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果现在还坚持我冤枉，你信我吗？”
九方宸看向裴瑾疏震惊的双眼，那双眼睛此时是沉痛和悔愧。
裴瑾疏的嘴唇颤抖着，道：“我信。”
“不光是我，还有隋膺，也因为他挨了不少罚。每逢在我们这里有半点不如意，他就大哭叫屈，那时候因为他弱，错的就只能是我俩，说来有意思，我和隋膺针尖对麦芒，但当年的上树事件，就只有隋膺信我。他气得要命，说早晚有一天要替我报仇。我流落妖界之后，据说沈驰和隋膺有过面见，隋膺没给他丝毫好脸色。”九方宸笑笑。
“我……”裴瑾疏不知道该说什么。确实，他曾经觉得九方宸强势，比沈驰聪明，比沈驰健壮，文韬武略人情世故皆在沈驰之上，他要让沈驰吃亏太简单了，简单到只要沈驰大哭，他就以为是九方宸的错。
现在这个已经长大的人，正平静地跟自己叫儿时的冤屈。
裴瑾疏不觉得小孩的委屈不算什么，相反对成人来说的一点小事对于孩子来说就是天大的事，这种事可能一辈子都刻骨铭心。
他想到当初的九方宸就那么在树下跪了三个时辰，恨不得回去抽自己两巴掌。
“不用道歉师尊。”九方宸打断了他的话，“我不追往昔，我确实各方面都比沈驰强，他哪里都比不过我，连你他也没争过我。”
是，并不是裴瑾疏情人眼里出西施，九方宸比沈驰优秀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可裴瑾疏自认九方宸不是靠自己才有今天的，更多是靠他自己那颗不屈的心才成就的今天的人。
他真的不是个好师尊，九方宸在他身边吃了太多苦头。
这么想着，裴瑾疏的心就疼了起来。
他很想补偿九方宸，趁着这时的一时气血上头，他鼓起勇气说：“今天我们也回不去了，我们可以去客栈，开……一间房。”
话说的结结巴巴，但那个一间的重音他没忘了强调。
九方宸没想到裴瑾疏会突然提出这么个建议，惊讶地挑眉道：“你准备好了？”
裴瑾疏眼神游离：“我看过书了。”
还真看了？
九方宸有些意想不到，他怀疑道：“你肯定就看两眼就合上了，怎么可能完整看完。”
很难想象，裴瑾疏一页一页聚精会神看完一本春宫图或者的样子。
“我完整地看完了……序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九方宸顿时大笑，他笑得前仰后合，上气不接下气道：“序章？那不就渲染个气氛吗？里面的人物做什么了吗？”
确实还什么也没做……
九方宸虽笑得直不起腰，但他像是早就料到了什么，看也没看就伸出胳膊，修长有力的手一把攥紧了那欲逃跑的人的手腕，将人拉倒在自己身上
“一回生二回熟，不会让你再跑掉了。”九方宸将人圈在怀里，一副绝不放人的样子。
此时的裴瑾疏坐在九方宸腿上，被他束缚在怀里，还被他取笑，整个人涨红的像熟透的虾子，他强撑道：“我有学的！”
“夸”地翻开一页，囫囵一看剧情，被满篇淫词秽语扇了眼睛两耳光，然后猛地合上，心跳半天。
这就是裴瑾疏所谓的学。
“哦？”九方宸的眼眸翻涌起什么，似是夜色中汹涌的浪涛，“那我要看看师尊的师尊的学习成果了。”
裴瑾疏知道九方宸的手很灵巧，从复杂的机甲到精巧的暗器，他都能轻而易举的做出来。
现在这双灵巧的手，一只紧紧桎梏着自己，另一只则在自己身上煽风点火。
“等等，不行……”
裴瑾疏慌了。
“别乱动。”
这一次，九方宸没听他的。
“我害怕……”裴瑾疏的眼珠轻颤，他觉得自己像是一只皮影，全然被九方宸控制在手中，失去了主导，任由对方摆布。
九方宸以为他是怕被人看见，安抚道：“师尊，这里没有人。”
“我……”
“你抱紧我。”
裴瑾疏不由自主听从九方宸的话，他搂紧了九方宸的脖子。
他想起妖界的不死鸟，所过之处星火燎原。
那火鸟停在已然熊熊燃烧的枝头，但它只能让那火焰愈发高涨，岩浆自暗处涌动，横冲直撞，寻找喷发的出口。
“我不要了，我难受。”
啜泣声溢出，连带着脆弱的哀求。
“一会儿就不难受了。”
上次裴瑾疏出人意料的反应让九方宸措手不及，这次他有所准备，也没打算再放人一次。
裴瑾疏耻于自己的无知，又痛苦于自己在爱人面前的无措，也委屈于九方宸放任他自己一人难堪地在欲海沉浮。
可那火烧的太旺，终究烧断了最后的理智，裴瑾疏自暴自弃般地吻上九方宸的唇，他本也没学会什么技巧，此时更是只能顺应着笨拙的本能舔舐求索。直到主导权回到了九方宸手上，那个吻才化解了他的干渴。
风高浪急，耳畔是惊涛拍岸。
九方宸能感受到怀中人的肌肉骤然拉紧，又缓缓松弛下来。
两人都没有说话，直到那浪都静了，九方宸才低头问：“疼吗？”
摇头。
“舒服吗？”
迟疑了一下，点头。
“师尊，你看看我。”
裴瑾疏缓缓抬起头，脸上是未干的泪痕。
九方宸的深邃的眼睛里缭绕着幽火，他也是□□焚身，但他理智始终勒着他，他知道裴瑾疏现在这幅样子不能再往下一步，可他也实在难过，于是俯身抵着裴瑾疏的额头，近乎逼迫道：“那还在逃什么呢？既然不会就交给我来，既然下定决心为什么要推开？既然舒服又为什么要哭呢？”
他看着裴瑾疏的喉头动了动，似是要说什么。
九方宸静静等待着，他想知道拦在他们之间的到底是什么。
可九方宸不知道在开口前那段时间对裴瑾疏来说有多艰难。他极力压抑着已经在喉头，几乎就要脱口而出的话语，可最终颓然地闭上眼道：“我想让你高兴，可也不想让你……看见我下贱的样子。”
九方宸睁大了眼睛，“你怎么会……这么想？”
“你太好了，我喜欢你，一直喜欢你，你好不容……才喜欢我……我想做的好一点，我怕被你看轻。”他哽咽道：“就连这点你想做的事，我都丑态毕露，我不知道还有哪里值得你喜欢。”
九方宸沉默许久，才轻声道：“我在你心中，是那么好的人吗？”
裴瑾疏点头。
“那师尊，我想问你几个问题好吗？”
裴瑾疏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不会有比现在还糟糕的情况了，于是他又点了头。
“师尊，你说……当年的小叫花子九方宸，是谁捡回去的？”
怀中的人一怔，没说话，九方宸没得到答案也自顾自问了下去。
“谁把一无所有的九方宸认作弟子了？”
“谁给闯祸的九方宸收拾的烂摊子？”
“谁冒着陈疾复发的危险去凶兽守护的寒潭里捞九方宸来着？”
“谁在堕神元神大杀四方时候让九方宸快些躲到安全的地方？”
又是谁拼着被禁术反噬，救回九方宸一条命？
九方宸晃了晃裴瑾疏的身子：“是谁呀？”
裴瑾疏的眼睛泛着湿润的清光，他没有回答，亲了亲九方宸的脸颊。
“你说你哪里不值得我喜欢？你会爱这么卑劣的我，我为什么不会爱你？师尊，我比你爱我，还要爱你。”
九方宸的话语像是凝成了一碗甜醋，泡着裴瑾疏的心，他觉得甜蜜又心酸，轻声道：“胡说。”
“真的。”九方宸轻轻亲吻着他的耳廓。
我定然是比你爱我要爱你的，因为你根本不知道，我的最卑劣之处，是什么样子的。
裴瑾疏的身体滚烫，在海风中抱着还挺暖和，九方宸轻轻抚着他的后背，轻笑道：“好了，不难受了，嗯？”
此时裴瑾疏觉得十分窘迫，他比九方宸大那么多岁，可无论身心，居然都要被对方安慰。
刚刚的失控让他不好意思看着九方宸的脸，于是动了动身子，想把脸藏进九方宸怀里。
可他没动几下就被九方宸收紧手臂控制住了，九方宸苦笑道：“宝贝儿，你可别动了。”
裴瑾疏的身子一僵，他已经感受到了那炙热。
他喉头动了动，道：“我帮你。”
九方宸刚刚为自己做的，他是可以学的！
说着裴瑾疏就伸出了手，可他的手被九方宸截住，收在了心口。
九方宸看着他笑道：“你真要点火，我可不止于此。”
裴瑾疏看着他的脸，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道：“那就不止啊，我我我们去，客客客客栈。”
九方宸被他决然的表情和与之不匹的结巴逗乐了，他垂下眼，纤长的睫毛落了下来，有些感激地亲了亲裴瑾疏的手，“下次，等你再准备的好一点。”
“可是……你说你说着急……”
“我开玩笑的，就是想和你调情，你不喜欢，我以后不说了。”
胸膛里传来回声，“没有不喜欢，我就是，不知道怎么回应，”
“咱们来日方长，我等得起。”
对，他等得起。
何况……他觉得也不会太久了。
“那天的事，你还在生气吗？”裴瑾疏轻声问。
九方宸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问，“啊？我没有生气，就是你凶我的时候伤心了一下。”
“伤心还不如生气呢。”裴瑾疏沉默片刻，垂下头，轻声问：“那你怎么都不来了？”
明明说了夜深人静来找他，他一直等，有几次等到天都擦亮，可也没把人等来。
“你每天都忙到后半夜，我看你白天都疲惫的很，就没去打扰……”九方宸意识到什么了，他长出一口气懊恼道，“我就应该更不要脸更流氓一点，那天晚上我打死也不走就对了。”
裴瑾疏：“你在说什么呢！”
“我也会担心嘛……我怕火上浇油惹得你更不想理我了，要不师尊，我们定个暗号吧？”九方宸眼睛一亮。
裴瑾疏：“什么暗号？”
“我想想……馒头怎么样？我问你吃不吃馒头，或者想不想吃馒头，你给我肯定的答案，我晚上就去和你私会。”
“谁家谁私会用馒头做暗号啊！”裴瑾疏有些无力。
“我家。”九方宸用自己的鼻子轻轻蹭着裴瑾疏的鼻子，“我和我家人，就用馒头做暗号。”
家人……吗？
裴瑾疏心头似是热了起来，他道：“好吧。”
九方宸：“嗯？”
裴瑾疏：“就馒头吧。”
九方宸：“嘿嘿，好！”
“话说回来……”裴瑾疏斟酌着开口，“沈驰这些年变化很大，成长了许多，你们再见面，他不会像以前一样了。”
九方宸：“他是成长了，但是我和隋膺都小心眼。”
裴瑾疏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半晌失笑道：“什么师父出什么徒弟，你俩都是我教出来的，搞得我也小心眼一样。”
他顿了顿又问：“你真的不和我去沈家吗？一去一回要大半个月。”
言下之意是如果九方宸不去，两人会有大半个月见不了面。
话语里的期望再明显不过，九方宸岂能再推脱，他轻轻在裴瑾疏唇上咬了一下，道：“去，我去。不过，沈驰要是再欺负我，你要站在我这边。”
“我永远都站在你这边。”裴瑾疏笃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