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也跟着叠声附和,付春冷嗤一声,先吩咐一路手下传信回富嘉,“他们的家人先关押起来,不过走得近的同僚友人,恕我不能放过。”
有亲人在付春手上,黄平一行别无选择,只能老实听从差遣。付春这才不紧不慢地转述了徐欢的命令,“我要你们兵分两路,一路回长阳禀报阜州的起义军已经北上,计划吞并长阳军的消息。一路去嘉郢,告诉围攻渚州的主帅,赭袖军愿意助其攻下渚州,只求他们不要为难,若新皇体恤百姓,赭袖军也愿意重回朝廷管辖。”
难道徐欢真的知道于凡派兵上来了吗?非也,只是于凡亦是他的敌人,让两路敌人相互敌对,他赭袖军才好渔翁得利。
等黄平几人接下任务,付春便命人划来两艘中等的船只,让他们两路人急行,明早必须完成任务。
一切办妥,富嘉中的潜在内应也消除干净了,付春才领队回了绥平。徐欢心里惦记着这事,还没睡,付春一回来便将结果禀报,前者才微微一笑,又命付春传令下去,“一是到湖广宣扬一下陈昌抛弃百姓,任其自生自灭的光辉事迹。二是传信大帅,让其提早攻打阜州,逼迫于凡一众往西或往北逃窜。”
他倒要看看,陈昌有几个脑袋,够应对这些事情。
平渊府城,黄昏时分,贺跃尘一行五人便扮作卖艺之人,舞着点亮的龙灯到了城门,贺跃尘手中抱着一个小坛子,腰间系着鼓囊囊的钱袋,满面笑容地对守城士兵求通融,“各位官爷,我们是民间的卖艺人,因家乡遭难,只能沿途卖艺,不知可能让我们进城赚点路费?”
守城的士兵见他们舞的龙灯精致繁复,已信了八分,又瞄到贺跃尘腰间的钱袋,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官爷,还要劳驾你与我退两步细说...”贺跃尘立刻装出会意的模样,拉着守城士兵到角落,解开钱袋,倒了半把碎银铜板给他,“求官爷通融则个,出城时必还有重谢啊。”
他这么识趣上道,守城的便不再为难,放了他们进城,贺跃尘又沿路吆喝,“看龙灯咯,有钱的捧个钱场哎,没钱的捧个人场嘞!”
他们这稀奇模样自然吸引了不少百姓围观,贺跃尘又让这些人带路去府衙讨个赏钱,“我闻新皇登位,若府尹大人需要进献这盏龙灯,我们愿以五百两银子卖与大人,保准圣上见了龙心大悦,府尹大人平步青云呐!”
他们的动静立刻引来了府衙小吏,又听百姓转述贺跃尘适才之言,再挤开周遭百姓,围着龙灯左瞧右看,发觉上面还闪着金光,立刻心动,和声让贺跃尘跟他走,“你们发财的机会来了,速速随我拜见大人!”
周春几人已对东家的口才佩服得五体投地,几人不过几分钟便顺利到达府衙门口,小吏请来府尹细看这龙灯,又殷切提议,“大人,如今新皇登位,别人大多有些不服,若此时你能进献如此精美龙灯,岂不让陛下龙心大悦?届时,大人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
一番话说得府尹心绪激荡,走近几步打量龙灯,贺跃尘便笑着驱散百姓退开,要为府尹舞一段龙灯。
“好!快快舞来!”府尹兴致盎然,拍手让他们快快演绎。
贺跃尘几人身姿飘逸,一盏龙灯被他们舞活了,真似一条金龙遨游,看得众人神迷心醉,目瞪口呆。
罗二趁机舞到府尹跟前,笑着请府尹抚摸龙鳞,添点喜气,府尹欣然照做,怎料他一动作,罗二便松开龙灯底部把手,一把捁住府尹脖颈,撩开衣袂,抽/出腿部三棱刺比划在他胸前,而周春已经快速解决了那名小吏。
百姓顿时四散奔逃,唯恐殃及自身,他们走了也方便贺跃尘几人动作,守兵还未闻讯赶至,贺跃尘便先将龙灯送入府衙放好,再出来与周春几人背抵背往城门处赶。
“所有人都退后!府尹已在我手,不想让上级丢命的,都放下武器!”罗二高声大喝,瞬间引来守城士兵,而朱思一众已到了城门。
见城内驻兵奔来,贺跃尘急命罗二几人先回盾牌后穿戴盔甲,“拿绳子捆住府尹,若府尹能劝住守城官兵,便放他一条生路,否则休怪无情!”
说话间,几人全力狂奔,朱思一众亦迅速推进,为他们掩护,张珏等人帮忙给贺跃尘几个快速穿戴好盔甲,才重新归队。
捆了府尹置于盾牌之前,贺跃尘五人皆整装上马备战,驻兵如今只剩副都尉阿拉坦与八千四百余守兵,都尉已被调派去攻打反军了。
见府尹在他们手中,阿拉坦一时有些迟疑,没让手下冒进,不过他更担心自己投降后还有没有命活,最后竟一边假意求对面放过府尹,一边假作不经意将手放在马侧,对校尉偷偷打手势示意他们骤然发难。
怎料,他手势还没收回,贺跃尘的箭已飞至,因他一心二用,无法迅速反应,被这一箭正中气管,栽下马背,含恨而终。
府尹眼见这般状况,立刻大喊校尉营救自己,可玄衣军怎会轻易让其得手?
掂量了一下双方人数,校尉还是咬牙决定搏一搏,立刻指挥守军骑兵列阵,撕开敌军防线,“府尹救不救得了不是关键,关键是杀退敌人!”
一听这话,府尹顿感绝望,竟又缩着想退回玄衣军后方盾牌遮挡处。未免他误事,罗二只能一刀将其解决,后方的步兵立刻拖着府尹的尸体摔到城门处。
“步兵准备,脚下动作要稳,节奏保持同步!”
眼见对方实力不逊,朱思立刻大声命令步兵做好应战准备,贺跃尘射杀了近三人守军后,便将弓箭重新背在身上,抽出流星锤杀敌。
第一二排的守军骑兵四百余人全都败在阵前,平渊校尉怒气冲冲,命令全部人一起上。
周兴一众步兵终于有机会上场,各个都兴奋不已,丝毫不惧敌军的大举进攻。近九百玄衣军骑兵守卫着八十组步兵完全按照操练的阵形配合,每当头排敌军阵亡便立刻向前推进,若遇近身攻击,则由中间的士兵全力抵抗,两侧伺机刺杀马匹和敌人骑兵。
八千玄衣军配合有素,冷静克敌,除了下令,其余时候皆一言不发。眼看敌人箭矢也用尽了,贺跃尘将手中盾牌扔给后方,一手棱刺一手流星锤,所到之处,不留一人,只需一击便能带走几条魂。
“不饮酒嗜酒,与死者无亲缘关系,汉人和二十岁以下蒙古军可投降,免一死!”
战到只剩四千守军,残兵生怯时,朱思才开口劝降,闻言,汉人驻军皆纷纷退出战局,场中只剩全体玄衣军,和两千蒙古驻军。
见场上敌我悬殊,一些年轻的蒙古守军也都退开,贺跃尘再次取下弓箭对准剩余的千余人,这些人眼见没有活路,只能逃窜,朱思大喝一声,命降军堵截。
贺跃尘动作极快,几息间便让近十人栽下马背,亦不伤降军分毫,一众汉人降军见状立刻没有顾虑,开始挥砍这样蒙古同僚。
朱思愣子和何晓这些神箭手皆不断射杀,大大节省了这些降兵的力气,自然也让他们不必承担太久的心理压力,毕竟他们斩杀的可是往日并肩作战的同僚。
解决完这千余人,朱思命所有降兵将武器放下,箭矢回收统一送到玄衣军跟前,待这些降军老实照做,贺跃尘便让各组组长统计有无人受伤。
统计了一圈,最后一共五十二名步兵、八名骑兵受了些轻伤,贺跃尘立刻让降兵去请药铺的带着伤药和干净布巾前来看诊。
“罗二,你负责府衙官吏清洗与安排降兵打扫战场。”
“是!”罗二立刻领命而去。
“愣子,你负责安排降兵通知所有百姓带上财产前来集合,提醒他们不要耍花招,规定是所有钱财,若不是,以后也别想用出一个铜板。”
“是!”
“朱思,你负责带人整顿余下降兵。”
“是!”
“周春与刘泽,你俩带四组玄衣军做好秩序维护,给百姓定调。”
“是!”
这些接了命令的人都领命而去,外城顿时少了四分之一的人,贺跃尘又陆续安排了一些事情,分摊下来,同步进行,最大限度节省时间。
“东家,可要趁夜攻占县城?”狗儿没收到任务,忍不住问他,贺跃尘看了看天色,还早,便再次命令狗儿江旭、姜遥沈辉、苗栋岳五、齐三大安、朱青卢宽等五路骑兵各带八组未受伤的步兵前去攻占周边县城。
等他们出发了,城中还有三千余玄衣军,因是轻伤,一些伤员包扎好了都不愿先行休息,拗不过他们,贺跃尘只好同意待会儿定调时让他们站在衙门台阶上震慑百姓。
定调的交给周春刘泽了,贺跃尘得以有空去朱思那边整顿降兵,见他们皆负手站军姿,他便知朱思应该已经说了各项要求。
果然,朱思上前两步,禀报如今已进入到第二个流程,“东家,他们基本符合招降要求,最大的蒙古降兵只有二十一岁,其他人都说他不饮酒。”
“好,辛苦你继续,我坐在旁边看着。”
说罢,贺跃尘直接走到朱思斜后方席地而坐,其他降兵被他战场上的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狠厉给吓得不轻,此时被他盯着都感觉浑身发毛。
朱思命令他们集中精神,“现在我来宣读玄衣军的军规,我读一条,你们便大声重复三次,并牢牢记在脑中!”
“是!”
这群降兵还是知道应该答什么,朱思便带着他们读了军规,末了直言道:“你们知道为什么我们不留下那些年龄大的蒙古兵吗?”
“......因为他们老了?不能帮你们杀敌?”
有年轻的蒙古降兵便试探着回答,朱思摇头,便又有汉人降军回答说:“因为他们不可能真心归降?”
“对了一半,”朱思微微一笑,转瞬又恢复高冷,沉声道:“因为他们已经被不良风气、不良嗜好深深污染,药石难医,故我们不收。你们初步看来是有改造的可能,不过我也要告诉你们,昨日我们收了蒙古降兵,其中一部分趁夜叛逃,全部被我军击杀,这样的事情我不希望再次上演...”
看着下面两千多人紧绷的神色,朱思语气愈发严厉,“你们若无真心投效,可现在站出来。”
没有一个人出列,或许是出自真心投效之意,亦或许只是怕出列了没命,这些朱思不那么在乎,“你们不出列,亦不代表我们就看到了你们的真心,时间和我军的眼睛会检视一切。现在,所有人听令,与昨日归降的士兵交流一刻钟后重新到此集合。”
张珏他们早已接到朱思的通知,一早列队而坐,等在对角处,这些降兵不敢不从,都跑着过去,有的不敢问便只杵在那儿当木头。蒙古降兵只有六百二十七人,平均年龄都是十八~九岁,楚耀见他们期期艾艾,便主动开口,“你们该庆幸自己出生晚,否则此刻你们都在阎王跟前听令呢。”
这番话说得这些降兵心里直突突,楚耀又道:“你们若还想回到以前那种日子,是不可能了,不过我敢担保以后的日子会比之前好千倍万倍,你们只需老实效力,日后自然亲眼目睹。”
张珏比他务实,先对汉人降兵好言相劝,又转向这六百蒙古降兵,“你们原先在城中都做些什么?如实道来。”
昂沁和身边的人对视一眼,谨慎答道:“每日听听上级差遣,其余时候多无事可做,只是待在城中。”
“那你们觉得这样的日子好不好呢?”
他边上的敖戛咬住嘴唇生怕说错话,昂沁迟疑片刻,才说:“我也不知道,我家不想我上战场,他们觉得这样的日子挺好。”
闻言,楚耀眉头一凛,竟开口数落,“你们的顶头是蒙古人,你们自然觉得好了!我看你们根本不配跟我们待在一个军营,一点男儿气概也无!”
他头先才吓了这群降兵一回,这会儿又说得如此严重,听得这六百人心中忐忑,面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白。
斜后面楚耀的朋友吕复倒是语重心长,对这六百多人道:“如今世道混乱,不是这路起义军便是那路起义军,朝中又不稳,火铳军亦造反篡位,你们按原先的混日子还能过得了多久?我看最多三个月,不是我们打来,便是其他人打过来,我们能劝降,人长阳义军见蒙古人斩杀干净,一个不留,你们遇上的若是他们,才是真要在阎王殿畅游一遭啊。”
还不待这六百人回话,朱思已经吹响哨子,“一刻钟已到,回来集合!”
汉人降军普遍心里都定了,好歹都是同胞,只要老实归顺,怎么也有条命在。是以,当他们再次集合后,这群汉人降兵立刻跪地行礼,高声道:“我们愿誓死追随玄衣军,绝无二心!”
其他六百人纷纷跟上行礼,也喊自己誓死追随,“我们绝无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