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场人多，我们也不敢太分散，时不时就得找找人，喊一喊，往一块凑。赵一菲和付尔庭特别能逛，可是，赵一菲和林恩宵又最能买。

程肆提醒她们，一会儿还要去看电影，带这么多东西不好拿。

付尔庭说：“没事儿，存一下就好了。”

程肆又说：“贵重物品，最好别存。”

他们没听，大大咧咧说着没事儿，快到时间的时候，我们坐电梯上去，刚出电梯，林恩宵的电话响了，她没注意，站在电梯门口接起电话，我跟在她身后，推着她肩膀往一边的时候，听到她的电话里提到了我的名字，我看向她，她看了我一眼躲开了。

电话内容还是比较隐私的，我没有跟过去，和其他人一样慢悠悠往前走，走了两步，林恩宵跟了上来，把电话递给了我，这个时候我看向了程肆，很不巧，没有对视上，她电话也响了，拿着电话去了一边。

我问林恩宵是谁？

林恩宵说，是她爸爸。

我还在疑惑林恩宵的爸爸找我有什么事的时候，电话里正说：“虽然他不让我告诉你，但我觉得目前的情况不容乐观，你最好还是回来一趟，江胜的时间不多了。”

听到时间不多的时候就跑了，后面什么都没听到，我知道她们在后面喊我，但我不想听，带着林恩宵手机离开的同时，把程肆也丢在了那里。

她们一路追着我到家，开门时的手都是发颤的，回家取了身份证就走，在小区门口碰到她们，手机还回去的时候，没看到程肆，付尔庭说，她接了个电话就要走，让我们转告你，她有急事走了。

此时此刻，我还真的是没有思考她是什么急事的余力，只在坐上出租车的时候回想了一下，她出门的时候是带了包的，应该是证件齐全，如果那时候我冷静一点，现在就是我们一起回去。

也可能，我们并不同站。

林恩宵打电话过来问怎么跟辅导员说的时候，我是那样回复的。

“让院长跟她说，我知道，你们三个来到我身边不是偶然，或许你们并不知情，但我知道，找到院长对你们来说不是难事。”

那之后，我便关了机。

到医院后，在医院门口看到了邱蛮，她好像在送人，我跑过去，想问问她情况，她却在见到我的第一时间责怪我出现在医院。

她没有带我进去，说江胜的家人在里面，我从没见过江胜的家人，都快忘了，他有家人，有朋友。

他的家人都来了，却还是要瞒着我。

我问：“干妈知道吗？”

邱蛮欲言又止，林恩宵的爸爸话说的那么明白，已经到这种情况了，他还要瞒着我瞒着干妈，难道是准备让干妈直接见他的墓碑才够吗？

“我给她打电话。”

正要开机，邱蛮拦下，她说：“你先听我说。”

“一直在等。”我说。

她紧紧地拉着我，确切地说是按着我，她说：“首先，你保持冷静，听我说完，以及，不要冲动。”

“你说。”努力按压住自己的急躁，希望尽快听到她的话。

“你干妈，在忙。”她说的有些艰难，“昨天，程放带着庄馨回去，晚上的时候，你干妈忘记接庄馨回家，她在程放家过夜，你知道，程放家正在重建，一片混乱，吃住的地方很简陋，他没有你干妈的电话，也不想大晚上去敲门打扰她，所以，把庄馨留了下来。”

“然后呢？”

“庄慎...”

“不要再叫我的名字了，说重点！”

“凌晨的时候，家里失火，人没了。”

人没了？

“哪个人？”

“程放。”

“你在开玩笑？”我试图挣脱她的束缚，邱蛮死死按住我，“庄慎，你要冷静。”

我很冷静，特别冷静，异常冷静。

“为什么？”

邱蛮将我拽向医院大门的方向，此刻，她是倔强的，直到一个避风的地方，她才肯说出全部，又或者，进来之后，比较好控制，没那么容易跑掉。

失火的时候，两个人都在熟睡，庄馨在房间里，程放在厨房，失火的是庄馨的房间，她原本跑了出来，只是在失控中喊了一声画，无论程放怎么劝，都没用，最后，程放冲了进去，很久没出来之后，庄馨跟着进去，程家挨着大路边，大路上过往的车辆发现火情报了警，有被叫醒的邻居跑了过来，大家合力灭火，一起救人，庄馨被救了出来，程放是被抬出来的，画没有被成功带出，庄馨还在医院昏迷着，而程放，抢救失败，下午的时候，被宣告死亡。

程放很努力的自救，被抬出来时，还有他自救的痕迹，他是因为帮庄馨出去而过分消耗体力才没能自救成功。

干妈，程家，和庄家的人此刻都在医院，事情正在处理当中，不知道是什么结果。

“你过去，会添乱的。”

添乱？我能添什么乱？一个我妹妹，一个我女朋友的弟弟，我竟然不能过去看一眼，我过去，会被视为添乱。

想到程肆接到电话会是怎样的心情，不知道她现在到没到，无论如何，我都应该去看一眼。

邱蛮不是怕我添乱，她是怕所有的矛盾转移到我身上，我明白，但我还是要去。

“邱蛮，要么留在这里等着见江胜，要么带我去庄馨和程放的医院，你决定。”

“我会带你回家休息。”

本来也没抱多大希望，用力甩开她往病房里跑，健身也不是白健的，人不会毫无长进，真的想甩开她，易如反掌。

当我看到柴溪音从江胜的病房里出来时，邱蛮的话刚好响在耳边。

“好，我带你去。”

柴溪音看见了我，她向我冲过来，而邱蛮，带着我疯狂往外跑。

我看到有人拦着柴溪音，有护士，有我不认识的人，有我不认识但却觉得熟悉的人，总之，她们拦着柴溪音的样子，像拦着恶煞，柴溪音像变异人一样在他们中间。

邱蛮拽着我时撞到医院的门，丝毫不觉得疼，只觉得有些恍惚。

我以为，这就是我人生中最混乱最眩晕的时刻了，没想到，当我从另一家医院的拐角处出现时，还可以更混乱。

干妈的那一句，让我直接晕倒在邱蛮的身侧。

干妈指着程肆的妈妈喊：“你们家有什么资格说要以命抵命？非要这么说，当年姚喜薇救了你的女儿，今天你的儿子救了她女儿的妹妹就是抵命！”

姚喜薇，我的母亲，为了救别人家孩子溺水而亡，抛下两岁的我，没多久间接造成我成了孤儿的人，她救的孩子，是我的女朋友，程肆。

生活，是戏剧的。

原来，我拿的剧本，是这样的。

我只晕倒了十分钟，醒来时，坐在邱蛮的车里，她的车里没有多少她的味道，反而都是肖苒的味道，从我第一次见肖苒，她刻在我脑子里的印象就是嚣张到不行，与邱蛮完全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第一次撞见她们的关系，是在花店门口，两个人在车里接吻，我躲得很快，但那时的心情却一直记到今天，倒也算不上启蒙，只是觉得不可思议，两个完全不同类型的人，也可以融合。

年少时，我曾一直努力跟上姚珺的脚步，怕她丢下我，不等我长大，曾一度被年纪小没有资格喜欢她而深受困扰，直到我们接近一层窗户纸的地步，才发现，即便是有资格，也没什么用了，窗户纸捅破的时候，我们没有在一起，而是一把将她推离，越远越好。

回到庄家时，我以为庄馨那样的行为是喜欢我，误会了很久之后才知道，她只是听从妈妈的话，在得到别人的喜欢之前先付出，和我想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她用她自己的方法来执行妈妈的话。

再到遇见程肆，不可否认，她就像是姚珺的B面，纵然两个人行事作风天差地别，但骨子里那种有理想，怀着征服一切困难坚定实行目标的性子是一致的。

只是，我到今天为止，对姚珺想要实现的目标所知道的还是那浅显的一项，努力挣钱，带干妈过上好日子。

而程肆呢，就是希望茶涧村能如愿走向致富之路，村里每一个人都过上好日子，这是她曾对我说的，为了报恩所做的这一切，现在，我终于知道，她理想的起始站为什么要在茶涧村，为什么一开始就选中我。

好像，比起我这个亲生女儿，程肆要更了解我的妈妈，姚喜薇。

在我晕倒的时间里，邱蛮把干妈找了过来。

她上车后，我说的第一句话，是问她：“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她说，一开始对程肆只是怀疑，尤其民宿那件事，也是那个时候，江胜去调查了程肆，她便也知道了缘由，她和江胜本来商量好要一直瞒下去的，没想到，两个人竟然暗生情愫，所以，干妈极力反对。

姚喜薇出事之后，程家上门来道歉，准备对一家老小做出一些弥补，却被姚家两位老人拦在门外，他们不见人不责怪也不原谅，更不想要他们的帮忙。

只希望，不要来打扰他们一家人。

这些事，都是江胜去查的，关于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有一个人清楚，这个人，是当初打算照顾姚精却被流言逼着离开的那位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