃饭的桌子并未离的远,宋临若敏锐的听到自己的名字。一直跟随的这两天他依稀觉出林家不压下戚长笑此时的新闻是另有隐情或目的,但男人始终谨言少语。
只是为什么非要让戚长笑做出选择?宋临若不可避免想到自家人着急了。
他在戚长笑借口去厕所的时候打给了姑姑,姑姑再三表示没有,还道如果他有这个意思会直接行动。
宋临若有些不好意思,想起今天林钰堂的暗示脸上却挂上笑,他刚断电话,疗养院的朋友就发过来讯息。
“方便吗,和你说个事。和你师弟有关。”
男人不明觉厉,在不回复和听他说中选择了当没看见。他放下手机,戚长笑走了过来。
他这些天着实是休息不好,连说句话都带着让人生怜的脆弱感,“师兄,我有话想和你说。”
宋临若忽而一个失态,指骨将店里的陶瓷筷创掉,轻轻断了两节。
“能不听吗?不想被拒绝第二次了。”
原本那人还在残酷的摇头,听到这句话陡然抬头,“师兄,你在说什么?我是想请你帮忙。”
戚长笑自然不是请他帮忙假订婚,他请宋临若找了几个慈善渠道,青年没有放弃以偿还林家和捐赠下三区等方式对当年那件事致歉。
幸好这些年林父林母赠予他的房产他早已都改成了林秀慈的名字。
“我能捐的不多,就是我那些专利和比赛的钱,到时候我还想亲自去看看。”
宋临若恍然大悟,原来林家应该是以他联姻来换去保全戚长笑的条件,在这种时刻,他很想问一句:“为什么非要离开都不愿意和他假结婚呢?”
青年还在那里兴高采烈的和他讲着后面的计划,“如果可以,我想在毕业后有空闲就去支教一两个月,到时候师兄你也可以一起来。”
被他的幻想所迷糊,宋临若忽然说不出什么质问了。
在得到戚长笑的拒绝后,林正雄也是说到做到的人,真的没再对媒体方施压。就在魏恒被他家里人抓到要逼他去林家道歉时,娱乐网上一切与戚长笑言论相关的内容都消失了。
彼时戚长笑在酒店房间里收拾行李,不多,只有一个背包。
有人敲响他的门,青年没多想,打开门看到了林玉霜。
男孩身上甚至还戴着来不及去下的一双练手感的手套,他来得急,呼吸时高挺的鼻梁上光线明明灭灭。
“玉霜,你怎么来了?”
“二哥,你要和那个男人结婚?”他进来才脱了手套,说出他听到的,“那个姓孙的跑过来和我说你要和他那个叔订婚!”
戚长笑听得一愣一愣的,他自然对孙某他们有印象,可问题是,林正雄给他的选择里并没有那个人啊。
但林玉霜既然这么说就代表有问题,他直接打电话给了林钰堂,那边慢了一会接上。
“大哥,我想问你件事情。”他还没改了这个称呼。
林钰堂似乎在路上,风声呼呼的响,他不等戚长笑问,道:“我给你订了张最早的机票,你今天晚上回学校吧。”
“是不是那个人。”戚长笑甚至因为不知道对方名字无法称呼他。
林钰堂没有多言,他在车内看了眼时间,“我给你订的飞机是今天晚上七点,我能给你拖到六点半,再晚的话,说不定你连C区都出不了。”
末了挂掉电话前他才告诉戚长笑道:“对方是指名道姓的。”
旁听的林玉霜一头雾水,戚长笑却想起和伦赛尔被交通部拦截那次,难不成他身上带了一个万人迷系统?
戚长笑知道不可能,他并不参与林家的任何管理事项,隐约觉得林正雄更可能和那个男人临时达成了某种协议。
林玉霜学业繁忙,加上林父刻意培养也并不知情。因此他主动问询了林秀慈,据他所知,林秀慈在学校的保镖都有两个,时时刻刻的跟随他。
目的也有不让对方又找戚长笑的意思。
看到少爷难得和别人交流,跟随其后的下属将这奇怪记在心里。
“他说他那家文创公司收取的关口税费在三个月前低了。”而其实那家公司也就是在林秀慈接手前才被收购由普通文具更新成了现在的文创类。
林玉霜觉得奇怪,戚长笑更甚,他忽然发现自己太不关心这个世界,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这个神秘的男人究竟拥有多大的权力。
青年咋舌,他恐怕,对方现在就是盯上他这个林家的边缘人来掩盖自己的真实目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