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郊外。
年约二十几岁的妇人牵着约莫五岁的小姑娘,脚步慌乱的奔逃在小路上,小姑娘一个踉跄摔倒在地,眼中包着泪水,眼看着就要哭出来。
妇人捂住她的嘴,小声说,“巧儿乖,别哭”她将女孩抱起来,“娘抱着你走。”
妇人将女孩抱起,继续往前逃去,她也只是个弱女子,没过多久便有些体力不支,小女孩逐渐从她手中滑落,她双手用力一抬,又紧紧将女孩抱着怀里,女孩知道母亲抱不动自己,趴在母亲的耳边,“娘,把我放下来吧,我能跑……”
妇人安慰着女孩说,“娘力气可大了,能抱得动你,你人小,跑不了这么远……”正说着,便听见后面传来一阵阵脚步声,妇人心中一紧,他们追上来了!
妇人看看周边的环境,连忙带着女孩躲在一颗大石头后,然后捂住女孩的嘴,对着她摇摇头,让她千万别出声。
女孩知道有坏人在追她们母女,听话的点点头,母女二人安静的躲在石头后,静静地听着那些人的动静。
追着他们的人皆穿着黑衣,裹着黑色的面巾,为首的男子露出的眼睛中带着凶光,身材精壮,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他扫视了一眼周围,又蹲下身看了看地上的脚印,对其他黑衣人说,“她们就在这里,给我搜!”
母女二人听到有人来找她们,身体更是紧紧缩在一起,妇人将女孩抱在怀中,好像这样就减少些存在感。
黑衣人四下散开搜索,没过一会儿便来回禀,称未见到人。
壮汉眉头微皱,怎么会?明明脚印就在这里截止。
他在附近转了一圈,看到不远处的大石头神色一动,对跟在身边的黑衣人使了个眼色,故意说道:“看来她们不在这里,我们走吧。”然后壮汉带着黑衣人悄声朝那块大石头摸去。
母女二人听到那些人的话躲在石头后等待了一会,见外面没什么动静,以为他们是真的走了,便从石头后面出来准备继续逃命,谁知一出来,便看看那些黑衣人齐齐的站在她们面前。
为首的壮汉嘲讽道:“躲啊,怎么不躲了,还是让爷爷找到你们了吧?”
妇人将女孩藏在自己身后,脚步往后退去,神色慌乱,“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们跟你无冤无仇,为何要追杀我们?”
壮汉怜悯的看了眼她们,“我们是无冤无仇,要怪就怪你嫁错了人……”
他眼神一厉,“动手!”
妇人不明白他们杀她母女二人跟她嫁错人有什么关系,她的丈夫生前在荆州从军,在此次南夷之战中不幸战死,难道是她丈夫生前惹了什么事?
此时她也想不了那么多,见黑衣人抽出剑朝她们走来,她心中一慌,知道她们二人今日恐是凶多吉少,但自己的女儿还小,她作为母亲怎能让女儿就这么死去。
她连忙跪在黑衣人身前,将女儿挡在身后,眼含热泪祈求道:“你可以杀了我,求求你,放过我的女儿吧……她才五岁,她还这么小……”
黑衣人依旧不为所动,他们接到的命令就是斩草除根,今日,母女二人都得死在这里。
黑衣人举起手中的剑,刀锋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出银光,妇人心下绝望,紧紧抱着女孩吓呆的身子闭上了眼。
谁知预想中的刀锋并未落下,妇人只觉一道温热的液体喷溅在自己脸上,她睁开眼睛一看,身前的黑衣人不知被从何处来的飞镖划破了喉咙,紧接着佩剑落地,黑衣人的身子也倒了下去。
妇人吓得尖叫一声,抱着女儿的身子向后缩去。
为首的壮汉见黑衣人倒下,脖子还喷涌出鲜血,他警惕的抽出手中的长刀,跟其他黑衣人一样四周环顾,他声如洪钟,“什么人?出来!”
几个身着劲装的人从天而降,落在黑衣人面前,挡住母女二人。
壮汉见这几人有男有女,手持各种武器暗器,一看便知跟他们是同行,且武功不低。
他们今日最重要的便是完成截杀母女二人的任务,壮汉不想节外生枝,于是好言说道:“我们任务在身,还望各位不要插手。”
那几个身着劲装的人便是风雨楼的杀手,为首的便是孙骞的弟弟孙章,自从几年前林楚楚救了他哥,让他哥帮她做事后,他也跟着一起进了风雨楼,跟着楼中的众人习武、读书、制毒……如今他在风雨楼中也是个小堂主,可以带着别人出任务了。
他们今日完成任务后路过此处,看到一群黑衣人准备杀掉手无缚鸡之力的母女二人,孙章没想太多,风雨楼的信条便是锄强扶弱、救死扶伤,楼中很多人都因此而来,他一个飞镖了结举剑之人的性命,救下母女二人。
孙章轻笑一声,“如若我们非要管呢?”
好言相劝的话不听,壮汉眼神中的杀气溢出,“那便手下见真章吧!”
壮汉一挥手,身后的黑衣人便跟风雨楼的人缠斗在一起,两拨人打得不可开交。
此次出任务的皆是风雨楼的精锐,都是以一挡百的好手,没过一会儿,黑衣人便死的死伤的伤,倒在地上不能动弹,壮汉跟孙章缠斗在一起,孙章年纪较小,论武功和内力比不上壮汉深厚,但他擅出奇招,明器暗器齐上阵,壮汉也没在他身上讨到什么好处,一个不小心还被暗器所伤。
见身边的黑衣人越来越少,壮汉心知不好,看来今日的任务是完不成了,再不走全都得交代在这里,他吹了声口哨,能动的黑衣人便齐齐落在他的身后,他最后看了眼母女二人,眼中不甘,带着为数不多的黑衣人逃去。
风雨楼的人还想再追,被孙章叫住,“穷寇莫追。”他们已经救下这对母女,再追意义不大。
他走到那些黑衣人的尸体跟前,翻了翻他们身上的物品,在他们的腰间都发现了一块黑色的腰牌,上面刻着一个字,沈。
沈?
难道这些黑衣人是沈家的死士?
孙章问那对母女,“你们究竟是何人?为何那些人要追杀你们……”
妇人抱着女儿摇摇头,“我也不知……”她像是想起什么,“为首的那个壮汉,好像说,我嫁错了人,不知是否是我的丈夫惹到了谁……”
孙章眼中闪过深思。
他见母女二人无依无靠,今日幸好是遇见他们才躲过一劫,日后难免会再次遇见今日之事,便将母女带回了风雨楼。
*
薛怀峥和赵景听到林楚楚说薛将军或许另有死因时,身体皆是一震。
什么?
他们没听错吧?他爹/薛大将军另有死因?
赵景连忙跟林楚楚确认:“楚楚妹妹,这可开不得玩笑,此消息确属实?”
薛怀峥神色怔忡,眼神恍惚,似是不敢置信,他也看着林楚楚,想从她的眼睛中看到不一样的答案。
“确有此事,风雨楼救下一对被追杀的母女,她们是荆州军士的家眷,那妇人的丈夫也参与了此次南夷之战,不幸战死,在战前不久,妇人收到丈夫寄回的大笔钱财还有封书信,书信语焉不明,不过风雨楼的人在追杀她们的黑衣人身上发现了沈家死士的腰牌……”
薛怀峥和赵景都听出了林楚楚的言外之意。
南夷之战?
沈家死士?
难道这次南夷之战、还有他父亲的死真的另有原因,或许还跟沈家有关?
薛怀峥的脑子迅速转了起来,是这么多日从未有过的清醒。
“我想见见那对母女。”
薛怀峥让人打了水来,他洗漱完毕,换上干净衣裳,刮干净脸上的胡茬,将头发高高束起,再次变回以前那个少年将军薛怀峥,只是眼中的桀骜和张狂已不在,取而代之是沉稳、坚韧,整个人的气息都沉了下来。
林楚楚和赵景坐在院中等他,他打开房门走到他们身边,“走吧。”
三人很快来到风雨楼。
孙骞将林楚楚三人带到风雨楼最隐蔽的一个房间,那对母女便安置在此处,“小姐,她们就在里面。”
林楚楚颔首,“辛苦了,你先下去吧。”
孙骞拱拱手,带着周围众人离开。
林楚楚三人进了房间,见那妇人正在床边哄着小女孩睡觉,此次遭遇让小女孩受了惊吓,一回楼中便发起了高烧,孙骞让楼中大夫来看过开了副药,如今刚喝完药睡去。
妇人为女儿掖了掖被角,放下床幔,走到他们跟前,她知道林楚楚是这风雨楼中真正的主人,于是对她鞠了一躬,“多谢姑娘相救,给我母女二人一个容身之处……”
林楚楚扶起她的身子,“不必多礼,今日我们前来,是有事相问。”
林楚楚拉着妇人坐下,薛怀峥和赵景也坐在林楚楚身边。
薛怀峥沉声问道:“你的丈夫是何人?为何沈家的人会追杀你们?”
妇人摇摇头,她甚至不知追杀他们的是沈家的人。
“我也不知,我丈夫只是荆州军的一个普通士兵,名叫张成,前几月他突然让人寄来大笔钱财,还有一封书信,信上说让我们用这笔钱去一个旁人找不到我们的地方,买处宅子,赁个小铺子好好生活……我也不太清楚他的话究竟是何意,我们在长安生活的好好的,为何要去别的地方……”
直到丈夫战死、她们母女二人被追杀,她才意识到,或许她的丈夫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所以才让她们远走他乡。
她脸上慌乱不安,紧握住林楚楚的手,“姑娘,难道我的丈夫真的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不然那一大笔钱财从何而来,她们母女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何会被追杀?
林楚楚回答不了她的问题,但想来可见,她的丈夫,定是跟这次南夷之战有关。
薛大将军的死,真的是南夷人所为吗?
见这妇人知之甚少,薛怀峥也没再多问,起身离开。
林楚楚和赵景跟了上去,林楚楚问:“薛怀峥,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薛怀峥捏紧手中的沈家死士腰牌,腰牌尖锐的一角将薛怀峥的手掌硌得发白,南夷之战以及他父亲的死因成谜,他必定要查出事情的真相。
既然此事跟沈家有关,那便从沈家开始吧。
“今晚去沈家!”