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咒我是吧?”杨金气得嘴瓢,余保财又伸手安抚地拍拍他肩头,“不是咒你,老弟,我这是忠言逆耳利于行啊,你俩可千万记在心里,别走了岔路呀!”
“行了,留着干活的时候琢磨吧,走!”余保财当机立断结束会话,先归了队伍。
杨金磨磨蹭蹭地跟在后面,恰逢贺跃尘又领着荷花折返,杨金连忙低头躲开,贺跃尘知他与姓吴的是又想作妖又不敢,便伸手制住对方肩膀,杨金忍不住一抖,“东,东家...”
“杨老爷,可是觉得义务劳动坚持不下去了?”贺跃尘面上带笑,语气也温和,奈何杨金仍是吓得额头冒汗,哆哆嗦嗦地摆手,“不是不是,能坚持,能坚持!”
“那就好,杨老爷可要好好向余老爷学习才对啊。”贺跃尘说罢,又喊吴福安,后者满脸堆笑地过来,“东家有何吩咐?叫我老吴便好了。”
一见吴福安那谄媚样,杨金自知不妙,立马插话,“东家叫我老杨便好...”
贺跃尘轻笑一声,重新称呼了一次,末了拍拍两人臂膀,“努力干,看好你们的潜力。”
说罢,他大步流星离开此处,众人见他身量颀长,又穿着作战时的修身服饰,虽未长开,气势已足,心中皆存敬畏。
经过两轮惊吓,后面的时间杨金老实得像只鹌鹑。
让荷花继续做自己的,贺跃尘拿着鸡毛回了县衙,修剪一番蘸上墨汁在纸上书写,勉强可以,但毛管不如鹅毛的大,蓄墨不行。
工具准备好了,贺跃尘便开始投入到课本创作中,不必高深,只需一些数算与常用字便好,字边都留出空位,等善于绘画的找到了可以补充图画解释这些字。
半大小子们按照指示去刮墙皮,重点关照茅厕,满县城跑,竟也刮了满满一陶罐。周鸣与沈亮想着赶紧交给贺跃尘,好得了允许观看士兵操练,便径自端着陶罐找来县衙。
听见动静,贺跃尘抬头看去,对他们笑了笑,招手让其走近,“可是收集完了?”
“是的,都在罐子里。”周鸣将陶罐递给他看,又表示东西比较脏,“陶罐放哪儿好呢?”
“那便放角落吧。”贺跃尘指了指,又问他们可曾想好了决定,两人齐声答想好了,“我们想当兵。”
“好,既然你们有决心,那便从明日开始集训。”
“那我们现在能去看吗?”
贺跃尘点头,“去吧,安静在一旁看着便好。”
得他准许,两小子都高兴了,谢了一声跑出了衙门。贺跃尘跟着收拾东西,拿着县城布局图也出了衙门,找到余保财,商议了一番各户门牌号,又亲自在木片上书写编号。
“东家,这些是何意?”余保财对着木片犯迷糊,贺跃尘便把一早准备的数字纸给他自己看。
毕竟是做生意的,余保财看过之后又默记了一番,很快便能帮手一起编号。
有小孩儿看他们涂涂画画也来凑热闹,贺跃尘便趁势宣布学堂明日开放,“先学数算,每日开课两刻钟。”
有个小姑娘问:“我们都能学吗?”
“都能,大人也能,只要愿意学都可以来。”
经过一个时辰的义务劳动,县衙前已经钉上了两块公告栏,各户门前也都挂上了门牌号。贺跃尘勉力一番参加劳动的百姓,又把余保财单独叫进衙门。
“财哥,今日你的工作领导有方,不错。”贺跃尘先赞一个,余保财看起来也比较高兴,他又接着道:“老杨和老吴暂时因为畏惧选择老实,心里还不见得真的老实,你记得平时多给他俩做做思想工作。”
余保财连连点头,又主动问明日义务劳动做些啥,贺跃尘笑了,欣慰道:“财哥,你的觉悟有了大步提高,我已经大致写下了七日内的义务劳动项目,你看一下,了解后便贴到公告栏上,顺便传达给其他居民。”
余保财接过纸张,上面写得比较简洁,原本贺跃尘要写简体字又担心还要费力逐字逐字解释,干脆还是使用繁体字,幸好他提前跟郑东悬学了些。
“东家,这个酿酒...”余保财读到最后一条有点迟疑,贺跃尘解释,“我看县城也有酒铺,待会儿你去和他沟通一下,教大家制作酒曲,学习酿酒。”
“只怕他未必愿意呀...不如由将士去学,我们打打杂便好。”
听言,贺跃尘沉吟片刻,也同意了他的说法,“那便按财哥说的来,你先张贴公告,通知其他人。”
余保财应声,领命照做,贺跃尘又亲自去找酒铺掌柜张祥说明要求,后者的确迟疑不决,担心赚钱之道被人学了去,之后的生意也没得做。
但他不点头,贺跃尘便坐着不走,张祥只好与他打着商量,“我教将士酿酒可以,但是有两点要求...”
“说说看。”
“...其一,不能让其他人学去,以免抢我生意。其二、公家不能卖酒。”
贺跃尘轻笑,“放心,我们只买不卖,你若酿出高浓度的好酒,亦可卖与我。”
一听这话,张祥面上一喜,却听贺跃尘又问:“不知张掌柜这几日生意如何?”
一谈到生意,张祥顿时又苦下脸来,唉声叹气的,“回东家,这几日还未曾开过张啊。”
“那便对了,以后掌柜还想做酒水生意恐怕难了。”
这话说得张祥是大惊失色,“为何呀?”
贺跃尘笑了笑,解释道:“因为我军禁止饮酒,其他百姓嘛,或许是每日有正经事干,想不起来要饮酒吧。”
正经事是指义务劳动吗?张祥心里苦,又想借着对方有所求,再谋点好处,“东家,每日生意时间可否宽裕些?义务劳动也是晌午后了,早上做生意不耽误事儿。”
“未必,明日得种粮了,一日之计在于晨呐。”
张祥是有一肚子苦水倒不出来,憋得面上都露出菜色,贺跃尘大发慈悲地告诉他一个好消息,“张掌柜,无需如此苦恼,你的生意能长长久久做下去,亦不需你营业。”
“哦?东家此话怎讲?”张祥惊疑不定,只能请教他,前者便讲:“你酿的高度酒蒸馏提纯一遍,可全部卖给我,价格便按市场价来。”
“当真?”
“我不说废话。”
张祥忙不迭道歉,小声要求立字据,贺跃尘亦同意了。两人签订字据,都很满意,临走前,贺跃尘对他说自己明日辰时一刻过来学酿酒。
等他走远,张祥才反应过来,敢情是东家亲自来学,不知道他教东家算不算一种荣幸呢?
离开张祥家里,贺跃尘接着找到药铺,狗儿还在学认药材,已从文字变成了实物。见他来,狗儿立刻蹦跶起来,“东家,你来接我呀?”
“对,学得不错吧?”
“那是自然!我已经能认三十种药材了。”狗儿自豪仰头,贺跃尘亦竖起大拇指,茅佑在一旁看得吃惊。
“茂掌柜,我来除了接狗儿放学,亦有事拜托你。”
茅佑谨慎地问:“不知东家有何事吩咐?”
让狗儿继续辨认药材,贺跃尘走近茅佑,说明来意,“我需要石灰石、薄荷叶、杜仲树叶与树皮、辣蓼草,掌柜可知如何能够大量采得?”
“未曾听闻有这个药方啊...”
“并非药方,单独有用。”
沉吟片刻,茅佑还是把自己的大儿子喊了过来,对贺跃尘说:“他虽悟性不高,但是采药在行,东家可让此子带你们去寻。”
“你叫什么?”贺跃尘对茅佑儿子笑了笑,对方即将二十岁,但是面对贺跃尘很有些拘谨,“我叫茅均,均衡的均。”
“好,你敢不敢和我走一趟?也许需要三四日时间才能回来。”
茅均忍不住去看他爹,茅佑点点头,他便应下了。贺跃尘灵机一动,问茅佑能不能画画,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便高兴地把未完工的教材拿出来,请他添上解释用的简图。
茅佑这才想起来当日贺跃尘说过要建设免费学堂,此时拿着教材心内震动,再去翻看却发现很多字长得不一样,但是写起来简单多了。
“东家,这是造字吗?”他忍不住确认,贺跃尘摇摇头,“不是创造,只是简化。”
不论是免费学堂亦或简化汉字可都是打断知识垄断啊,虽说蒙古人掌权之后不是特别在意平头百姓接不接触知识,但现实是许多汉人亦要自觉进行垄断。茅佑心情复杂,半晌才接下这项任务,与贺跃尘沟通一番,用鸡毛笔勾勒简单图画解释这三百个常用字,亦在旁边标注对应繁体字。
狗儿认完了药材,也走过来围观,侧头看了眼漏刻,忍不住催促贺跃尘该吃饭了。贺跃尘便让他自己去吃,“给我打一份便好了,我弄完回衙门。”
“东家说来接我的...”狗儿不乐意,贺跃尘与茅佑都忍不住失笑,前者对狗儿道:“那便辛苦你等我一刻钟,可否?”
狗儿点头,“可!”
旁边两人遂加快速度,后面茅佑见时间来不及,便赶紧先添上繁体字,对贺跃尘说自己大概知道后面的该怎么画,“不如东家先去吃饭吧,晚点我完事儿了,便将其送到衙门去。”
“也好,辛苦茅掌柜了。”贺跃尘没有推辞,直接带着迫不及待的狗儿一道走了。
路上,狗儿低声问他,“东家,你可是要出去?去胡硕那儿么?带上我同去吧?”
“我正有此意,明日早上我学了酿酒,便带你与茅均一块儿出城。”
“不带其他人了啊?”
“人多也未必好,晚上说,先去吃饭。”
两人加快步伐,正赶上开饭,周莹等妇人愿意留下吃的也可以,愿意带点回去也行,算是抵扣酬劳了,当然回去吃自家的也行,酬劳便记下,等后面结算。
“莹姐,我这里写了一张妇人义务劳动七日清单,你看一下。”贺跃尘把东西递给周莹,岂料后者不认字,当着其他人的面很是有些窘迫,贺跃尘立马安慰,“没事儿,明日便可开放学堂,大家都能去学,初步定成财哥教数算,茅掌柜教识字。”
其实他还没给当事人交代,不过想来应该问题不大。周莹收好纸张,打算先回去问相公,她们家现在没了仆从也没人做饭,都是打了饭菜回家一块儿吃,抵酬劳。每个人的饭量都是规定好的,也不能像以往那样有得浪费,虽然菜式不如以前,但味道其实不差,特别是掌厨的手艺挺好。
周莹刚打好饭菜,余保财便找了过来,帮忙提篮子,也从她口中得知自己明日要教数算,小吃一惊,不过既然贺跃尘说了,他便只有听差使的份儿了。
“先回去吧,家里小的都喊饿。”
两公婆跟众人说了一声,先赶紧回家去,家里连妾室生的一个儿子在内一共四个孩子,两男两女,最大的儿子已经十六岁,最小的儿子只有六岁,正是妾室生的。另外还有两个女儿乃周莹所出,一个十三、一个十四。
因小儿子长得乖巧,性子安静,周莹倒是未曾刻薄过他,而自己的两个女儿却一个赛一个娇纵,其实他们只是做生意上面手段不太正派,虐待仆从在他们家倒不是很严重,只是偶尔两个女儿会发脾气摔东西砸伤仆人,余保财喝醉酒或者生意不好也会如此。
原本没了仆从,几个孩子都在抱怨,怎料今天回来,周莹便被女儿缠住,问东问西,好半天她才回过味儿来,敢情两闺女瞧上这年轻东家了。
“你们可真敢想...”周莹连忙喊停,“你俩别太不切实际了,东家非池中之物,必然看不上你俩,别徒惹伤心和笑话。”
余丽和余婇姐妹俩顿时如霜打的茄子,放下筷子不吃饭了,余保财一拍桌子,沉着脸让她俩坐好,“你们可想好了,今天不吃,明日后日都不要吃了,如今家里可没人使唤,不像以前可以纵容你俩。”
姐妹俩还是惧怕父亲威严,赶紧老实坐好吃饭。大儿子余纳宝却突然开口,对爹娘俩说:“我想当兵,沈亮他们今日已经进去跟练了。”
周莹才吃了一惊又被唬了一跳,连忙劝儿子,“那可危险!使不得,使不得呀!”
余纳宝耐心解释,“娘,我是这么想的,如今世道乱,说不准什么时候打到这儿来了,哪怕我不跟着东家他们出征,或者他们有一日离去,我起码还能有护住一家老小的本事,亦可在乱世中留一处生机。”
大儿子一贯懂事,也是周莹在这个家可以挺直腰板的资本,只是此刻她竟不知如何让儿子打消去涉险的念头。余保财听言,沉默半晌倒是点头同意了儿子的要求,“你能想到为将来谋划,爹甚欣慰,你且放心认真操练,真要打到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