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许笑升新戏在横店取景。
一天的工作忙完,助理说有个稀客来探班。
“你不是休假了吗?”许笑升刚推开房间门就开口,“没事闲的跑横店来?”
陈越鸣正在打游戏,闻声放下手柄看过来。
“吃饭了吗?”许笑升走近。
陈越鸣摇摇头。
“呵,”许笑升给自己倒了杯水,“至于吗你,这就茶饭不思了?”
陈越鸣:“谁茶饭不思,我是不饿。”
许笑升点点头,“路莹在我隔壁棚拍戏,仙侠剧,我天天看她在天上飞。”
陈越鸣笑着把另一个手柄扔给他,“师哥你倒是开门见山啊。”
许笑升笑着接过,“你来横店是想看我吗?要我说人家都不回你消息了,你还上赶着这是干嘛呢?”
“我真来看你的,”陈越鸣无奈叹气。
许笑升幽幽道,“你十二月要忙飞了吧?昨天刚去了金鹧鸪奖,明天菠萝蜜视频年度庆典,后面跟着邬成光路演,就这么一天休息时间你还来我这跑一趟?咱俩的感情什么时候这么深了?”
“我对师哥你忠心耿耿,日月可鉴,”陈越鸣说,“不过你怎么对我行程这么了解?你在揽星插眼了?”
许笑升:“前两天跟你们贺老板吃了个饭,我感觉他挺看好你的,接下来没准能重点捧你。”
陈越鸣:“我从打签到揽星还没见过贺老板,你这消息能准吗?”
许笑升一笑,“秦予执在金鹧鸪台上cue你——你放心,秦予执看中你就是贺眠看中你。”
陈越鸣皱了下眉,看中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怪呢?
“在揽星你就乐吧,我知道的经纪公司里,就没见过条件能比揽星开的更好的,”许笑升随意地操纵着滑竿,屏幕上的人物行云流水,“揽星是当年秦予执从此刻分出来给贺眠练手玩的,福利待遇拉满——我和上家解约的时候,本来想就想签揽星来着,因为财务交接的时候出了点问题才后来自己开工作室去了。”
许笑升:“而且揽星没那些论资排辈的事,你看你才来几天啊?去年金鸽子,今年金鹧鸪,明年再拿个金鸳鸯,你就能最佳男配大满贯了。有些公司对艺人不上心,和各个奖项组委会的关系、怎么报名、怎么协调名额都是问题。”
陈越鸣:“……师哥你现在骂人够高级啊。”
“真心话,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许笑升笑道,“陈越鸣你就说你现在除了没演过一番男主角你还差什么?”
陈越鸣:“。”
陈越鸣:“二番男主角我也没演过啊。”
许笑升:“。”
屏幕上,陈越鸣操作的动画形象被许笑升殴打致死,他也仰天长叹。
许笑升获得胜利,把手柄潇洒一扔,“不说那些事——来都来了,你竟然窝在我这打游戏?落地了你就去找路莹,这会都跟人家吃完饭了。”
陈越鸣:“人家都不回我微信了,我找空气吃饭吗?”
“那你还来个屁,”许笑升无语,“你是不是年纪大了陈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磨磨唧唧的了?”
陈越鸣心道我倒是想速战速决,问题是这战略局势允许吗?
“走走走,出去吃饭,”许笑升站起来去拿外套。
“大晚上的,你要吃啥我点外送吧,”陈越鸣仰头看他。
许笑升:“去吃烧烤,等送来都变味了,你正好陪我喝点。”
陈越鸣震惊,“这么晚了你烧烤配啤酒?你还身材管理吗?你经纪人知道吗?”
“我是老板她得听我的——好不容易你来,陪我喝点,”许笑升把人拉起来,“明天上午没戏,我跑个五公里就抹平了。”
陈越鸣被拽着到门口,“师哥你什么情况?不是刚还嘲讽我为情所困呢吗?现在看起来是你自己出状况了啊?”
许笑升干脆利落地关门落锁,“咱俩难兄难弟,这两天尹导也不回我微信,你给我分析分析。”
陈越鸣:“……师哥你这也不行啊,我还指望你给我指点迷津呢?”
许笑升:“我有什么经验,我从恋爱到结婚就尹一孟一个,现在还整不明白呢。”
“那我来错了,”陈越鸣故作遗憾道,“你这取不到真经啊。”
“咱们身边也没有那游戏花丛的货色啊,”许笑升道,“但是别灰心,陈儿,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哥哥们三十岁左右都结婚了,你肯定也单不了几年。”
……
《断界山逸闻》的男三是徐季白的队友,他提前杀青,徐季白拉上几个主演请客聚餐。
新锐导演用的几乎都是新人,二十啷当岁的年纪,精力多得用不完。酒过三巡大家玩着考验反应力的游戏,路莹接连败下阵来,连喝几杯。
酒馆电视上转播着榴莲视频年度庆典的颁奖礼画面。
去年这时候,路莹还是各个分猪肉红毯的座上宾。等到今年,从出轨门到现在,路莹除了泡在剧组,和宅家没日没夜的干副业,连一个商务都没跑过。
“莹姐你酒量是这个啊,”徐季白给路莹比了个大拇指。
路莹谦虚地笑笑。
他们最近相处得不错,毕竟路莹拍仙侠的经验太丰富了,在场地能当半个指导和半个副导演用,连导演都恨不得把她供起来,在一众小孩里的领导性更是十分突出,一个月不到小孩们就已经五体投地连看着她的眼神都带着崇拜,明明还没拍到师徒的戏份,就都争着抢着喊她“师尊”。
“但姐你得注意身体啊,”徐季白很真诚地看着她,“我白天看到你偷偷抽烟了,又是烟又是酒的容易老的快。”
路莹看向他,硬是给气笑了——这小子倒是够实诚。
电视里恰好传来鼓掌声,徐季白也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好像有点太直白了,尴尬地转过头去。
这掌声却把路莹猛地带到去年的榴莲视频年度庆典那一天,她坐在酒吧后门外的台阶上,神志不清地跟陈越鸣说“我私下就是烟酒都来啊”——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最近很奇怪。关于陈越鸣的一些记忆片段总是不受控制地自己在路莹的脑海里面闪现出来。这种情况在以前从未发生过,路莹自认有自由切换工作状态的按钮,一旦进组就能干脆利落地切断外界所有联系。
这让路莹有所发觉。
先前不论是和唐朝还是和之前短暂恋爱过的男演员们,他们分开的理由似乎都是觉得互相的关心不够。从前路莹把这些归咎于对方,但现在有了对比才让她明白,原来自己冷漠起来,也可以把对方的存在忘个干净,在对待感情的重要性问题上,她和那些原来被自己扣上“不靠谱”帽子的男艺人们半斤八两。
想到这,路莹拿起杯子又连喝了两大口。酒劲儿一下子窜上来,路莹瞬间有点晕,呼吸间都是酒馆中浑浊的空气,有些情绪涌动,或者是什么别的感情把气息搅弄得更加混乱,她有些喘不过气。
“我出去下,”路莹偏头对徐季白说。
“姐你干嘛去?”徐季白放下手里的道具转头。
路莹从容地从包里拿出烟和火,在他面前摇了摇,“去抽烟啊,”路莹笑道,“小孩子别学哦。”
徐季白满脸无语。
萌萌想跟出来,被路莹压在自己座位上——“你和你小偶像好好相处会儿。”
萌萌小脸一红,内心一番天人交战还是坐下了。
……
许笑升确实郁闷。
他本来空出了几个月的档期,想要和尹一孟好好过个年,两个人再一起出去度个假什么的……谁知道尹导为了拍一个短片,自己招呼也不打一声直接去国外了。搞得原本每天都忙得脚不着地的许笑升转而天天独守空巢,闲到每晚数卧室里的地砖有几块,日子太难熬,他干脆又给自己接了个工作。这下两口子春节都不回家,也算配平了。
“你就没想过跟尹导出国?”陈越鸣试着提出解决方案,“尹导前些年大多数时间都是跟着你的剧组做副导演,现在她有想做的东西,你就去陪陪人家呗?”
“我怎么没想过?”许笑升大喝一口啤酒,“我知道的太晚了,刚好签证到期,没法跟她一起走。而且她本来就去一个月,时间也不长,等我新签证下来人家也回来了。”
许笑升:“而且这回的片子是她自己想弄的东西,要是我在身边指手画脚的……总感觉她也不会乐意吧。”
许笑升:“从筹备到开机,她根本就没想过跟我说一嘴,选角也没考虑过我,你说我非上赶着去算是什么事?我俩一直都是该谈感情谈感情、该谈工作谈工作,以前也都是在片场我听她的,在家里……我也听她的——总不能在我这不掺和,在她那我就要掺和了?”
许笑升:“本来一孟这几年就老被人说身上挂我许笑升的标签,她的代表作都是我的代表作——她明显想弄点新东西,我还非要插手?”
许笑升喋喋不休,但大多是在自问。
陈越鸣自己的感情尚且一团浆糊,更别提给他提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
一通大酒也只是宣泄情感。
夜半时分,两个人摇摇晃晃从烧烤店走出来,等司机来接的功夫,许笑升看向远处道路对面,忽然伸手,两手虎口框出个取景框来。
许笑升迷迷糊糊说,“陈儿,来看,绝对的王家卫镜头。”
他已经有点喝高了,陈越鸣还清醒着,闻言笑起来,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女人靠在电线杆上,对着昏黄的头顶灯光徐徐吐出一口烟雾。
极细的女士香烟在阴影中一明一灭,一瞬间把她的面容氤氲出一种说不出的神秘感。
感谢光,感谢路灯和香烟。
陈越鸣的脑海中有一瞬间的混乱。
他想如果路西法想要引诱自己进入撒旦的国度,只要幻化出路莹的面容就足够了。
人都是浅薄的动物,他必须承认自己会第千百遍地对同一个人一见而沦陷。或者换句话说,只要这个人是路莹,他还可以第一千零一次爱上。
似有所感地,路莹朝路对面的人看去。
两双未能设防的眸子,根本藏不住任何东西。
内娱摄影第一人王二的团队跟着《断界山逸闻》来聚餐的几个人已经整整一宿了。本来想拍点小爱豆的花边新闻,却不料遇赶上了这两人邂逅的绝美场面。
镜头闪烁的瞬间,许笑升因为胃里难受而倏地弯腰干呕。
陈越鸣和路莹的目光定格在数字文件里。
灯影幽幽,寂静长街,双目相对,一眼万年。
王二欣赏自己的大作——自己该不会有拍电影的天分吧?他第一次认真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入错行了,这样的艺术造诣,就应该去更大的舞台上大展拳脚才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